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了这碗孟櫇汤！》先久

41、开始

　　黑白定好的酒席坐标在鬼市新开的那家‘万春红’，名字俗气了一些，装潢却大气。
　　开酒楼的老板生前是个暴发户，死后不愿意投胎，拿着从人间烧来冥币与阎老签了合同，不仅会将鬼市万年历史的坑洼大道翻修一遍，‘万春红’还分给阎王殿拇指盖儿多的股份，额外需交的税再单算。
　　钱能使鬼推磨，也能让鬼快乐。
　　‘万春红’老板提前将酒楼最好的包厢预留出来，等阎老几位到了的时候，酒楼门口迎宾的小姐姐穿着大红色旗袍，露着八颗大白牙将他们几个迎了进去。
　　然而这样欲血沸腾的氛围下，从阎老到阎王，还有一头雾水满脸懵逼的黑白无常，以及一言不发的牛头马面都只是闷头扎进了包厢。
　　落座后，阎老脸上没什么表情，示意迎宾小姐姐退下后，才略显担忧的问道：“孟櫇呢？”
　　这话不知道问给谁，在座的都没回答。
　　“我给他打电话。”阎老干咳一声，掏出手机。
　　一旁的阎罗突然伸手制止：“不必了，他不会来。”
　　“这话说的......”
　　“是啊。”黑仔无奈的耸肩：“最近不知道孟哥怎么了，发信息不回打电话不接，昨天我和白去拜访，门都不给开......”
　　白仔在一旁点头附和，怕阎老和阎罗不相信似得，拿肩膀怼了怼牛头的：“你那天不是和孟哥吵了一架吗？咋回事儿”
　　“别问我，不知道。”牛头直接将脸扭到一边，鼻孔里大喘气，桌上的餐纸都飞起来几张。
　　“我给结巴打电话问问。”白仔说。
　　“打个屁！他结巴你傻话能说清楚吗？”马面焦心的骂道：“会来的，再等等。”
　　“我傻？”白仔突然就不乐意了，红着脸回喊：“今天吃这顿饭的目的咱们都清楚，何必拐弯抹角的，根本不是什么生辰宴，你们都以为孟櫇什么都不知道吗？”
　　“闭嘴！”向来脾气就很好的阎老啪的一手拍在桌上，威严道：“几万年了，学不会闭嘴是吗？！”

　　——

　　孟櫇昨夜没怎么睡好，除了梦到自己抽奖中了一千冥币以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想起来。
　　三鬼这会儿正待在楼下，各个脸色不好，时不时往楼上瞄几眼，孟櫇下楼的时候便看到了结巴慌忙闪开的眼神，随即一撇嘴，打了个哈欠：“干嘛呢都，几点了还不开张？”
　　“孟大人您忘了？”矮鬼挠头：“昨天阎老吩咐鬼差给您送生辰帖，今日在鬼市‘万春红’定了酒席，这快到时间了......”
　　“所以呢？”孟櫇脚上踩着拖鞋，找出水杯倒了半杯凉水，仰头喝完才砸吧着嘴说道：“生辰？你们有哪个还记着自己真正生辰是哪天？不过是随便找了个日子罢了。”
　　“可这也是阎老亲自开了口，不去不好吧。”矮鬼为难。
　　“你去，替我吃几口在回来。”孟櫇打发道。
　　“这怎么行。”矮鬼连连后退：“平日里我嘴馋一些，这会儿可不敢乱吃。”
　　瘦鬼也劝道：“孟大人，您还是去吧，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闹脾气......但......”

　　闹脾气？

　　孟櫇手里还捧着水杯，听到瘦鬼的话有点想笑。原来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在他人眼里只是单纯的闹脾气。
　　“算了。”孟櫇感觉喝过水的喉咙这会儿又快要冒火，强忍着说道：“去给我找一身体面的，这顿饭难吃但面子得足。

　　三鬼没听出来孟櫇话里的意思，但还是松口气散了。

　　孟櫇半倚在桌边，盯着地面发呆。说起生辰来，他倒是想起一件小事，之前每每到了他生辰前一日，阎老几个都会大的小的给他包一些小玩意儿，丑不拉几的泥罐子、补脑的核桃粉等等。可这次却不同，只有一张烫了金字的帖子，比以往看起来似乎要——郑重一些。
　　想到那日和马面说的话，孟櫇难以抑制自己心中不断扩散的猜疑。

　　阎罗和他说过，他还剩九道四十九天魂需要渡。可现在将他的能力封印，到底是为了什么？让他钓鱼却不给鱼竿，他又不是姜太公！更何况姜太公老人家钓鱼是为了掉一个‘愿者上钩’，他呢？
　　孟櫇看着自己双手。
　　难道让他满大街去抓？
　　没有能力之后他相当于一个废物！识别不出魂魄的类型、分辨不出对错，甚至连他熬的汤都没了之前的味道。
　　千万个为什么憋在心底，孟櫇暗骂一句。
　　放在角落的那盆彼岸花开的正艳，这是年墒和许暖最后的化身，他们以这种方式结.合.在一起，将生命重新延续。

　　走一步是一步吧，孟櫇想。

　　到了‘万春红’酒楼的时候，门口迎宾小姐姐像是早得到了消息，客气的将孟櫇往楼上请。跟在孟櫇身后的三鬼吱哇乱叫，眼底都是星星。

　　“哇！大堂那颗闪闪的是钻石吗？”
　　“金子！金子！”
　　“漂、漂亮！”

　　孟櫇回头：“死之前没见过钱？瞅你们那市井样......哎，姑娘你等等！”
　　不明所以的迎宾小姐姐回头：“您好？”
　　“那个，就那个圆球......”孟櫇指着大堂墙壁上雕刻的那条龙眼珠说：“是夜明珠吗？”
　　三鬼：“......”

　　——

　　包厢里，阎罗一言不发的看着菜单，他好像笃定孟櫇不会似得，不然当孟櫇推开包厢门进来的时候，他眼底不会闪过诧异。
　　阎老见到孟櫇，连忙拍拍自己身边的座位：“可算来了，赶紧坐下。”
　　孟櫇也没客气，坐下后对着三鬼说道：“隔壁再开一桌，想吃什么随便点，有人结账。”
　　阎罗捏紧菜单，咳嗽一声。
　　“干嘛？”孟櫇骚.包的撩着自己长发，阴阳怪气：“不是给我办生辰宴吗？这点钱也不愿意出？”
　　“行了行了，来这么晚，大家都等着。”阎老适当的站出来说话：“菜点差不多了，你看看菜单，还想吃什么再加。”
　　“多点点儿酒吧，这样的日子可不多，不如趁今天多喝些。”孟櫇半坐起身，从阎罗手里抢过菜单乱指一通：“服务员，菜单上第一页第二页的酒都上来！”
　　服务员应声下去了，孟櫇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翘着二郎腿抬着下巴，斜眼看天。

　　包厢内的氛围让孟櫇这么一搅和彻底冷了下去，坐在桌子对面的牛头鼻孔里穿着粗气，恨不得下一秒跳起来揍孟櫇几拳。

　　“行了行了，孟櫇你收敛一些。”阎老继续当老好人。

　　“这饭我吃不下去！”白仔突然站起来，脸色不悦：“别再安慰自己了，阎老、罗哥，戏做久了容易走不出来，明明是一场离别宴，说的那么好听干嘛？”
　　这句话成功的转移了孟櫇注意力，他转过头，正经起来。
　　“白无常！”阎老怒喝。
　　“我说错了吗？”白仔捏着水杯，眼底有泪光：“离别期限将至，大家谁都知道！”
　　黑仔扯着白仔衣袖：“你少说两句。”
　　“我......”
　　“他说的没错。”阎罗打断白仔的话，淡定抬头：“若是有怨言不妨现在说说，日后散了可没了机会。”
　　“行了，都别说了。”阎老深深叹口气，慢慢地站起身：“孟櫇，你是不是觉得很委屈？”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孟櫇不解，正想开口问便被阎老用眼神制止：“这顿饭却是为了你的生辰没错，其实也是大家。”
　　“什么意思......”孟櫇蹙眉。
　　“跟我出来。”阎罗过来攥住孟櫇手腕，将他拽出包厢。

　　——

　　孟櫇感觉自己手腕要断了，耳朵旁边嗡嗡乱响，眼睛只能看到阎罗冷冽的目光，其余的一概不知。
　　半晌，孟櫇从嗡鸣中回过神，观望四周，他和阎罗正站在鬼市偏僻的角落，除了黑暗和遥远的说话声，就只有不切实际的慌乱。

　　“什么叫......我送他们走？”孟櫇找回自己的声音，咽口吐沫。
　　“是送我们走。”阎罗回答。
　　“我们？”孟櫇往后，无力的靠在墙上：“我们的话......包括你，包括我？”
　　“是。”阎罗不在拐弯抹角：“地府当值自然有时限。”
　　“我不明白。”孟櫇感觉脑子天旋地转的：“黑白牛马他们......”
　　“他们虽是鬼差，却也是由魂而来，世上没有无止境的事，时间到了自然是需要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孟櫇低喃：“重新开始的话......那就是说......年墒和许暖？！”

　　他怎么没想到！
　　消散的魂魄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留下残片，如果有，那就只能说明......

　　一股恐惧油然而生，孟櫇推开阎罗头也不回的往孟櫇府狂奔，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就藏在他所知道的地方！
　　阎罗看着跑远的孟櫇，片刻，才动了动僵硬的手指。他原本想要一直瞒着，却发现很多事情由不得他决定，既然是做好了准备，早说晚说孟櫇都会知道，所以也就不存在这些多余的过程了。
　　只可惜......
　　阎罗刻字的后肩愈发的疼了起来，让一向隐忍的他半跪在地，仿佛有人要抽掉他的骨头。

　　谢谢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