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列车》夜听春雨

5、半夜磨刀

　　听着这样的胡话，周冰璇忍不住低吼道：“你也是女人，你也是个赔钱货！”

　　老太婆没有生气，反倒呜呜的哭了起来：“是啊，我也是个赔钱货，我怎么就不是个男人哟……”一边哭着，一边蹒跚的走了出去。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周冰璇的心里，一片茫然。

　　老太婆说的话，是真的吗？看她煞有介事的样子，似乎，真的不是在说谎啊！

　　招娣不是人，是鬼？

　　所以，招娣妈妈说的话，远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个意思？

　　并不是担心自己的孩子受虐待，而是担心，自己的孩子不知道自身的死亡，继续滞留在人间，耽误了轮回转世？

　　真的，就是这样吗……

　　越想，就越觉得脑子一片混乱了。而且，似乎还在一阵阵的抽痛着……她抬起手摸了摸额头，触手一片滚烫，原来，是感冒发烧了。

　　这也是想当然的事，这两天又是受惊吓又是爬山，再加上山里寒气重，感冒，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起身走出门，她来到院子里。招娣正在将几只鸡赶回笼子里，手脚利索。怎么看，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关上了鸡笼的门，招娣回过头来：“大姐姐，你怎么出来了？这里晚上很冷，你最好不要离开屋子。”

　　周冰璇勉强挤出笑容来：“招娣啊，我好像有些头疼，你们家里有没有感冒药？”

　　招娣想了想：“我去找找看，姐姐你回屋等着我吧。”

　　周冰璇回到屋子里等待着，过不多时，招娣走了进来，递给她两包头痛粉，嘴里说道：“我只找到这个，可以吗？”

　　周冰璇接过药，说道：“谢谢你，招娣。”

　　招娣十分懂事，啪嗒啪嗒跑到堂屋里，一会儿再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破旧的搪瓷杯子，里面是热乎乎的水：“姐姐，给你。”

　　就着热水服下两包头痛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当即，周冰璇就觉得自己好一些了。伸手摸了摸招娣的黄毛毛：“招娣真是个好孩子。”

　　招娣依恋的蹭了蹭她的手心：“姐姐要是能一直留在这里，那就好了。”

　　周冰璇沉默的看着招娣，无法开口。

　　她自然是不能留下来的，她想要回家。

　　每个人都该有一个家的，否则，就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那该是多么的寂寞啊！

　　这个孩子，是不是，也是因为依恋着这个家，所以，才从冷冰冰的泥土里爬出来，再次回到了这里？

　　尽管奶奶凶恶暴戾，但是，这个家里，曾经也有她温暖的回忆吧？

　　越想，就越是替招娣感到难过……

　　头痛粉可能有一些催眠的成分，服下药之后过了一阵子，睡意就涌了上来。不知不觉中，周冰璇趴到桌子上，睡着了。

　　沙沙，沙沙……一阵刺耳的声音，吵醒了她。她茫然的抬起眼来，这是什么声音？

　　沙沙，沙沙……那声音还在不断的响着，很是难听。

　　侧耳细听了一阵，仿佛，是磨刀的声音？这大半夜的，磨什么刀？

　　她站了起来，随手拿起桌上还剩下一小半的蜡烛，循着声音，走了出去。

　　沙沙，沙沙……

　　沙沙，沙沙，沙沙……

　　这声音，仿佛来自于大门外面。

　　抽出大门上的门闩打开门，一股寒风扑面而来，险些吹熄了蜡烛。她连忙蜷起手掌来护住蜡烛，这才避免了自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天地间被黑暗笼罩着，蜡烛只能照出小小的一块地方。与周围浓重庞大的黑暗比较起来，这点光亮显得是那样的渺小。

　　鸡鸭和猪都睡着了，完全不像白天那么吵闹。四周很是安静，也因此，显得那磨刀的声音十分的突出。

　　跟随着磨刀声，她慢慢的走到院子右侧靠墙的地方。这里堆积着大堆的柴草，像一座小山似的。人藏身在柴堆后面，可以很好的隐藏自己。

　　磨刀的声音，就来自于这柴堆的另一边。

　　周冰璇藏在柴堆后方，悄悄的探出头，看向另一边。她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地上，正在磨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菜刀看起来已经非常锋利了，可是她还在不断的磨着。

　　是招娣。她没有睡觉，在这寒冷的半夜，来到屋子外面，不断的磨着一把刀。

　　沙沙，沙沙……

　　沙沙，沙沙，沙沙沙……

　　她的动作缓慢而有节奏，可见内心，也是极其的平静。

　　可其实，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太诡异太不正常了。

　　她磨刀干什么？杀鸡？杀猪？还是杀人？

　　周冰璇默默的看着那瘦小的背影，只觉得寒意沁骨。

　　她自问自己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但是，前方招娣磨刀的动作，却陡然停住了。招娣没有回头，却开口道：“姐姐？”

　　周冰璇闻言，只好走出来，勉强笑道：“招娣，你在干什么？怎么不去睡觉？”

　　招娣回过头来，一张小脸煞白，一点儿血色都没有。本来在外面呆了这么久，面色不好看是应该的。但是周冰璇想起白天老太婆的话，觉得现在的招娣，怎么看，怎么可疑。不由自主的，她往后退了两步，不敢太过靠近她了。

　　招娣仿佛没有留意到周冰璇的退缩，站起身来，说道：“我睡不着，就出来磨磨刀。”

　　周冰璇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正常：“招娣啊，你磨刀干什么呢？”

　　招娣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反而问道：“姐姐，你看起来，好像有些害怕？是不是，我奶奶跟你说了什么？”

　　周冰璇的手颤抖了一下，强笑道：“没有啊，你怎么这么问？”

　　招娣道：“不管我奶奶跟你说了什么，姐姐，你都不要相信她……”

　　周冰璇道：“为什么？”

　　招娣朝着她这边走了两步，压低嗓子，说道：“姐姐，我告诉你，她啊，根本就不是人……”

　　听到这似曾相识的话，周冰璇只觉得四周的空气好像陡然变成了有实质的东西，使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为，为什么这么说？”

　　招娣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周冰璇，一张小脸完全看不到半点血色，压根就不像是活人了。她的声音，不断的传来。周冰璇想要捂住耳朵不去听，避免自己面对着极为可怕的处境。但是，实际上她什么动作都没有做，只是静静的听着。

　　“……奶奶不停的打我，从我妈妈死后，就打得更加狠了。我身上总是旧的伤痕还没有完全恢复，就又添了新的伤痕。有一天，我在剁猪草的时候，吵醒了弟弟。奶奶立马走过来，对着我又踢又打，骂我是赔钱货扫把星，克死了爷爷和爸爸。这样还不算，她还骂我死去的妈妈，骂得非常难听。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当时脑子就跟懵了一样，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只听到一边弟弟在哇哇大哭，而奶奶倒在血泊里，我手上拿着染了血的剁猪草的刀……”

　　“……奶奶太重了，我搬不动她。于是，我把弟弟哄睡了之后，又回到死去的奶奶身边，拿起剁猪草的刀，把她分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我每天都要剁小山那么多的猪草，手上的力气很大的……后来的几天，我陆续将那些肉块放进猪草里面一起煮熟，然后拿去喂猪……我想着，奶奶虽然死了，还有我。我会好好把弟弟带大的。这样，妈妈在地底下，也能够安心了……”

　　说着这样可怕的话，招娣的脸上却是什么表情都没有，冷静得瘆人。

　　周冰璇手里拿着蜡烛，火苗被风吹得晃晃悠悠明灭不定，面前招娣的面色也随着不断的变明变暗。瞧着，像是厉鬼一般。无法压抑住自己心里的恐惧，周冰璇又悄悄往后退了几步，离招娣远远的。

　　招娣看着周冰璇，不解的问道：“姐姐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要离我那么远？”

　　周冰璇勉强让自己表情镇定，说道：“没有，我只是有些冷。站在柴堆后面，会暖和一些。——你刚才说，把，把你的奶奶剁碎喂了猪，后来呢？”

　　“后来？后来，过了七天之后，第八天的早上，我抱着弟弟从侧屋里走出来，就看到奶奶坐在火塘旁边，同往常一样，脱了鞋子，把脚放在火上烤。一见到我，就开始骂我……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已经死了。跟从前一样，继续在这个家里生活着……”

　　招娣朝着周冰璇走了两步，一双眼睛，仿佛流转着无数时光：“所以，姐姐，你不要相信她的话。她是个死人，死人的话能相信吗？”

　　可是她说，你也是个死人……周冰璇几乎要哭出来了，巨大的恐惧，笼罩住她。半晌之后，她终于结结巴巴的开口说道：“那个……我先回去睡了，你也早点睡觉，不要磨刀了……”说着，她转过身，逃跑一般的离开了。

　　回到自己睡觉的屋子里，周冰璇立马关上门，栓紧了门闩。她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是一条离水的鱼。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悚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