《书名待起》一树灵槐

1、敬元观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是夜，空中高悬白玉盘，月光皎皎，均匀地洒向大地，微风吹拂，树影婆娑，发出沙沙的声响，给敬元观带来了丝丝静谧。

　　敬元观位于大贞国南域明泽府辖下，宁安县管辖范围内一座名叫千崎山的山顶。千崎山山体为巨石造就，外表却土层丰厚，树木林立，花草茂盛。山脚有一条蜿蜒石阶直通山顶。石阶外侧设有粗木围栏，以保障观里的道士和香客上下山时的安全。

　　这石阶是第一代观主在此立观后，带着里面的道士慢慢开凿而成。此后每代观主都会带人维护拓宽。石阶从只可一人通过到如今两人同行有余。道观也是如此，很多东西都是道士们慢慢添起来的，因此他们对敬元观的羁绊很深。

　　敬元观建筑面积不大，最为气派的是供奉北阴酆都大帝的正殿，之后为两间较小的侧殿，一间供道士们每日做功课，另一间方便香客歇脚。大殿的后方就是几间供道士们休息吃饭的场所罢了。

　　敬元观的院子还算宽敞，由大殿和两间侧殿以及山门围成了似四合院的形式。里面种着一棵已有三百树龄的柚子树。树干粗壮，成年男子合抱有余。高过庙宇，枝叶厚实墨绿，呈华盖般四下散开，可遮住大半个院子的阳光。

　　此树上如今正结着约十数个柚子，果皮淡黄偏绿，比一般柚子大些，但还未成熟。

　　柚子树十岁左右挂果最多，此树如今还能挂果也是难得了。当年种下此树的道士，可能也想不到它会活这么久，长这么大吧。

　　道家佛家均言万物有灵，这树年岁比人还长这么多，反倒不能轻易处置了。

　　观里的道士较少，有观主一人，道士八人，其中有两个道士才刚出家不久。

　　除日常功课外，他们会承接一些法事，各种宜开坛祭祀的日子会比较忙。农忙时间也会拿出一些时间，打理山下的几亩田地，历年均能自给自足。如此便可留出不算多的香油钱，用来维护庙宇。

　　月亮又名太阴，每年中秋夜晚，观里都会举行法会拜月。作为观里树龄已有三百的柚子树，在观主吩咐下，每逢佳节，都能得到一桌丰盛的贡品。各色水果、点心、香烛齐备。

　　就在两年轻道士布置供桌时，一道虚影出现在离供桌最近的一根树干上，随意坐下，背靠主干，饶有兴致地看着道士忙碌。

　　虚影渐渐凝聚显形，若是他们有法眼，必能看见这是一位年约弱冠的男子。他有着清俊白皙的面庞，好看的嘴唇微微上扬，眉眼弯弯，目光清澈如星湖。一头青丝半束，后面的发丝在微风中显得十分飘逸。

　　再看他身量纤长，身着淡青色锦衣，外批月白色绣暗纹的长袍，显得十分矜贵。

　　柚子树修炼成精的拂忧满心期待着一会儿品尝贡品的时刻。
　　待供桌摆好，道士点燃香烛并祷告后，拂忧就可食用这桌供品了。他凌空一握，一只红得透亮的柿子便出现在他手中。凑近一闻，柿子特有的清香让他心情大好。

　　拂忧心念一转，手一挥，顿时整个院子里，属于柚子树特有的清新香气大振，荡在微风之中，空气焕然一新。道士们停下手中活计，挺直腰板，深深吸了几口气，整个人感觉舒服极了。

　　拂忧想着，这也算是给他们的回礼了，轻轻一跃至树下，向正殿行了一礼后，就不客气地吃起了香甜的柿子。

　　拂忧真正能够凝聚出人形也只是这十几年来的事情，能够享用供品更是才短短几年，以前都是能看不能吃。

　　他是实实在在靠修炼化出人形的，这些道士供给的神道香火只能说是锦上添花罢了，除了能吃凡人供品解解馋外也无甚用处。

　　说到底还是他太弱了。如今拂忧灵体可从本体走出来，但是本体还远远达不到化形的地步。若是有朝一日可以本体化形，就可以与凡人无异了。

　　待每种中意的水果点心都尝过之后，拂忧就回到了本体，愈发努力修炼起来。

　　转眼到了酆都大帝的诞辰。这天，道观里热闹非常，观主带着所有道士把整个道观里里外外打扫得十分干净，并置办起了十分丰富的供品。

　　香炉从一大清早就燃起了比拇指还粗的长香，烟雾缭绕，凝而不散。镇上以及周边百姓也送来了大量供品，信众磕头上香，络绎不绝。

　　拂忧也打起精气神来，施法让本体更加干净整洁，柚叶香气比平时更浓了几分。

　　晚上，已是夜深人静。拂忧幻化出人形，走进大殿，把自己结的三个最好的已经成熟的柚子摆在了供桌上。

　　用灵力将自己本体的一些枝叶凝出三柱香，施法点燃插到香炉里，空气中慢慢弥散着淡雅的柚树香气。做完这些，拂忧对着神像恭敬叩拜：“小小树精拂忧，拜见北阴酆都大帝！”

　　没一会儿，酆都大帝从神像显形出来，站在自己神像下面，威严的声音传到拂忧耳边

　　“没想到除凡人外，你这精怪也会供奉本座。这燃香的气息确实不错。起来吧！你有何事？”

　　拂忧又是一拜，然后不卑不亢道：“拂忧能在此生长修行三百年，全凭着大帝一片仁爱之心。如今修炼出灵体，颇有小成，特此前来叩谢大帝！”

　　酆都大帝倏然一笑：“你这小树精倒也懂礼，不枉本座当年留你，如今看你周身灵气精纯干净，倒也算入了修行正道。且站着说话。”并施展法力让他起身。

　　当年也是正值酆都大帝诞辰之际，他隐隐察觉自己的某个道场似乎多了些许特殊生灵之气，掐指一算到此一看，原来是他这道场上的柚子树生了微弱的灵智。

　　柚子树生灵倒也难得，又因其受道门正气晕染，气息纯净，当时他这道场的老道，也曾向他祷告求情，秉着上天有好生之德，索性便让它继续修行了。

　　“你除了向本座拜谢，还为何事？”

　　拂忧说：“启禀大帝。这世间天地灵气薄弱，小精初修行时还好，但随着修为增长，渐渐显出不足，事倍功半，还请大帝指一条明路。”

　　酆都大帝沉吟：“灵气薄弱对于修行者确实是一大困境。今日本座也算有些兴致，便与你分说。想来你还不清楚，天地间，除天界，魔界以及我幽冥地位超然外，其余诸界并称三千大千世界。”

　　拂忧听到这话只觉眼前一亮，并深深地意识到自己就是一只井底之蛙。他以前只从道士以及香客那里知道天庭和地府罢了。若不是今日大帝说了，他可能很久也不会知道这事。

　　酆都大帝继续说：“此界只是其中的一个小千世界之一，为凡人界罢了。所以灵气薄弱，修行资源少乃是必然。而中千世界乃至大千世界却是修真界，灵气充足灵宝众多。至于中千世界和大千世界的区别，现在说了也是无用，就不再与你说了。”

　　“凡人界天地灵力薄弱乃必然之事，就是本座真身降临也不可扭转。若想突破此困境，除不惧困苦，更加踏实修行外别无他法。等你修为达到此界所能承受的极限，度过雷劫飞升修真界就能打破桎梏。除此之外，没有捷径可走，否则终究害人害己。”

　　“你能在凡人界诞生灵智修出灵体便说明颇有天赋，已是受天道偏爱了。如今这处境，便是天道对你的考验了。好生修行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拂忧双手合拢鞠了一躬道：“多谢大帝指点，拂忧收货颇多！”
　　酆都大帝想了想，说：“既然你求到我这里，那我便再与你说说如何稳妥飞升吧。要说修炼只能全靠个人，无人能够相帮。但度雷劫却是有窍门的。除去修炼，你可走出山门在世间行走。向善行善，积累功德。如此，在度雷劫之时，也会容易一些。如今你这灵体能离本体多远？”

　　拂忧乖乖回答：“回大帝，拂忧前日已能离开山门走到半山腰处。”

　　酆都大帝听了直摇头：“太弱了，罢了，念你心性纯善，本座再祝你一臂之力。”

　　说完，大帝抬起手掌，上面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玉盒以及一块泛着幽光的令牌。

　　“这玉盒里有一粒息壤，大地之气浓厚。你可折本体一枝叶放进盒子里，出门随身携带，可暂代本体。令牌为我幽冥酆都令，暂时借你一用。你灵体在外行走，难免遭阴差误会。带着枚令牌，可避免不相识的阴差拘你。必要时也可召唤当地阴司帮忙。”

　　“如今各界阴司事物繁忙，你既行走人间，便多给本座出点力。修行途中，若遇到滞留人间的亡魂邪煞，可用灵力激活令牌，将之送入其中封存，待到阴司之地，沟通使者送入幽冥即可。”

　　拂忧欣喜跪谢：“多谢大帝垂爱！拂忧一定不负大帝一番栽培之心。”

　　除去感谢大帝赐他的两件宝物外，他也听出酆都大帝话里的含义。意思就是自己可以帮助阴司缉拿滞留、为祸人间的凶煞厉鬼。这不就是行善积累功德的一条路吗？

　　大帝开口说自己可以插手此事，那以后遇到阴司也不怕他们说自己越俎代庖了。

　　酆都大帝欣然点头：“你且去吧！好生修炼，别辜负了本座期许。”说完，大帝法身随即消失了，供桌上三颗柚子也随之不见。

　　拂忧恭敬垂立在原地，确定大帝已经走后，才拿起桌上的两件宝物退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