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是朵火玫瑰[红楼]》夜听春雨

30、冬香

　　女鬼冲着孙绍祖露出满是恶意的笑容来，嘶声问道：“老爷，可还记得春香么？”

　　“啊——”孙绍祖愣了一下，接着便双眼翻白昏倒过去，裤/裆处渐渐的湿了。一股难闻的味道，在空气里渐渐升腾起来。

　　绢娘拨开面前的乱发，走过去低头看了看，鄙夷的说道：“还是武将呢，真没用！”

　　孙绍祖姿势十分难看的瘫在地上，手脚时不时的还抽搐几下，再加上湿了的裤子，看起来确实是十分的辣眼睛。

　　绢娘轻笑了几声之后，转身就没入了黑暗之中。

　　孙绍祖在冰冷的地方躺了两个时辰之后，才被路过的婆子发现，送回了书房里。这下子他尿裤子的丑态就瞒不住了，一两天就传得府里的人都知道了。虽然当着他的面不敢说什么，背地里，嘴巴里可是将他糟践了个够。

　　孙绍祖对待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都那么暴虐，更何况下人了。所以，憎恨他的人，绝对比喜欢他的人多多了。

　　孙绍祖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自己的母亲孙老太太。孙老太太看到儿子醒过来了，很是高兴：“儿啊，你怎么醉成那个样子了，竟然在半路上就睡着了？要不是你平素身体康健，非得大病一场不可。酒喝多了伤身，我说过你多少次了，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孙老太太的唠唠叨叨孙绍祖根本就没有听进去，眼前，浮现出自己昏倒之前看到的可怖场景来：“啊——有鬼——”

　　孙绍祖的尖叫将孙老太太吓得抖了一抖，话语也止住了。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道：“也不烫啊，你说什么胡话呢？”

　　孙绍祖一把握住孙老太太的手，瞪大了眼睛，眼里满是惊惧：“我不是醉倒了，是、是遇到鬼了！”

　　孙老太太对他的话不以为然：“儿啊，别胡说。你一定是酒喝多了，眼花，才将那些暗处的花花草草看做什么鬼魅了。”

　　孙绍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说道：“不，我没有眼花，是真的看到了。她穿着一身沾满了血的衣裳，七孔流血，面容狰狞，太可怕了……”

　　听了这话，孙老太太犹豫了：“真的吗？”

　　孙绍祖道：“真的，她还说，她叫什么香来着，……香，香，啊！想起来了，那个女鬼说，她叫春香！——老子压根不记得什么春香秋香的，她到底是谁……”他皱着眉，开始冥思苦想起来。

　　孙老太太想了想，对他说道：“儿啊，为娘想起来了，咱们家从前不是有个丫鬟，就叫做春香的么？好像是你身边的二等丫头，后来病死了，你可还记得？”

　　孙老太太这么一说，孙绍祖顿时浑身一震，想起那个女人来了。可不是么，就是从前在他身边伺候过的，总是闷闷的不爱说话，也不爱往他身边凑。不过，样子倒是生得还不错，后来就被他拉上了床。依稀记得，她挣扎得非常厉害……自然她也不是病死的，是被自己活活折磨死的……

　　想着想着，孙绍祖看向孙老太太，十分焦急担忧的说道：“娘，就是她，就是春香！我还记得昨天看到的那个女鬼的模样，活脱脱就是春香的样子！怎么办，她找我报仇来了，怎么办……”他手足无措起来，急得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孙老太太呵斥道：“瞧你急成什么样子了？不过是个枉死鬼儿，我就不信，还奈何不了她了！为娘知道一位妙法大师，本事高强得很。请她来做做法事，打得那小鬼魂飞魄散，不就行了？”

　　孙绍祖似信不信的看着孙家老太太：“有用吗？不是骗人的吧？”

　　“嗨，怎么可能是骗人的？你不知道，去年户部侍郎杜家的老太太中了邪，就是妙法大师救回来的。还有鸿胪寺卿徐大人家的四姑娘，不知怎么的在家里胡言乱语起来，也是妙法大师给治好的。另外还有……”

　　孙老太太举了好些个例子，终于使得孙绍祖安心下来，相信那位妙法大师真的是个高人。如此一来，也就不怎么惧怕那女鬼前来复仇了。

　　翌日，孙家果真花费重金，请了那位妙法大师进府，做了一场法事。自此果然好些天平安无事，孙绍祖遂彻底放了心，继续开始自己花天酒地的生活。他觉得贾迎春那娘们真的有些邪门，自己一打算去她那里，就出了事。所以，近期也就不准备去找她的麻烦了。

　　又是一个万籁俱寂的深夜。

　　孙绍祖今晚没有出去，在自己书房里，搂着一个漂亮的丫头，面前摆着酒菜，十分的逍遥自在。

　　说是书房，其实里面的书架子上压根就没有几本书。寥寥几本书籍上面，还积满了厚厚的灰尘，看起来已经好些年没有翻动过了。

　　不学无术，说的就是孙绍祖这种人。

　　此时，孙绍祖正捏着那名叫荷花的丫头的尖尖下颌，调笑道：“美人，爷就爱你好一对三寸金莲，不如把鞋子脱下来，让爷吃个金莲杯吧。”

　　荷花娇俏的瞥了孙绍祖一眼，当即脱下脚上一只绣花鞋来，递给了孙绍祖。

　　孙绍祖笑嘻嘻的将鞋子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起来。鞋子不过他的手掌大小，小巧玲珑，看在他的眼里很是可爱。鹦哥绿潞绸的鞋面，叶绿色的锁边，鞋帮子则是粉绿色的。鞋面上细细的绣着戏水鸳鸯，五彩的翅膀，十分鲜艳夺目。看着看着，孙绍祖竟然凑近去深深的嗅了一口，露出陶醉的神色来：“我的心肝，全是你身上的香味儿呢……”

　　“大爷只会嘴上说说，过两天就将奴婢丢在脑后了……”

　　“我的小心肝，爷怎么舍得……”

　　两人调笑了一番之后，孙绍祖方才拿起面前白瓷小酒杯来，放在绣花鞋里面，凑近了嘴巴要细细品尝。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面前不远处的两扇细棱格子窗户被大风吹开，几片白色的东西，随着风飘了进来，落在桌面之上。两人定睛一看，顿时愣住了。原来那白色的东西竟是烧给死人的纸钱，上面似乎，还沾着血迹斑斑。

　　“啊——”荷花忍不住惊叫起来。

　　孙绍祖也吓得不轻，那一夜恐怖的回忆袭上心间，使得他面如金纸，浑身发抖，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窗外的树木花草在风里摇晃着，发出如泣如诉的声音来。在着暗夜中听起来，分外可怖。

　　风愈发大了，玻璃罩子里面的灯芯摇晃起来，时明时暗。映照在墙上的两个人的影子也扭曲起来，仿佛要活过来了一般。

　　一阵带着哭音的女声，被风吹送过来：“孙绍祖，还我命来……”

　　随着这声音的响起，一条血红色的人影，出现在窗外，直愣愣的盯着他们看。惨白沾血的脸上，竟然带着古怪的笑意。这笑容看起来，比哭还可怕。

　　荷花到底是做丫鬟的，一眼就认出了曾经的同事，顿时尖利的惨叫起来：“春香——”

　　她瘫软在地，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吓得泪流满面：“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春香，是大爷害死你的，你尽管找他索命，与我无关啊……”

　　窗外的女鬼并没有理睬她，血红的眼眸直直的看着孙绍祖，哀凄的说道：“孙绍祖，我死得好惨啊，好痛苦啊……不带着你一起下黄泉，我不甘心……一月之内，我必来取你性命……”

　　说完了这些话之后，女鬼飘飘悠悠的，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瘫在地上的荷花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孙绍祖的手里依旧拿着那只绣花鞋，整个人都吓成了木雕泥塑一般，仿佛不会动弹了：“一个月，一个月，完了，完了……”

　　孙绍祖病倒了，昏昏沉沉中，满嘴胡话，说着什么不要害我，我错了，鬼来了之类的话语。

　　经由荷花的嘴传出去，大家都知道，被大爷害死的春香的鬼魂，回来索命了。孙老太太发落了一些人，可是悠悠众口，哪里是堵得住的呢？这件事，还是传开了。就连正在商议的孙青娥的婚事，也受到了影响，人家不干了。孙青娥又气又恨，整日以泪洗面，却也是无济于事了。

　　渐渐的，在她心里，生出了对自己哥哥的恨意来。

　　要不是他暴戾的名声在外，自己哪至于拖到现在，还是个老姑娘？

　　听到这些事，冬香的嘴角翘了起来，低声自语道：“姐姐，你的仇，就快要报了。可是还是不够，我还得加一把火才行……”

　　她从怀里取出一个油纸包，慢慢的展开来。里面是一些淡黄色的粉末，有一点点微不可查的香气。

　　“姐姐，小的时候，还是你告诉我的。说我们家乡山上生长得这种梦乡花，花瓣晒干磨成粉之后，能影响人的神智。越是心神不宁，越是有效果……”

　　冬香低低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流下泪来：“姐姐，我好想你啊……”

　　“上天不肯惩罚害了你的人，还好有大奶奶出手。现在，就由我来，添上最后一把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