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色撩人》明州雪

50、第 50 章

　　机场，行李岛前。

　　来往人流中，一道高大的身影猛然驻足。

　　“喂？悦然？悦然！”时晟昊忽然增大的嗓音，引来周围行人的目光。

　　手机里只传来冰冷的忙音，袁悦然最后留下的，是一声惊惶的尖叫。

　　时晟昊抛下还未出现在传送带上的行李，一边回拨电话，一边向机场出口跑去。

　　袁悦然的电话打不通，廖辰的亦然。

　　他眉头紧锁，脸色和此刻的天色一般糟糕。

　　环视周围，马路上出租车来来往往，都熄着空车灯。

　　一辆出租车停在机场出口，时晟昊风驰电掣地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隆市城南高速口。”

　　“先生，我这是网约车，已经有预约了。”司机请时晟昊下车。

　　“我付你双倍，快！”

　　“先生，这不行的，我会被扣分的。”

　　“十倍。”

　　司机不为所动，催促道：“这不是钱的问题，请你快点下车。”

　　这时约车的乘客上了车，也是个年轻小伙子，一看副驾驶有人，立刻不满道：“我叫的不是拼车，怎么还有别人？”

　　司机：“先生，请你立即下车。”

　　暴雨天，要打到一辆车非常困难，时晟昊片刻也不能等，回头转向乘客，利落无比地说：“支付宝，收款码。”

　　“收款码？”小伙子一脸莫名其妙。

　　“快！”

　　他这一声吼得太有威慑力，小伙子楞了一下，怔怔地把收款码递过去：“干什么？”

　　时晟昊刷了一笔钱，一推对方手机：“我有急事，麻烦您撤单。”

　　小伙子一看收款消息，惊了：“一万！你有病啊？”

　　“麻烦您撤单！”时晟昊再次重申。

　　“行吧行吧。”一万都足够坐一年出租车了，小伙子妥协，撤单下了车。

　　“可以开车了吗？到隆市成南高速口，快点！”时晟昊继续拨打袁悦然和廖辰的电话，仍旧打不通。

　　司机踩下油门：“刚才广播里说，那一带发生重大交通事故，估计堵得很。”

　　“什么事故？”时晟昊脸色发白，“具体在哪？”

　　“半挂车打滑翻车，波及了好几辆车，就在下高速第一个十字路口。”

　　时晟昊颤声松了口气，刚才电话里，袁悦然说还没下高速，被堵在收费站前：“师傅，麻烦您再快点。我付您十倍价。”

　　“一百倍也不行，安全第一！雨天开快车很容易出事的。”司机坚定道。

　　车载广播音乐渐弱，播音员冷冰冰的声音播报道：“城南高速口发生一起六车连环追尾事故……”

　　“你瞧，这不追尾了。”司机说完，听到旁边异常急促的喘息声，尴尬地问，“你不会有认识的人在那吧？”

　　时晟昊死死握着手机，指尖泛白：“我老婆……”

　　-

　　天空仿佛破了个窟窿，如瀑雨水摜向大地，将整座隆市罩在一片黑暗中。

　　“小袁姐！！！”

　　随着急促的唤声，嘈杂的雨声也逐渐清晰，直到充斥双耳，袁悦然迷迷糊糊睁开眼，胸前被安全带勒得生疼，脖子也有些痛。

　　“小袁姐！你终于醒了！”廖辰伸手攥着她小臂，“你没事吧？”

　　袁悦然按了按脖子，没什么大碍。

　　透过雨水纵横的车窗玻璃，她看到车头怼到了前车后备箱，接触面凹陷，车盖拱起一道骇人的折痕，再看后视镜，心猛地一跳，后方至少有三辆车撞在一起，最前一辆车头架在她车的后备箱上，仿佛下一刻就要碾上来。

　　“我没事……你呢？”袁悦然不敢再看，闭上眼。

　　廖辰：“脖子好像扭了……动不了。”

　　“别乱动。”袁悦然思索这个时候改怎么应急处理，可脑子里乱哄哄的，什么有用措施都想不起来，反而满脑子都是在驾校看到的，惨烈车祸的影像。这种天气，路况差到极点，有时路障设置不及时，后车甚至还会再撞上事故车辆。

　　廖辰脖子梗得笔直，正视前方，双手摸索到座位上的switch：“不会爆炸吧……”

　　本来就心惊胆战，被他这一说，袁悦然更是汗毛倒立：“我们还是下车吧。”

　　两人下了车，她握着手机，连伞都忘了拿，倒是廖辰拿了车门置物槽里的伞。

　　路况十分糟糕，前方车辆仍然堵得水泄不通，后方算上袁悦然的车，共有六辆车撞在一起，好些人都走了出来，顶着雨无处可去，往不远处的收费站奔去。

　　袁悦然和廖辰拼着伞，也跟着其他人，跑去收费站躲雨。

　　收费站外的道路上，同样堵得严严实实。

　　收费员换班，被路况逼得无处可去，便前往路旁的管理大楼，把来避雨的人也领了过去，还申领了毛巾分发给大伙儿。

　　袁悦然稍微平静了些，取出手机要给时晟昊回电话，尝试了好多次都无法开机：“小廖，手机借我一下。”

　　廖辰还算淡定，梗着脖子说：“早就没电了。”

　　电话忽然挂断，时晟昊一定会担心，袁悦然向收费员借了手机，打开通话界面，却发现自己根本背不下他的手机号。

　　背包里倒是有公司通讯录，但落在车上，她现在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回车里，只能站在玻璃门前，看着瓢泼大雨干着急，寄希望于道路早点疏通，让她尽快回去。

　　忽然，一道人影疾风似的刮进收费站，冲入拥挤的车阵中。

　　收费员匆忙出来拦人：“站住！不能过去！”

　　袁悦然还以为眼花看错人，揉揉双眼再次确认，看清那人是时晟昊后，立刻推开玻璃门跑了出来。

　　“小袁姐，你干嘛去！”

　　她把廖辰的喊声撂在身后，冒着雨向收费站冲去：“晟昊！”

　　袁悦然的嗓门不大，却如带了引线般，穿过重重雨幕，流入时晟昊耳中，他转过身，看到安然无恙的悦然，打结的眉心终于舒展，迈开大步迎上去。

　　两人冲破如瀑雨幕，紧紧相拥，铺天盖地的雨似乎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

　　袁悦然憋了半晌的惊吓，终于找到宣泄口，呜咽了几声，埋在时晟昊胸口哭起来：“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说什么傻话。”时晟昊捧起她雨泪掺杂的脸，胡乱抹着。

　　“喂！快进来！”廖辰按着玻璃推门，朝两人喊。

　　回到管理楼，袁悦然才想起，时晟昊明明刚下飞机，路堵成这样，根本过不来，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跑进来的？”

　　“打车到前一个路口，被堵住了，我就跑过来了。”时晟昊替她擦湿透的长发，“幸好你没事。”

　　“时总，我有事。”廖辰坐在旁边，脖子伸得像只鹅。

　　“对了，小廖脖子受伤了。”袁悦然这才想起他。

　　廖辰：“我还收到了成吨的狗粮伤害……”

　　值班人员推门进入，收起伞，看大厅站了这么多人，问道：“这是怎么了？”

　　收费员立刻解释：“高速追尾，雨太大了，都来这躲雨。”

　　“高速也出事了？我刚来的时候，那头十字路口正在清障。”值班人员指着十字路方向，“啧，那个惨烈，轿车头都……”

　　袁悦然心跟着他的描述吊起来，脑海又开始放映事故画面。

　　“别胡思乱想。”时晟昊从背后捂住她双耳，胸膛贴着她后背，带着人朝旁边移了几步，远离值班人员。

　　“你们够了！！！”廖辰崩溃道，“时总！我要立刻就医！”

　　两个小时后，道路终于疏通，暴雨也落下帷幕，廖辰如愿以偿被送进了医院，捧着手机用借来的充电器充电，继续吃狗粮。

　　袁悦然没受什么伤，时晟昊却非得让她做个检查，两人就在廖辰面前，以打情骂俏的节奏拉扯起来。

　　“我真的没事。”袁悦然阻止时晟昊把她往诊室带，胸口和脖子虽然还有些疼，但不碰就不明显，她生怕医生一检查，东按按西推推，反而更疼。

　　时晟昊按着她肩膀，往诊室推：“不行，必须检查。”

　　“对了，你行礼还在机场，我们先去取回来。”袁悦然转移话题，发现无效，干脆低头轻轻咬了一口时晟昊手背，“我不去检查！我拒绝！”

　　时晟昊一手向下一抄，搂住她腿弯，另一手扶着后背，干脆把她打横抱了起来，送进诊室。

　　“我拒绝！！！”廖辰拨通手机，“鱼大神！救我！我被车撞了！脖子断了！眼睛瞎了！心也碎了！”

　　袁悦然在诊室里都听到廖辰的咆哮，诧异道：“鱼大神？他再给肖瑜打电话？”他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医生没有上手，直接让她去拍片，检查过后，并没有大碍，时晟昊才放心。

　　两人走出诊室，就看到肖瑜风尘仆仆地赶进急诊大厅。

　　“鱼，你怎么来了？”袁悦然看她表情还挺紧张，心中有了猜想，指了指廖辰，“你们……”

　　“鱼大神！你总算来了！”廖辰带着颈部固定器，像只被拽着脖子的鹅。

　　“他电话里要死要活的，我来看看。这是怎么了？断了？眼睛不是好好的？心呢？掏出来我看看。”肖瑜没好气地扬起手，在廖辰脑袋上轻轻落下。

　　廖辰指着时晟昊鼻子：“他们伤害我！我被闪瞎了，被狗粮埋窒息了！”

　　袁悦然和时晟昊哭笑不得，肖瑜摆摆手：“你们先回去吧，小屁孩我来收拾。”

　　这场有惊无险的事故，随着散去的乌云落下帷幕，翌日一早，袁悦然撑开沉重的眼皮，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祸不单行——她发烧了。

　　垂着千斤重的脑袋，喝了满满一大杯热水，她把自己塞进床里，给公司打了通请假电话。

　　床头柜上放着昨天买的盲盒，她探出一只手，把袋子捞到床上，打开包装盒，想看看阿猫阿狗治愈一下，一看盒子里的残骸，头更加沉了。

　　包装盒里没有任何缓冲泡沫，摆件们在事故中都被撞坏了，追尾巴的猫咪断了尾巴，撒尿狗断了条狗腿，那对闹作一团的猫狗，直接拦腰碎了。

　　“我的礼物……”袁悦然心疼地捻起断狗腿，把残骸扫回床头柜上，缩进被子里当鸵鸟，没多久就睡着了。

　　她是被门铃声唤醒的，趿着拖鞋迷迷糊糊地打开门，时晟昊提着保温便当盒和一袋药，站在门口。

　　“好些了吗？回去躺着。”他把便当盒放在台板上，给袁悦然盛米粥。

　　袁悦然垂着脑袋滚回床上，捧着温热适度的米粥喝起来，她饿了一早上，两三口就喝完了粥，总算清醒了些：“你不是在上班吗？怎么过来了？”

　　“我看你没来上班，问了王贺，他说你发烧了。”时晟昊拿红外线体温测量器，在她额头前比了一下，显示屏亮起红灯，跳出38.7度，“你肯定没吃药。”

　　时晟昊倒了水，把退烧药塞进她嘴里。

　　袁悦然乖巧地接过水杯，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这是什么？”时晟昊看见床头柜上的碎摆件，拿起撒尿狗和断狗腿，拼装在一起，忍着笑说，“你不会觉得，这像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