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游戏穿古代》零落尘雨

3、处罚

　　太叔公摸了一把胡子，心中闪过些想法，他当初为什么会让出族长的位置，还不是因为族人不出息，现在他们村子里和主□□边还没出五服的族人没几个了，族里也没有出息的小子，而陈家却是眼见着起来了，这时候不退一步不是招人忌恨吗？

　　但说到底，他还是有些不甘心的，所以这些年来一直抓着孙子曾孙子读书，无奈家里子孙不成器，其他族人更是目光短视，连送孩子去读书都不乐意，为此他和其他族老商议过后特意从族田收益里分出一笔钱作为族中孩子的束脩，不用自己花钱，倒是有不少人家愿意送孩子去读书了，但大多数也就读个一两年，才识几个字就被父母逼着去城里找活了，到现在除了吴宇，族里年轻一辈也就两个秀才两个童生，两个秀才一个是他孙子，一个是另一位族老的孙子，还有一个童生是他曾孙子，这几人能考上完全是因为他私下开了不少小灶的缘故，另外一个童生吴言倒是靠自己的本事考上的，但他靠的是勤能补拙，靠着死记硬背考上了童生，科举之路基本到头了。

　　细数吴氏子弟，竟没有一个有出息的，吴宇不算，毕竟他早就显出早夭之相，难以入仕，太叔公有时候也会忍不住会生出后继无人之感，眼见着祖上荣光即将在他之后消失，他都觉得有些无颜去见祖宗了。

　　也许是因为这些年失望的次数太多了，见着吴宇他竟然忍不住生出点期待，别的不说，只要吴宇能考上举人，就能让他们吴氏一族坚持到下一代长成之前都不会没落。

　　因着这份期待，太叔公他老人家听说了吴有富竟然给吴宇吃冷粥馊菜的时候，气得不行，不说他对吴宇的那点期待，就算只是普通族人，人家爹妈给钱了还敢虐待孩子，简直狼心狗肺，传出去他吴氏的名声都给败坏了。

　　吴宇没指望族人真的能给他做主，只要能让吴有富收敛一些就好，听到太叔公竟然为了他一点事让人把吴有富一家压到祠堂的时候，他是真的惊到了，古代的宗族都这么有人情味的吗？

　　吴有富一家被压到祠堂的时候，因为事先并没有人告诉他们为什么带他们过来，吴有富的大儿子吴宁一见到这阵仗直接吓到了，“啪”一下就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述着，“太叔公，我错了，我发誓我再也不赌了，我求您饶过我这一次吧”

　　吴宇没想到还有这种展开，更神奇的是吴宁这一说反应最大的不是族老们，反而是有富婶和吴宁媳妇。

　　有富婶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你竟然敢赌博？你知不知道那玩意有多害人啊，多少人被它害得家破人亡，你这是要你娘的命啊”

　　吴宁媳妇王氏更失控一些，直接对着吴宁拳打脚踢，“你这个混蛋，混蛋，不仅在外面养女人，还赌博，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和孩子放在心上？老天啊，我怎么这么命苦，摊上你这个死鬼啊”

　　有富婶一看儿媳妇竟然敢打自己儿子，也不哭了，对着王氏就是一巴掌，“都是你这个女人害得，连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要你还有什么用，现在还敢跟男人动手，真是反了天了，我一定要休了你这个毒妇”

　　吴宁媳妇也转过头和有富婶吵了起来，“我呸，休了正好，你儿子是赌鬼，我还怕他哪天赌输了把我卖了呢”

　　有富婶也慌了，他儿子染上赌瘾，万一连累他们怎么办，更可恨的是这个王氏，想丢下她儿子，没门，“你想得美，我儿这样还不是你害的，我儿要是改不好，我跟你没完”

　　王氏也是豁出去了，“你个老虔婆，你儿子变成这样都是你作孽作多了，磋磨儿媳妇，你还骗吴宇的钱，你就是坏事做多了，才报应到你儿子身上”

　　大家没想到还有这种展开，都快忘了正事了，有的甚至嗑起了瓜子，还是太叔公看不下去了，“行了，都别吵了”，太叔公发话，无论是有富婶还是王氏都不敢做声了。

　　有富婶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族老们的脸色都不太好，想到族规中对赌博之人的惩罚，吓得脸都青了，看到一旁的吴宇，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宇哥儿，婶子平日里对你不错吧，求求你跟太叔公求求情，宁哥儿他会改的，他不会再赌了”

　　九叔公是个脾气火爆的，看有富婶到现在还不知悔改，生气的说到“骗人家的钱，给人家吃剩饭剩菜，这也算对人家好？还有脸让宇哥儿帮你们求情？有富，我听说宇哥儿他娘去世之前是租给了你家二十亩地吧，就凭这二十亩地的租子，宇哥儿一个人就算天天吃肉都可以，你们就拿些冷粥剩菜打发人家？不怕他死去的娘半夜去找你们吗？”

　　被点名的吴有富张张嘴，知道狡辩不了了，先给了自己几巴掌，才说道“我错了，我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对不住，宇哥儿，叔也没办法啊，叔这是穷怕了，叔虽然哄了你的银子，但你哪次生病不是我请的大夫，买的药？求求你看在我们照顾过你的份上，原谅叔一次吧。”

　　“哼”九叔公一敲拐杖，“按你这意思宇哥儿还得谢谢你们没饿死他是吧？吴有富，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脸哇这么大呢？”

　　“行了”，太叔公制止他们继续说下去，“都别吵了，吴宁参与赌博，按族规该除族以儆效尤，刚好族长也在这里，今天就把这事办了吧”

　　“不行”，有富婶又开始哭，“族长，太叔公，求求你们放过宁哥儿这次吧，我保证会看着他不让他再赌的，宇哥儿，我虽然贪了你的钱，但也救过你的命啊，你撞墙那次如果不是我发现了，让大夫救了你，你这会儿都不在了，求求你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说句话啊”

　　吴宇想到自己刚来的时候闹的乌龙，也有些尴尬，对有富婶这救命之恩的说法也没办法反驳，虽然他是给了钱的，但有些事算不了那么清楚，他是晚辈，得理不饶人的话显得吃相难看。

　　还好有九叔公在，“你说什么？宇哥儿撞墙？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通知我，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事才会让孩子想不开撞墙？十三叔，这吴有富一家实在太过分了，你可不能放过他们”，太在这里是对高祖辈的称呼，太叔公在他们那一辈排行十三，不过现在那一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所以辈分小的统一叫他太叔公，比他小一辈的九叔公等人就叫他十三叔。

　　太叔公看了吴有富一眼，叹了口气，“我们的祖先让我们聚在一起是为了让我们守望相助的，但你们看看，我们这些没落的旁支，现在除了吴这个姓氏还有什么？以前别人为什么不敢欺负我们？官府那些差人最会欺上瞒下，但我们村的赋税却没有多收过一分，是因为什么？就是因为咱们有族规约束，外人看着咱们有大家族底蕴在，将来未必不会出一个麒麟儿重现祖上荣光，所以不敢看轻我们。”

　　“但你们看看自己做了什么？族人被欺负了你们在看热闹，族人犯错了你们看热闹，族人被惩罚了你们还是在看热闹，吴有富骗宇哥儿的时候你们可有人提醒过宇哥儿，可有人劝阻过吴有富？可有人……告知我们几个老不死的？我老了，管不住你们了，我也不多说什么，说多了你们也听不进去，你们只看看附近村子里的人过得什么日子？多少人卖田卖地，甚至卖儿卖女？咱们村里哪怕是最穷的人家，也没到要卖儿女的地步吧？你们好好想想吧，那些眼红别人故意使坏的、在族田干活时偷藏粮食拿回家的、族人要帮忙时故意躲懒的，你们难道不觉得羞愧吗？你们若继续如此短视，很快咱们吴家也和其他村子没区别了”

　　“话我就说到这，另外吴有富欺负族人，哄骗孤儿财产，罚其归还侵占宇哥儿的财产，在族田劳作三年，吴宁赌博，依族规除族，你们可有异议？”

　　七叔公点点头，“十三叔判得公正，我们自然没有异议。”

　　九叔公还有些不满，“便宜他们了”

　　“行了，若是没有悔改之心，罚了也没用，明日便开祠堂，把吴宁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太叔公一锤定音，其他人也没有异议。

　　有富婶还打算说些什么，被太叔公一句“你们要是舍不得可以和吴宁一起除族”给堵了回去，只能坐在地上大哭，而吴宁此刻早已经面如死灰了。

　　别看除族不痛不痒的，在这个时代可是了不得的惩罚，大概和一个现代人办不了身份证差不多，甚至更严重，被除族之人很难买田置地，出去找活别人也都不敢用，被除族的人要么落草为寇，要么只能乞讨为生，不过吴宁要好一点，他家只有他一个人被除族了，他父母总不会不管他的，不过能管到什么时候就看良心了。

　　除族是大事，要开祠告祖的，虽然今天太叔公把大家叫到祠堂，但只是在旁边议事的地方训话，真正的祠堂是没有打开的，祠堂也不是随便开的，准备不了牺牲祭品，香族纸钱也是要有的，所以只能定在明日。

　　吴有富一家也算是自作自受了，如果不是他们哄骗了吴宇的财产，就他们家饭都吃不饱的情况下吴宁哪来的银子去赌？

　　第二日，全村的男人都聚集到祠堂，族长带领族老祭拜完祖先之后，七叔公上前一步打算宣告对吴宁的惩罚的时候，太叔公制止了他，七十多岁的老人坚持自己站了出来。

　　“今有吴氏子弟吴宁，违背族规，行赌博之事，经族老商议，对吴宁进行除族处罚，以儆效尤，从今日起，吴宁不在是我吴氏子弟，从今往后，不得踏入福余村半步，望余下子弟能引以为戒。

　　凡我吴氏子弟，都需谨记吴氏族规，不敬父母者、奸淫掳掠者、溺死婴孩者、□□赌博者，皆不配为我吴氏子弟，自三百年前祖宗定下此规之后，犯事者虽不足双掌之数，但每一位族里都严惩不贷，不曾姑息，也是因此我吴氏才能得世人敬重，历经三朝不倒。”说起吴氏荣光的时候，太叔公脸上的自豪油然而生，在场每一位吴氏子弟也都忍不住挺起了胸膛。

　　但很快太叔公又神情萎靡了下去，“几百年过去了，你们当中有多少人还记得这些规矩呢？我知道，犯错的肯定不止吴宁一个，只是没有拿到面上来说罢了，也是我这些年没精力管你们了，什么腌臜事都出现了，我还活着呢族里就变成这样，等我死了，你们是不是要上天了？算了，我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了，你们只要将来别后悔就行了。”

　　除了少数几个老人，没人能理解太叔公的悲伤，因为年轻人不曾见过吴氏辉煌的时候，因为他们早就成了吴家的边缘人物，甚至京城的主家那边可能都忘了这个小山村里还有一群他们的族人，在祠堂祖宗排位后面，有一本完整的吴氏族规，是某位祖先从祖祠抄过来的，时至今日，村里大部分人连字都不识得，这族规早已成了摆设了，只剩下寥寥几条严重的口口相传，甚至不得溺死婴孩这条还是太叔公的父亲亲自加上去的，放在曾经的吴家，哪里会因为孩子多养不起而把刚出生的女孩溺死呢？

　　就在太叔公他们悲伤的难以自持的时候，村里人大多心思不一，有人庆幸自己犯的那些“小错”没有被拿到台面上来说，有人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无关，也有些看不惯吴有富的人觉得大快人心，真正体会到太叔公本意有所触动的却没几个，说到底，这些人从一出生就是“村民”，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世家子弟”，自然不能用世家的要求去约束他们，太叔公也不是不明白这些，只是不愿意去接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