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马山庄》南柯子

2、山庄宴宾客

　　赫赫有名的跑马山庄建于太行山支脉的东灵山。跑马山庄中最醒目的是一座望仙楼，那望仙楼是仿照岳阳楼而建，其间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几可乱真。不过此楼主人的口气却比岳阳楼大得多，单看“望仙楼”这以狂草书写的三个笔墨酣畅、遥荡恣雎的大字，以及廊上的一副行草楹联便可得知：
　　塞北无双地
　　中原第一楼
　　若是其他人以中原第一才子自称，定将被斥为狂妄无知、目中无人；但马长骥口出此言，却是当之无愧。马长骥原本出身于官宦之家，其祖乃是当朝的开国元勋，后来渐渐转为习文，也依然是人才辈出。那马长骥不仅一套“梨花剑法”使得风回雪舞，鬼神莫测，更兼风流儒雅，举笔成文，并被圣上钦点为状元，故人称“马状元”。
　　山下即是一望无际的跑马场。跑马场有多大？据说一个人骑着一匹马要跑整整一天才到边界。虽然跑马场的面积没有人们所传扬的那么大，但一个人还是要步行一天才能由终点回到起点。跑马场虽然没有围墙，却也像个与世无争的独立王国，里面茶楼酒肆、米面店铺等日用所需一样不缺；连死人都不愁没去处，村西头的鲁家棺材店就是专门接待死人的。
　　塞北状元马长骥的跑马山庄里近十日是冠盖如云，因为塞北状元马长骥要为儿子马一鸣做周岁的生日。不用说附近州县的大小官吏，就连三年前告老还乡的张丞相，也派一个管家送来了一份贵重的厚礼；江湖上的朋友就更多了，江城九头鸟、壮士帮副帮主钱效禹、粤上独侠窦一辊、少林寺空空大师、峨嵋派了缘师太、银虹派英杰坛弟子黄庆胜、点苍四剑之首黎少星，以及与马长骥仅一面之缘、慕名前来的江湖侠客全都到了。马家的望仙楼上摆了几十桌流水席，昼夜不停，凡是带着请帖来此做寿的客人均可上席，受到热情款待；就是那些素不相识的路人、沿街乞讨的乞丐，到时也能得到一顿饱饭和几吊赏钱。
　　众宾客均急切地盼着主人夫妇出来一见，管家马富一团和气，带着歉意含笑说道：“主人夫妇正忙于琐事，众位还请稍候。”这一“稍候”，就候了三五日，直到九月十五日的黄昏，一轮冰盘似的明月从薄薄的云彩中钻出，才听得一个仆役高声喊道：“马官人与夫人拜见诸位！”
　　嘈杂的望仙楼立时变得鸦雀无声，人们自动地将从门口到大厅让出一条路，翘首企盼着这对已近乎神仙眷侣的主人夫妇前来。好一阵子，才见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子抱着一个婴儿进来，婴儿以大红绸布裹住周身。那女子肤色如上等的细瓷般白嫩，翠衫黑裙，裙边上绣着数朵袅娜的水仙。若非她清秀的眉目间透出几分孩子般的天真，头上又梳着双髻，众人简直要将她当作马夫人了。那女子向众宾客微一颔首道：“婢子苏寒雨拜见各位！”立即有人从她的姓氏猜到，此女正是夫人苏落梅的贴身丫鬟。
　　众人微微有点失望，在座的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马家仅仅派个丫头来跟客人们打个招呼了事，也未免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众人正想着，望仙楼外已缓步行来一男一女。男子一身质料上好的蓝绸衫，只腰间围着一条青玉带，带上镶着三粒珍珠，气质清华，令人不可逼视。那女子身著红妆，满身喜庆，面目有着说不出来的温婉，鬓边斜插一枝长约三寸的金簪，其一端是七彩凤凰，翠绿的脖颈高高昂起，殷红的尖嘴微微张开，彩色的羽毛呈扇形铺展，似欲振翅高飞，又好像在深情地呼唤伴侣。在金簪与红衫的映照下，更显得这位马夫人明艳不可方物。那婢子苏寒雨已堪称中上之姿了，但此刻与这位马夫人一比，却显得寒素了些。众人眼中都露出景仰的神色，果是一对璧人！
　　马长骥向四周一抱拳：“敝夫妇招待不周，还请诸位见谅！”马夫人跟在夫君身后只字未言，只是含笑向众人点了点头，那些江湖侠士便都感觉她是在朝自己幑笑了，顿时有些飘飘然，如身在云雾中。马长骥命家奴将中间的一张桌子腾开，桌上铺起一块红布，再摆上刀枪剑戟、笔墨纸砚等各种物件，几乎放满了一桌。苏寒雨将那孩子抱在桌上，小家伙便嚷嚷着四处摸爬，最后随手抓了一柄最平常的宝剑。
　　众侠士哄地笑开了，那孩子吓了一大跳，将手中的宝剑扔掉，哇哇大哭起来。苏寒雨忙将他抱起，才发现他已经尿了裤子。众侠士已议论开了：
　　有的道：“小公子天庭饱满，地颔方圆，正是福禄双全之相。”
　　有的道：“古人云，虎父无犬子，看来小公子以后会成为一代剑客。”
　　还有的道：“小公子握剑的手，正是马状元那手名震天下的‘梨花飞雨’的起式，莫非天意乎？”……这当儿，苏寒雨抱着孩子，已随着马长骥夫妇离开望仙楼了。
　　直到第十日，客人陆续走光，闹哄哄的跑马山庄又变得跟往日一样寂静，马家上上下下终于松了一大口气，同时又感到微微的失落。九月二十五日之夜，跑马山庄的主仆们由于连日的劳累，都睡得特别早。苏寒雨原本和奶娘闵嫂带着小公子睡在外面的厢房，因奶娘临时告了假，准备次日午时再来。闵嫂家就住在跑马山庄的西边，步行来回一趟得两个多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