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猫猫【无限】》点天灯

2、第一个童话

　　傍晚，落日从天际斜下来，管家通知他们进餐。

　　餐桌上多出来四个人，一个胖男人坐在首位，穿红色礼服裙的女人坐在他的旁边，而剩下两位少女则一左一右坐在她们身边。

　　女人打扮极美，勒得紧绷的腰肢纤细得惊心动魄——中世纪的女人爱细腰，肚子里的内脏都严重挤压甚至位移，常常情绪一激动就会晕过去，而这种柔弱病态格外被推崇。

　　队伍里的两位女生看得眼皮子一跳。

　　“我们的客人都来了，都坐下吃饭吧。”

　　腥臭味儿扑面而来，盘子里放的不再是佳肴，而是骨头，血淋淋的肉，最中间的大盆里，白金色的头发在汤面上飘着。

　　金头发的女孩捂着嘴，差点叫出来，她旁边的男生苍白着脸，拉了她一把，几人战战兢兢坐下来，尽量不往桌子上看，生怕呕出来。

　　谁知道下一桌菜是不是自己。

　　他们用餐的动作极其优雅，刀尖将鲜血淋漓的肉连皮儿切成块，再喂到嘴里，男人吃着，突然抬头担忧地看向看他们。

　　“我亲爱的客人，你们为什么不吃，是食材不好吗？”

　　“没有，只是中午吃多了，现在肚子有点撑，一张嘴就要吐了。”白桠面不改色。

　　林布举手:“俺也一样！”

　　其余的人连忙点头附和。

　　男主人遗憾地说:“真是太可惜了，毕竟这等美味的食物也不是天天能吃到。”

　　没有人敢说话。

　　屋外挂起了大风，“呜呜”吹得古堡一楼的巨大彩色琉璃窗户哗啦作响。

　　它太破旧了，好几道裂缝清晰可见，四角有两角漏风，说不定哪天飞过来一只鸟都能把它撞碎了。

　　风吹动琉璃窗的动静太大，一开始还没什么，越听越奇怪，像是谁在挠玻璃，声音尖锐刺耳，听得让人牙齿发酸，鸡皮疙瘩起一身。

　　风声里隐隐约约夹杂着一丝哭声，只是那声音太小，林布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吵死了！”女人突然一拍桌子，暴躁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两位少女一齐抬头看向母亲，握紧手里沾血的刀叉，她们苍白的脸在灯光下忽明忽暗，声音尖细刺耳:

　　“给她一个教训！”

　　“不听话的孩子要下地狱！”

　　她们三人提着裙子浩浩荡荡往外面走，男主人头都不抬一下。他吃东西的速度越来越快，干脆扔掉刀叉，抓起肉往自己嘴里塞，嘴巴张得极大，血红的嘴几乎要咧到耳朵根，咀嚼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金发女孩脸埋进男生胸前，整个人都在发抖，中年男人没忍住，干呕了一声。

　　男主人突然停下进食动作，血红的嘴里留着着肉糜，他双眼布满血丝，狠狠盯着中年男人:“你可真是失礼，是不是对我的食物有什么不满？”

　　中年男人吓呆了，双腿哆嗦，冷汗直冒，一个劲摇头。

　　“既然用完餐了，各位早点休息，晚上不要轻易出房间。”他抽出一张餐巾，擦了擦嘴和手，放下的时候，上面已经被血染红了。

　　所有人松了口气，林布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都是湿的，他回头看白桠，后者正若有所思看向窗外，眉头微微皱起。

　　风中女孩的哭腔已经变成哭喊求饶。

　　几人的脸色更加难看，匆匆忙忙上楼回房间了。

　　林布往餐桌方向看，男主人已经离开了，枯瘦的老管家在收拾桌子，脸上露出即使隔了这么远还能看到洋溢出来的愉悦。

　　“要去看看吗？”林布压低声音。

　　他面色白净，头发柔软服帖在耳际，后脖侧显露出浅青色血管，耳朵下的一颗小痣红得可爱。

　　白桠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两人顺着声音方向，通过宽阔的一楼走廊，离开他们所住主堡，一路追随，来到野草丛生的偏殿。

　　月色从天际倾斜下来，消失在连绵的黑色长廊，渐渐的，银色光辉被薄雾笼罩。

　　哭嚎的求饶声早就停止了，浓郁的血腥味儿铺面而来。

　　女主人握着锋利的斧头，一下一下将地上的尸体砍成肉块，林布看到地上铺满了森白的骨头，鲜血淋漓的肌理，还有碎肉残屑，血顺着阶梯淌下来，浸没在疯长的草丛里。

　　随后一颗头颅滚下来，血混着灰土糊住了白金色的长发和圆润可爱的脸蛋，沾血的斧头高高抬起，对着头颅劈了下去。

　　两个少女站在一旁，双手抱着胳膊，冷眼看着母亲发疯的举动。

　　林布脑子嗡嗡叫，呼吸都错了一拍，反胃感涌上心头，白桠伸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揽住他肩膀，半抱半拉把精神恍惚的林布拖着往回走。

　　转过头的那一瞬间，林布往回扫了一眼，女主人忽然向他们方向转过头，正好与他双目对峙，林布一怔，女主人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和鲜红的舌头，然后伸出一根沾着肉糜的手指点向他。

　　林布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哆嗦。

　　月光完全被浓雾遮住，从偏殿走回去的路伸手不见五指，白桠往口袋里摸了摸，居然掏出一根巴掌长的白蜡烛！
　　微弱的烛光在黑暗中竟然给人一丝心安。

　　“你是从哪里弄到的这玩意儿啊……”

　　白桠轻笑一声，说:“就中午餐桌上那个大烛台，看着还挺装逼的，我藏了两根，男主人他们也没有发现。”

　　灯火闪动两下，一张布满褶皱的老脸突然出现在他们，面色苍白，眼白几乎布满整个眼眶，凶狠地盯着他们。

　　林布差点心脏骤停。

　　老管家声音沙哑，说话时一股冰箱里过期冻肉的寒气铺面而来:“天已经黑了，请客人们早点休息，夜晚很危险，请不要随便乱逛！”

　　“行，我们这不是回去了吗？”白桠挑眉，语气很敷衍。

　　他盯着白桠的脸，冷哼了一声，不情不愿转过身给他们让路。

　　“管家？”林布走了两步，停下来回头叫住他。

　　“什么事？”

　　“您考虑睡前刷个牙不？”林布委婉地说:“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有助于牙齿健康，最好是薄荷味儿的。”

　　管家:“……”

　　男主人对他们很是慷慨，几百个房间任他们挑选。

　　对，就是几百个。

　　这对方内部建筑不是很美观，一排长廊下去都有几十个房间，黑色的雕着精美花纹木门互相对着，而楼层高又低，给人很大的空间压抑感。

　　像极了太平间。

　　房间倒是还行，除了角落里放着的艺术品，还有墙上挂的古画，其他的跟酒店倒是差不多。

　　“晚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咱们一块休息吧，互相也有个照应。”白桠扫视一圈，低声问他。

　　林布点头:“行，上半夜你守，下半夜我守，要是你说的怪物出现，互相提醒一下。”

　　“没事，你睡吧，今天它不会来的。”

　　林布奇了:“你怎么知道？它刚刚给你打电话了？”

　　白桠轻笑出声:“我无所不知。”

　　“……”

　　林布魂不守舍爬上床躺着，今天见到那么多恐怖的东西，他还以为自己会失眠，谁知道一挨床垫，突如其来的困意涌上头，他脑子迷迷糊糊，不知不觉睡着了。

　　今夜还是大风，他们窗帘都被风吹开了，月色如薄纱笼罩在地面上，一股寒气忽如其来，整个宿舍跟打开的冷库一样。

　　“啊……啊嚏！”林布被冻醒了，手脚冰凉，他弯曲一下指尖，竟毫无知觉。

　　他往窗户看了一眼，顿时头皮发麻，因为后面似乎挂着一个影子，晃晃悠悠，没过多久，玻璃发出敲打的声音。

　　“咚。”

　　“咚。”

　　“咚。”

　　林布只眨了一下眼睛，身影突然消失了，林布没有动，但是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那个黑影坐在林布床角边，脑袋以不可思议弧度来，冰凉滑腻的手从被子下伸进去，紧紧掐住他的脚踝，俯身向他越靠越近。

　　它的皮肤触感很奇妙，柔软又寒冷，仿佛冰箱里冷冻起来的肉皮，闻着还有一股浓郁的水腥味儿。

　　林布咬紧后牙槽，一脚把黑影踢开，还没爬起来，冰凉的手再次死死掐住他脖子，寒气再次扑面而来。

　　他根本看不清黑影的脸，或者说它根本没有脸，只是那水腥味儿太重了，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掐脖子上的手愈来愈紧，眼前一阵阵发黑……

　　“林布？”

　　他一下子睁开眼睛。

　　白桠正坐在他旁边，在他身后，窗帘紧闭，晨光从缝隙间渗露进来。

　　“昨晚那怪物是不是来了？”林布猛得坐起来，精神质地捂住自己的脖子:“它来了！它掐住我的脖子，它想杀了我！”

　　白桠皱眉:“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林布扑向门后面的镜子——房间布局也怪得很，镜子和门正好对着床脚，风水非常不好。

　　镜子里的自己林布面色青白，眼底泛着青色阴影，毫无血色的嘴唇紧紧抿起。但是脖颈雪白清瘦，干净地都能看到青色细血管。

　　“在这个空间里，什么都可能发生，幻觉尤其多。从这里活下来的人，一半靠运气，一半靠心理承受能力，也有人成功从这里出去，然后在现实生活中突然崩溃自杀的。林布，你必须保持最好的精神，一旦心理防线崩塌，那离死就不远了！”白桠吐出一个烟圈，烟雾缭绕，朦胧了他的眉目。

　　林布茫然地看着他，打了个冷颤。
　　“你哪来的烟？”
　　“来的时候顺手进口袋里的。”
　　“现实中的东西能带过来？”林布眼睛一亮，矜持地发表言论:“我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最近我们研究的课题偏向重核原子裂变啥的，我觉得……”

　　“我觉得你在带进来之前枪毙十分钟的可能性更大！”白桠伸了个懒腰，一手把窗帘拉开。

　　他动作一下子僵住了。

　　单只精巧的水晶鞋正放在窗户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