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屋》炼之蜻蜓

6、走出小城的早晨

　　早晨似乎做了恶梦。
　　森甜想不太起来。
　　回过神的时候，她茫然地坐在床上，已经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飘上来叫她起床的美男鱼小哥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冰凉的手抚过脸颊，那感觉跟凉凉的眼泪滑过很像。

　　洗漱完毕下楼时天都还没有亮，森甜振作一下精神开始加紧制作甜品。因为天还没亮，厨房里的各位都还没有去睡。她以为今早的制作过程一定会很热闹，谁知道长老们看着她都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情绪，小心又殷勤地奉上糖和面。
　　——平时也这么合作就好了。
　　她知道这些精灵似的家伙其实是有些敏感的，但她真的只是做了个自己都不记得的恶梦，洗完脸刷完牙，就像什么都没有过一样。
　　所以看到平时鸡飞狗跳的酵母君们今天竟然主动把自己往她手里塞，她真是哭笑不得——今天实在没有时间做面包啊。

　　匆匆做完了甜品，在门口摆好桌子，森甜简单地收拾了自己的小背包就准备出门。
　　美男鱼小哥哥依依不舍地拉住她，抱着她蹭了又蹭。森甜无奈地笑着说：“傍晚之前我就回来了，给你们带新口味的鱼食。”
　　美男鱼小哥哥这才默默放手，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糖果才送她出门。
　　森甜赶到车站去坐这座小城唯一一班长途车，一天两趟，早晨发出，晚上接回。森甜坐在空荡荡的车厢里，拨开糖果放进嘴里。荔枝味儿的糖果甜丝丝的，车窗外吹进来的风带着清晨的凉气，还有些阴天的潮湿。

　　森甜有一整天的时间，索性就四处多逛一逛看看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在小城里待久了，回到城市才明白什么叫花花世界。
　　森甜买了烤肠，芝士热狗，珍珠奶茶，每去过一家烘焙材料店就把整条街都逛个遍。昨天打过电话之后老板特地从营业款里发了“红包”给她，作为三个月来第一次休假的补贴。透过电话，她仿佛能听到电话那端老板脸上的笑意，嘱咐她：“难得出去走走，喜欢什么就买。如果有店里用的着的直接打包让店家快递回去，我来买单。”
　　结果一圈逛下来，森甜发现自己只装了一肚子的零食，其他全是给店里采购的物品。

　　啊~久违的假期~
　　在糖屋的工作太安逸，她根本忘记了还有休假这回事。
　　背靠在露天小广场的长椅上，森甜仰着头晒着阳光——小城的天气似乎总是半阴不晴，带着那么一点雨前的潮湿阴沉，就连阳光也像是久违了。
　　这样的假期，让她好像回到了上学时的周末，跟同学逛逛街，吃吃饭，青春里有数不尽的美好。

　　眼泪突然无声息地滑落，一瞬间没入鬓角。
　　森甜赶忙坐正胡乱抹一把脸，是不是太久没晒阳光眼睛已经不适应了，幸好周围行人来去匆匆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要是在小城里，周围路过的别管大叔还是大妈都得亲切地围上来关怀一下。想想就很尴尬。
　　可是在这一刻她突然很想回小城，像是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早已经扎根在那个偏僻淳朴的小城里，抑制不住地归心似箭。

　　她收拾好购物袋起身，一个手滑袋子哗啦啦地掉了满地。
　　小广场上的保洁阿姨上前搭了把手，森甜正要道谢，阿姨却突然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她半天。
　　森甜略略茫然，“怎么了吗，阿姨？”
　　“哎，小姐你——你是不是那个——”保洁阿姨伸手指向张贴在不远处的一张寻人启事，上面的女孩子有一头漂亮的长发，笑容似乎很甜美，只是隔着一点距离森甜看不清她的脸。
　　森甜抓抓自己短短的头发，笑着说：“阿姨你看错了。”
　　“哎？是吗……”阿姨像是还想说什么，森甜已经客气地点点头，拎着东西离开了。

　　“大伙儿我回——”
　　刚推开糖屋的门，大红色的小姐姐就直扑过来，湿湿凉凉的触感让人心生暖意。幸好，她离开了一天，小姐姐还没有忘记她是谁。
　　不等她从小姐姐的怀抱里解放出来，插不上队的美男鱼就直接抱了个大满怀，她夹在中间，还是馅儿。
　　“我，我给你们带了鱼食……”
　　艰难地把手里提着的伴手拎出来，大金鱼小姐姐一见鱼食立马跟泥鳅似得哧溜一下就钻出去，举着鱼食去了鱼缸边上。
　　森甜扭头去看美男鱼，想问它不一起去吃吗？美男鱼低头只是浅笑，仿佛眼睛里就只看得见她。明明只是一条小鱼，却看得她有点慌。

　　晚上疲惫却又安心地爬上|床，一直呆在楼上的小薄荷也像是知道她一整天都不在似的，从床头摸过来，在她脑门上吧唧了一个晚安吻。还贴心地帮她关了灯。
　　森甜在黑暗里勾着嘴角，这里真好，如此的安宁，也如此的让人安心。
　　她闭上眼睛要沉沉睡去，却听到房门吱吱呀呀悉悉索索，然后熟悉的声音就在屋里响起——“现在的年轻人，太不像话了！一个两个的怎么能都扔着店子不管呢？那一个跑不见影儿这么久，这一个居然也学着往外跑，我大糖国度一个看家的人类都不留，像话吗？责任感呢？？”
　　拐杖跺地的声音砰砰地响，森甜默默拉高了被子，很无奈，很无语，可是能怎么办呢？谁让这半夜开大会的声音也让人这么亲切呢。

　　……

　　艾咪的生日蛋糕做的很完美，充满少女感的洛丽塔风，复古的奶油花上点缀着布灵布灵的皇冠和宝石糖珠。森甜作为一个没有什么少女心的人，已经竭尽全力了。
　　打包好蛋糕，她又一次走出糖屋。有过第一次的经验大红金鱼小姐姐已经不那么抵触她出门了，没心没肺地闪着亮晶晶的眼睛期待着新新口味的鱼食。美男鱼小哥却还是依依不舍，抱抱蹭蹭又塞了她两颗糖，含情脉脉的眼睛像是在嘱咐她早些回来。
　　森甜苦笑一下，虽然只是去送个蛋糕，可是没有班车她也回不来呀。
　　不知道今天该去哪里消磨掉一天的时间，上次去过的地方，应该已经不能再去了吧。

　　一路晃晃悠悠终于到达终点站，森甜检查了一下蛋糕，对司机说了一声：“师傅辛苦了。”毕竟空空的车厢里又只有她一个乘客。
　　司机师傅有着典型小城人的热情，爽朗地笑着说：“傍晚我按时来接你！”
　　森甜下了车，对司机师傅挥了挥手。

　　转身走出汽车站，迎面两个穿着黑西服的人拦住了她的去路。森甜心里略略慌了慌想要绕开，其中一个人却开口说：“夫人，杨先生让我们来接你。”
　　森甜有些记不清现在是什么季节，只是觉得今天穿得太少，才会全身冰冷。
　　她不太懂这两个人在说什么，她想要绕开，艾咪还在等她给她送生日蛋糕。
　　可是她的腿一步也迈不动。
　　它们像是被灌了泥浆，沉重得让她用尽全身力气，也挪不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