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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假扮道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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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柏惊觉已然穿戴整齐,孤身如松,辞气清冷,一如渊停岳持的求道尊者,丝毫没有因方才闹剧滋生羞怒怨怼。
独去闲眸里滑过异样,笑说,“仙尊好修养,若是旁人经此一遭只怕要气急败坏砍我一刀。”
“意外而已,无需挂怀。”
柏惊觉疑惑独去闲为何坐地不起,又见他双腿不自然的摆着,好看的眉头紧紧的拧到了一块。
独去闲的视线顺着柏惊觉的视线落在自己腿上。
他在正魔大战的战绩叫人闻风丧胆,就算他灵力被封,仙盟仍畏他如狼似虎。怕他再动陈离火,用金丝绞进双腕血肉,附上符篆日夜折磨。又用了三天三夜搅碎他双腿化神期灵脉,以致知觉尽失。
哪怕是前世,独去闲请遍九州医修,始终没有医好这双腿。
柏惊觉蹲下身,摸索上独去闲的双腿。神识探去,片刻洞悉,难掩周身阴沉,“谁做的?”
“这么关心我?”
柏惊觉不答,只打量着他身上其他的伤处。
独去闲琢磨着柏惊觉的脸色,足足半盏茶,楞是没从柏惊觉的冰块脸上瞧出半点伪装的破绽来。当真是一门心思想给他治伤。
堂堂星移门下任门主,嫉恶如仇得恨不能杀光天下所有魔修。独去闲可不敢轻易放松警惕。
“仙尊有此一问,莫不是要替我报仇?那可都是你的手足兄弟,我岂能挑拨离间?”
独去闲虚虚的往后一沉,悠哉悠哉的撩着肚皮。
他的容颜巍峨如山,隽永如水,桃花眼亦如山涧桃花,黑色眼珠极淡,敛住猩红微光,极尽妖异。他又存了心思撩拨,望着柏惊觉的眼神浮光跃动,玩味十足。
独去闲懒懒散散的,“正魔殊途,仙尊这般可怜我,是想我以身相许甘为炉鼎?我虽灵力被封,化神期的修为依旧非旁人能够比拟。来吧,春宵苦短。”
柏惊觉撑在地板上的掌心不由得重了几分力道,“孟浪。”
还知道什么叫孟浪?也不是个雏呗。
“我这不是怕仙尊害臊?”独去闲状似不经意的笑,“要是伺候不好仙尊,顺手把我给毁尸灭迹,这会还真没人知道。”
“不会。”柏惊觉补了一句,“不必有此顾虑。”
言罢,柏惊觉揽住独去闲肩头,抄着他的膝窝抱了起来。不顾怀里的人血污满身,颀长健硕,凶名在外。
独去闲觑着柏惊觉一本正经的脸色,心头一声咯噔,这小子不想毁尸灭迹不会是想干点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柏惊觉把独去闲轻轻放在蒲团上,蹲在他身侧,垂眸触及独去闲低垂的双臂,深知黑衫之下已是血肉模糊,提醒道,“手。”
独去闲垂着不动,“动不了。”
柏惊觉沉默以对,不动声色,亦不拆穿。
独去闲装得可怜兮兮,却意在戏弄,意犹未尽的说,“方才扒你裤子可是用尽气力。”
柏惊觉面上一紧,难言的尴尬。方才独去闲的所作所为可是让他在众道友面前丢尽了脸面。
可对于重生的独去闲而言,面对前世杀他的罪魁祸首,扒人裤子羞辱一番已经是唯一能出气的方式了。况且独去闲心善,又是个惯爱正话反说的,出气之后少不得要心生愧疚。
他便安慰道,“小事而已,你无需在意。”
独去闲:……这人脑子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独去闲探究的眼神盯得柏惊觉如芒在背。在独去闲眼里他应该还是那个嫉恶如仇的正道仙尊,不能对一届魔修如此体贴友善。
柏惊觉收敛柔和的神色,顶起一张泰然自若的脸。他托起独去闲的手腕,另一手聚起灵力震散他双臂金丝上的符篆。
金丝在柏惊觉灵力的牵动下绕着绞进的纹路慢慢从源头被拉拽而出。金丝深埋血肉,拉拽的力道下尤甚剐蹭森森白骨,艰涩难当。
独去闲双臂高抬,不可抑制的疼得颤抖,血珠滴淋成串,颗颗砸碎于地。半盏茶内遭受的苦楚尤甚在仙盟待着的短短三日。
独去闲不禁怀疑柏惊觉是存了心思让他难受,强撑笑意道,“你忒不会怜香惜玉,跟着你准没好日子过。”
柏惊觉动作一顿,“疼?”说着手上的力道也轻了几分。
独去闲狐疑着,“仙尊关怀备至,当真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与我双修?说来,你我好像素未谋面。”
年轻时候的柏惊觉当然不会想着去救一个魔修,更何况还是个素未谋面杀人如麻的人。
但有傀儡术做幌,柏惊觉的行径再怎么偏颇都能得到解释。只是这么好的机会他还是得好好利用,便道,“与你假扮道侣是时下救你的万全之策。”
哟,还真是中了傀儡术。
不过这假扮道侣是什么意思?
柏惊觉看出他的疑惑,“救你必会触犯众怒,连累星移门非我所愿。此举,其一能让我名正言顺的带走你,其二双修系我一人之愿,真假无从考察,其三旁人会以为我因错付痴情而救你,不会过多猜忌星移门,其四师尊和师兄若责我因由,不至于师出无名。”
才区区几息,柏惊觉竟思量如此之多,谋此周全之法,不愧是前世的正道魁首。
“假扮道侣是说一直留在星移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不必担忧,并非软禁。正魔大战你虽欠着人命,但追根到底是魔尊挑起战火。如今他龟缩在后,推你一人承此报应,于你亦是不公。”
这倒是人话。
柏惊觉静默凝望,斟酌良久才缓缓开口,“但你可将功补过。”
独去闲独断专行问心无愧,站在他的立场所有的决定都顺理成章。
“将功补过?”
独去闲暗嗤不已,如此恶心人的字眼,只有战胜方才说得出口。
独去闲按下隐隐的怒火,懒散的撩撩薄衫,“仙尊没上过战场,不知我手上沾了多少人命,就算我有心赎罪也怕旁人弃之如敝。若是仙尊已有良策,我定听之从之。”
这言语的嘲弄和讥讽被柏惊觉听得一清二楚。
柏惊觉只能先顺着独去闲的心思来,“你先别动怒。”
独去闲支肘好笑,“你救了我,不念着我知恩图报便罢,怎么还事事畏着我?我长得很像青面獠牙的鬼?”
柏惊觉柔下声音,与独去闲好声好气的商量,“我助你脱困,你助我入魔域杀魔尊,如何?”
独去闲彻底笑开,“一个元婴修士,倒敢大放厥词。”
“非我一人,你我同道。世间除了你,当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如何教魔尊彻底魂飞魄散。”
独去闲知道,他当然知道。
他从小就跟着魔尊,周旋几百年每日每夜寻思的都是如何给老畜生送终。直到五十年前才偶然得知老畜生终其一生,畏的只有一个星移门主厉星移。
而今厉星移和魔尊斗得两败俱伤,魔尊尚有防范的便只有继承厉星移完整绝学的十剑仙。
前世的魔尊在魔域暗杀十剑仙,后把所有的罪名嫁祸给独去闲。但独去闲早已有所防范,最终淬炼十剑仙剑魂终得封印魔尊,皆大欢喜。
可不想,柏惊觉偏信谣言,认定独去闲乃谋害十剑仙的罪魁祸首。为找独去闲报仇潜伏在独去闲身边多年,骗得独去闲掏心掏肺。等独去闲封印完魔尊气力衰竭时,柏惊觉再趁机偷袭。
独去闲好不容易躲过这一劫,柏惊觉还是不肯善罢甘休,认定他是为祸九州的毒瘤,亲自整顿正道围剿他。
弱海漆黑的礁石上,独去闲再无还手之力,只能任由不留行穿过胸膛,鲜血飞溅。
可柏惊觉尤嫌不足,来来回回足足捅满十次,目眦欲裂的眼眶里恨意滔天,几欲奔涌而出,哑声质问,“为什么?!”
为什么?
那么多年过去,柏惊觉连魔域都待过,真就查不到真相?
柏惊觉当然能查到,不过是自欺欺人,不过是固执己见,不过是只想拿他独去闲的命换回自己的不甘。
所谓的修仙正道,叫人何其恶心。
独去闲再无余力扭转乾坤,痛得呼吸都是碎的,鲜血淋漓的齿间咬出满怀恶意的字眼,“你猜。”
他按住不留行一寸一寸的往自己心口送,看柏惊觉冷硬沉肃的面容终现裂痕,得逞的讥笑,“我的血是温的。柏惊觉,我在鬼府等着你来给我陪葬。”
他要让柏惊觉在功得圆满之际猝不及防的发现自己恨错人的真相,余生只剩下痛恨与悔惜,让这个号称俯仰无愧的惊觉仙尊堕魔道,永世不得超生。
可惜。
他重生了,不能在地府等着柏惊觉给他磕头赔罪。
独去闲目光幽深得可怕,盯得柏惊觉如坐针毡,生怕被瞧出些许名堂,“怎么?”
“没怎么。”
前世的仇不该带到今世来。但有些话他必须要和柏惊觉讲明。
“魔尊非人非妖非鬼,魂在三界之外,唯一的办法就是封于九幽地底。你十位师兄乃世间罕见的剑修天才,唯有他们的剑魂心魄筑起的四顾阵才能彻底封印老畜生。”
独去闲凑过去和柏惊觉慢慢咬耳朵,“你想杀魔尊,不如把你十位师兄的命亲自送到我手上。”
柏惊觉缓缓撤回侧倾的身子,他早有预料,故而岿然不动,心里却沉重得一塌糊涂。
好久好久,他沉声说,“你不必危言耸听。”
独去闲拍拍柏惊觉的肩,感叹道,“星移门韬光阁有九州最丰富的藏书,你可以去查查什么叫四顾阵。铲除魔尊我只这一个法子,届时还要来与我说一道,我倒履相迎。”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假扮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