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列车》夜听春雨

3、鬼魅之家

　　小女孩的问题把周冰璇问住了，该怎么回答呢？

　　在她思索着怎么回答的时候，右侧房间里走出来一个干瘦的老太太，身穿蓝布大棉袄，怀里抱着一个流鼻涕的男孩子，冷漠的看过来，沙哑的说道：“你是谁？”

　　周冰璇忙道：“我叫周冰璇，嗯，是从外面来的，无意中进了这山里，迷了路。所以，所以想在这里借宿一晚……”

　　“不行，你出去。”老太太一张皱皮核桃一样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一双三角小眼睛，闪着漠然的光。

　　周冰璇噎了一下，想了想，说道：“我可以给钱。”说着，她打开包，从钱包里取出两张红色的钞票，递了过去。

　　见到钞票，老太太的眼里闪烁起贪婪的神色，一把接过钞票，说道：“这只是今天晚上的，如果你明天不走，还得另外算钱。”

　　周冰璇暗自撇撇嘴，说道：“我知道了。”

　　老太太点点头，抱着孩子走到火塘边坐下，哄着孩子玩，不再搭理周冰璇了。

　　什么嘛，收了我的钱，什么都不管，就这么把我撇下了？周冰璇的心里，充斥着不满。

　　正站在原地生气，一只冷冰冰的小手抓住她的手晃了晃，小女孩的声音在身边响了起来：“大姐姐，我给你打水洗脸。”

　　周冰璇低头看向乖巧的小女孩，露出笑容：“多谢小妹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招娣。”

　　听到这个名字，周冰璇心里对老太婆的鄙视更加深刻了。

　　招娣打了热水来，又拿了洗脸帕，递给周冰璇。

　　盆是老式的木头盆，底下积着厚厚一层水垢。帕子黄黑一片，也不知道究竟是本来就是这个颜色，还是脏成这个颜色了。

　　周冰璇没有用洗脸帕，用手捧着水洗了洗脸。招娣又拿了洗脚盆来，还有一双干净的女式新布鞋。

　　周冰璇伸手摸了摸招娣黄黄的辫子，道：“谢谢你。——这鞋子是谁的？”

　　招娣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是我妈妈的，还从来没有穿过。”

　　“你的妈妈呢，不在家吗？”

　　招娣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妈妈没了。”

　　周冰璇的眼里露出怜惜来：“对不起。”

　　洗漱完毕，周冰璇看向一直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的招娣：“有吃的吗？”

　　招娣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坐在火塘边的老太婆。老太婆看了过来：“要给钱的。”

　　周冰璇没好气的拍出一张钞票：“我给就是了。”

　　老太太收了钱，将怀里的小男孩递给招娣，自己则走进了厨房里。没多久再次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缺了口子的粗瓷大碗。周冰璇接过碗，看到里面是酸菜面块儿，闻着还挺香的。

　　这爱财的老太婆，收了钱之后，总算还是做了事。

　　一大碗酸汤面块儿下了肚，饱足的感觉，让周冰璇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老太婆抱着小男孩去睡了，临走前，还熄灭了火塘里的炭火。冰冷的寒气，一下子笼罩了整个房间。

　　招娣没有离开，像只小狗一样，待在周冰璇的身边。

　　这个孩子，看起来非常的寂寞。

　　虽然身体很疲惫，但是周冰璇并没有睡意。在这种陌生的山村里，她实在是一下子睡不着。

　　她抬眼看了看墙上的遗像，问招娣：“那个人是谁？”

　　招娣道：“是我爸爸。”她的神情很漠然，仿佛对那个被称为爸爸的人，并没有什么感情。

　　房间里没有电灯，只燃着一盏煤油灯。在昏黄的灯光里，遗像中的男人看起来十分的可怕。

　　招娣这孩子，竟然是父母双亡的。

　　周冰璇看了看招娣，心里对这个可怜的孩子愈发怜惜。

　　“那个人，是你奶奶？”

　　招娣点点头：“是的，她一直抱着的，是我的弟弟。”

　　“这家里就只有你们三个人吗？”

　　招娣再次点头：“是的，先是爷爷半夜摔下了悬崖，然后是爸爸，喝醉酒在田坎上摔断了脖子。然后就是妈妈……”她的神色黯淡下去，显然，很爱她的妈妈。

　　先后死了三个人，这个家，就像是受到了什么诅咒一样。

　　周冰璇忍不住起身，抱住了招娣。温柔的拍着她单薄的脊背，她轻声的说道：“没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招娣仿佛很不适应这样的拥抱，整个人都僵住了。周冰璇笑了笑，放开了她，站起身来：“姐姐晚上睡哪里？”

　　招娣点燃了一根白蜡烛，带着周冰璇，走进了左边的房间：“睡这里吧，这个屋子从前是我妈妈的。”

　　房间很破旧，与外面一样都是黄泥土墙，下半截糊着报纸。一张老式的架子床，靠着墙壁摆放着。床上有白色的蚊帐，铺陈了一套有大朵红花和绿色叶子的铺盖。这种花纹的被子，周冰璇还是在小时候回姥姥家的时候见到过。

　　招娣走到床边，那里有叠起来的三只红漆箱子。她从蜡烛上倾倒出一点烛液，然后将蜡烛安放在烛液上面。这样的话，蜡烛就不容易倒了。

　　周冰璇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小小的女孩：“你晚上睡哪里？”

　　招娣回答道：“我睡阁楼。”

　　“不害怕吗？”

　　“已经习惯了。”

　　招娣很快就离开了，周冰璇此时终于感觉到睡意降临。她打了个呵欠，拉开被子，躺了进去。迷迷糊糊中，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叹息声，使得她醒了过来。

　　外面好像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听起来令人感到非常的惆怅。

　　红漆箱子上面的蜡烛还剩下小半截，小小的火苗，飘忽不定，鬼火似的。

　　箱子上面的红漆剥落了大半，极像是血液干涸了的颜色。

　　刚才的叹息声，明显是女人的声音。

　　可是这个屋子里除了自己就是招娣和那老太婆，以及那个小男孩。哪里又出来一个女人？

　　周冰璇恨不得用被子盖住脑袋，做一个鸵鸟。

　　明显不正常啊！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梦魇了？

　　正在她这么想的时候，那女人的叹息声，再一次的响了起来。含着无限的凄楚，无限的悲凉。

　　周冰璇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几乎想要尖叫起来。

　　床的对面就是糊着发黄窗纸的木格子窗户，下面搁着一张破破烂烂的木桌，还有木椅子。桌子上有一面圆形的绿色塑料镜子，还有梳子和雪花膏等一些小物件。这些东西上面都积了一层灰，好像许久没有人用了。

　　女人的叹息声，就是从桌子那边传来的。

　　周冰璇壮着胆子，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朝着桌子那边看了过去。

　　原本空荡荡的椅子上，此时，多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子。

　　她披着一头长长的乌发，对着镜子，拿着一把梳子，慢慢的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一下，一下，又一下……

　　周冰璇看向镜子，那里面空空的，根本没有人影。

　　极度的恐惧使得她不住的颤抖起来，从喉咙里发出尖叫声。事实是，她以为自己叫出声来了，其实，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像是咳嗽一样的声音。因为太过恐惧，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那红裙子女人没有回头，只是慢条斯理的，梳理着长发。仿佛，完全沉醉到这个动作里面去了。
　　她生前，一定是个极为爱惜自己容颜的女人。

　　半晌之后，周冰璇终于稍稍缓了过来，迷糊的意识开始清醒。

　　她看着那个女鬼的背影，目不转睛的看着，中了蛊一样的无法自控。

　　别回头，千万别回头啊！

　　可是，女鬼并没有听到她的祈求。或者就算是听到了，也不会如她所愿。女鬼放下梳子，慢慢的转过头来。

　　还好，不是什么青面獠牙，也不是什么血肉模糊。

　　她有一张惨白的脸，五官姣好。一双如泣如诉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周冰璇。眼神里，充满了祈求。

　　帮帮她……她看着她，无声的说道。

　　她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着她逼近。张开灰白的嘴唇，一声声说道，帮帮她……

　　她走到床前，低下头，看着她。眼里，开始滴下血泪来。

　　周冰璇觉得自己闻到了死亡的气味，腐朽的气味，血腥的气味……终于，她脑袋一歪，在极度的惊吓之下，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周冰璇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她木然的看着白色的蚊帐，脑袋昏昏沉沉，好像是感冒了。

　　外面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不断的响着。窗纸透出惨白的光线，天已经亮了，却是阴雨天。

　　门被敲响，外面响起小女孩的声音：“大姐姐，你醒了吗？”

　　听到这声音，周冰璇猛的坐起来。昨晚恐怖的记忆，都回来了。

　　是噩梦吗？不不不，不是梦，是真的，都是真的！

　　那个红衣女鬼，是……招娣的妈妈吗？可是，对方的穿着打扮，还有模样，完全看起来是个大城市的姑娘，怎么会成为招娣的妈妈呢？她与这样的黄泥巴土屋，红花绿叶的被子，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所以，她究竟是谁？

　　但，除了招娣的妈妈这一个身份，她还能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