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火》探云

1、第 1 章

　　绫乃第一次见到童磨是在夜晚。

　　她被父亲带去见神在人间的使者。

　　童磨静静地端坐着，莲花的图案簇拥着他，脸上带着温柔而怜悯的神情。

　　他是万世极乐教的教主，神明的使者。

　　去之前，绫乃并不相信什么万世极乐教的。但是看到童磨的那一瞬间，她成为了万世极乐教最虔诚的信徒。

　　教主童磨的，最虔诚的信徒。

　　###

　　她其实并不太能看到教主。

　　除了她之外，万世极乐教还有很多狂热的信徒，各个都想要让教主带他们去往极乐世界。她只能算是最底层最外围的那种，一年里都见不到童磨几面。

　　见不到教主，但闲暇的时候，她常常会坐下来描绘教主的样子。

　　纸笔是很珍贵的东西，轮不到她来使用。她会用手指沾上水，在桌案上简单描绘童磨的轮廓。又或者折下春日的花枝，在沙地上勾勒他的眉眼。

　　这样描绘教主的样子，总让她内心柔软而酸胀。每次她都会感到温暖的满足感，却又在最后盯着那轮廓眼眶发热落泪。

　　然后默默地，抹去那些泪水。

　　偶尔，她也会被其他人发现。

　　那些信徒认出她画的人，然后露出笑容，说小绫乃画的可真好啊。

　　绫乃这时总会说，因为教主是神的使者，是我们唯一的光明。因为见不到，只能用这种方式膜拜希望之光。

　　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会夸奖她，鼓励她，说她总有一天会被选中登临极乐的。

　　绫乃总是满怀期望地点头。

　　然后静静地想，真的有极乐世界存在吗？

　　即便真的有，她也永远都不可能得到极乐吧。

　　因为……

　　她将爱投入到了一个不可能会给她回音的人身上。

　　爱意不斩，情意不绝，烦恼如影随形，怎么登临极乐？

　　所以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她的。

　　她在见到希望的那刻起，就已经丧失了希望。

　　###

　　后来，绫乃学会了写童磨的名字。

　　她本来是不识字不会写字的，但是信徒中的一位教了她。

　　对方本来想教会她写她自己的名字，可是比起绫乃两个字，绫乃更想学会童磨两个字要怎么写。

　　学会了之后，她每次画画，都将名字加到旁边，然后一看就是半天。

　　又一天的傍晚，她在长廊下对着画发呆，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来了。

　　直到对方的手拍在她的肩上。

　　并不温暖，带着冷意，吓了绫乃一跳。

　　童磨带着笑意弯下腰，“对不起，吓到你了吗？”

　　绫乃彻底呆住了，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宽容又平和的教主大人在她身边坐下，低下头看绫乃画的画。

　　“这画的是我吗？”

　　绫乃拼命地捏自己的大腿，让自己不要表现的太过痴呆和心虚，将说过千万遍的理由说出口。

　　然而童磨听完之后，却静静地看着她。“不对。”

　　绫乃发觉自己的声音都不像自己的了。“什……什么……”

　　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童磨轻笑了一声，“小绫乃在说谎。”

　　绫乃的泪水真的快要掉出来了。“不是，我……”

　　不是的，我没有。

　　想要这么说。

　　谎言已经到了嘴边。

　　然而……

　　然而……

　　高高在上的，仿佛悬在天边的教主大人，微微弯下腰，吻了她。

　　绫乃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耳朵边仿佛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她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

　　大脑也迟钝地像生了病，什么念头都转动不开了。

　　月色洒在童磨身上，轻轻吻了她的童磨往后退了一点，用手掌托着她的脸。“绫乃啊……”

　　绫乃的反应已经慢了不止半拍，很久才迷茫的“啊？”了一声。

　　童磨望着她，带着笑，很温柔。

　　他问：“小绫乃想要去往极乐世界吗？”

　　绫乃迷迷糊糊地摇了摇头。“不……”

　　她细若蚊呐的声音在童磨耳边响起。“我……我已经得到了极乐。”

　　她大着胆子，拥抱了万世极乐教的教主。

　　这一个动作，像是花光了她一世的勇气。

　　童磨没有推开她，“只是这样就得到了幸福吗？”

　　绫乃拼命点头。

　　“那么……”教主回抱住她，“就这样吧。”

　　###

　　绫乃不再在沙地上画画，因为现在她可以直接去看本人了。

　　她陪伴在童磨身边。

　　童磨白天总是不出门，在漆黑的暗室内与她说笑玩乐，做尽一切爱侣会做的事。

　　晚上的时候，他才会离开房间，不知道去往什么地方。

　　绫乃想他离开的应该不太远，因为他每次回来，身上都不会有汗，完全没有长途跋涉后的狼狈。

　　不过如果是长途旅行，也不可能一晚的时间就能回来。

　　他每次回来，都会细心的洗浴，然后带着清香的味道在她身旁入睡。

　　每次被他怀中，嗅着那香气，绫乃都感到极其满足。

　　这就是她的极乐了。

　　只是这样的极乐，却在某一夜，戛然而止。

　　###

　　她没有做任何奇怪的事。

　　只是在重复某一天的日常，然而一个男人出现在了她和童磨面前，对童磨道：“过家家游戏也玩的够久了，为了赶回来继续这个游戏而让柱成功逃走？”

　　男人的红眼睛中充满暴虐之意。“我不想再看见你的游戏。”

　　童磨沉默了片刻，走近绫乃。

　　绫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拼命地后退，不停地哀求。

　　“不……不……”

　　她听见自己恐惧的声音。

　　无数次温柔抱着她的男人再度抱住她，“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不痛了。”

　　然后果决的，将手送进了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