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了这碗孟櫇汤！》先久

38、债款

　　那影子细碎，如同夜晚湖面上被打破的残月一般，悉悉索索地从四周逐渐汇聚而来。
　　这一幕是众鬼没有意料到的，出意外死亡的魂魄按理说不会对魂形造成什么伤害，然而陈停的碎影，早已说明他身上发生的事不是那么顺利。
　　陈停的魂魄七扭八歪的开始拼凑，鼻子下面一只眼睛，额头多出一张嘴，还有只眼睛斜在嘴旁边，尽管如此，‘他’还是尽最大努力让两条弯曲的腿支撑着自己魂魄的重量，分开的双眼深处，是无法诉说明白的悲痛。
　　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哪怕是挫骨扬灰，陈月梅依旧能认出来。
　　只见她扑通一声跪在那儿，哭干了眼泪，两手捂在胸前，脸上是痛苦到难以言语的表情。

　　这得多痛啊。

　　悲情母子二人的魂魄隔着半米远，仿佛隔了一座宇宙。
　　一个不能说，一个说不出口。

　　孟櫇跟着也懵，不知道为什么便想到了许暖濒死时拼凑在一起的模样，几乎和现在的陈停如出一辙，他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看出来陈停和陈月梅有七八分像，这是他瞬间的感觉。

　　“我的阎哥，你写他命轮的时候刚失恋还是怎么着？给他弄成这幅模样？”孟櫇伸着食指怼在阎罗鼻尖前面，愤愤道：“这汤我怎么喂？没见过嘴长在额头上的！”
　　阎罗微微偏头，审视着弱不禁风的陈停，半晌，才一手捏住孟櫇肩膀，将他转向陈停：“你去拼。”
　　“啥？”孟櫇登时就急眼了:“这怎么拼？碎成什么模样了你没看见啊！”
　　“孟哥，他死后看不到自己，根本不能完整的拼凑出来自己，现在他也不会痛，你去试试。”黑无常在一旁抻脖子指挥：“他现在嘴没长对地方说不出话，你先把嘴给他挪回原位。”
　　“那你来！”孟櫇两手背在身后，耿着脖子像个小老头。

　　他不是不愿意，也不是怕脏了手，只是一看到陈停现在像碎玻璃似得，浑身都莫名抵触——万一拼坏了，这责任谁来负？
　　残魂的魂气非常薄弱，像陈停现在这样的，可以说是用尽力气了，长时间恢复不了原型，也只能留一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孟櫇认为自己的角色应该站在‘拯救’的角度上，而不是‘破坏’。

　　看得出孟櫇在犹豫，阎罗好脾气的也没在坚持，轻声慢步走到陈停身边，略微歉意的点了点头，正要伸手触碰陈停，跪在一旁的陈月梅倏地原地挑起，激动地扑了上来。
　　她两手紧紧攥着阎罗的，眸底绝望中闪过希望。
　　她是矛盾的，在场的众鬼都能看出来。薄弱的身子在活着的时候便扛着重担，死后见到残缺不全的儿子，她不能放手一搏。
　　似乎是成为魂魄后才能理解当鬼的无奈，她看看陈停，又看看阎罗。

　　过了能有几分钟，就在孟櫇差点儿熬不住张嘴想打破寂静的时候，陈月梅将手慢慢松开。

　　她嘴角勉强抻出个难看的笑。

　　孟櫇将头别到一旁，盯着满地树叶心里默数，身后悄然无声，静谧地空气落针可闻。

　　“孟哥，这陈停什么情况？”白无常冷风吹够了，红着鼻头缩到孟櫇身边，哀怨无奈的叹口气：“都说世事无常，怎么成魂之后还这么惨？哪门子的哀怨折腾成这样？”
　　孟櫇对着空气翻个白眼，手指利索的翻看着Air19，一边在文字中训中答案。

　　陈停，男，36岁，名牌大学毕业后进入一家外企，年收入二十五万左右，在人间也可以说是过得富足，不愁吃喝有房有车。

　　“嚯，前阵子炒股还赚了一笔，现如今炒股都得靠头脑啊，数数这几个零？”白无常瞪着大眼，往几张资金报告上瞅，一边赞叹一边拍手，字里行间是对金钱的膜拜，灵魂散发着铜臭味:“个十百......是个百万富翁，怎么家里老太太和老头还欠一屁股债？”
　　这边孟櫇与黑白无常掰着手指数钱，另一边阎罗轻手屏息玩儿着‘拼图’。
　　孟櫇手里的烂摊子总由他来收拾，说好的第三道四十九天魂，按理来说需要孟櫇亲自动手，有始方有终，这会儿偏偏像他给自己挖了个坑，坑里铺了棉花垫，还得三催四请的求着孟櫇来。
　　什么世道！

　　估摸着感觉自己大爷过头了，孟櫇不自然的揉了两下鼻尖，才装模作样的转头和阎罗客气道：“需要我帮忙吗？”
　　饭都做好了才问一句买什么菜，也就阎罗脾气好，搁其他鬼早炸毛了：“不用，快好了。”
　　说来也神奇，陈月梅两手紧握在胸前，眼睛一扎不咋看着阎罗的动作，脸上表情虔诚，心里南无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大罗金仙拜了个便，阎罗作为地府第一执行官，本事绝对不会差，比起不切实际的‘膜拜’，行动上直接证明了自己。
　　在他手下，陈停逐渐恢复了人样，魂魄碎片找到了拼凑的轨迹，按照阎罗指尖的指挥，听话的回到了原位。
　　然而拼凑陈停的动作不能过快，相邻的两片碎魂凑在一起时，有一瞬间陈停是被动状态，他像个使用年限已到期的机器，用劲儿太大会直接散架。
　　好在阎罗凭借自己一双巧手打出了地府，区区一道残破的魂自然不在话下。
　　孟櫇得了便宜卖乖，左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在阎罗肩膀，翘着兰花指赞扬：“果然是我罗哥啊，厉害！厉害！”
　　狗屁话听多了，孟櫇这种狗屁行为他也习以为常，甚至可以说接受了孟櫇这种无脑行为，侧身躲开兰花指攻击，在转身，他已经化出了人身。
　　“陈月梅，时间快到了，你先跟我们回去。”黑无常瞄了眼手表，打个哈欠，连夜加班在硬朗的身子也扛不住，眼角带泪恍惚的掏出个小本：“时间没错，就现在，走吧？”
　　陈月梅连忙往后躲。

　　“别躲啊你！”黑无常伸手要去拽。

　　刚拼凑好还没恢复多少力气的陈停伸开胳膊，将陈月梅拦在身后，想说话又像是嗓子里卡了块儿口香糖，只有鼻腔里嗯嗯啊啊的想要阻拦。
　　他皱着眉，脸上的悲伤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害怕再一次与陈月梅分别。

　　“拜托......最近怎么回事儿，总能遇到母子情深这种电视连续剧的情节？”黑无常两手叉腰，困得眼都直了：“给你们半分钟，有话快说。”
　　“我看半分钟可说不完。”孟櫇手里举着Air19，晃了晃：“找个地儿坐下聊聊，这百万存款怎么突然就成了负数？”
　　语毕，白无常诧异的挑眉：“什么负数？”
　　“就他——”孟櫇指着陈停：“出事故是因为欠债被债主追，啧啧啧......人为财死就是这么说的？”

　　陈停举着的胳膊颤抖，求助的看着阎罗，继而转向方才开口说话的孟櫇——他似乎有话要说，可他说不出来。

　　闹着玩儿呢？
　　老鬼见小鬼，两眼泪汪汪？

　　谢谢等文，会继续加油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