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成[百合]》林与珊

17、别的感情。

　　岁月长情第十七篇

　　周瑾和范雅安一前一后的走着，两厢无言。

　　范雅安每走一步就要抬头看一眼周瑾，而后又把头悄悄低下去，几次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这么直楞楞的被她拉扯衣袖，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

　　她是第一次走这条陌生的路，两侧微弱的路灯看起来快要寿终正寝，却依然拼命发着亮，在地上投射出一团团忽明忽暗的光圈。

　　她们两个人一会儿走进光亮里，一会儿又扎进黑暗中，范雅安始终盯着周瑾的背影，眼睛根本不敢看向别处，不多会儿就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

　　“这里是旧区三街入口，我家就在里面，家中有妈妈、外婆和阿姨。现在时间有点晚，外婆已经睡了，我先带你去玲姨家暂住一晚。”周瑾不等范雅安说话，又拉着她快步向前走。

　　“周瑾。”范雅安反拽着她停下脚步，有点胆怯的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周瑾回过身，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手里的床单，太阳穴登时就是一跳：“是。”

　　“一个女孩子，住在施工区，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我不管你家里人是怎么考虑的，至少你也应该告诉我。”周瑾确实有些生气，说话的口吻也没有掩盖自己的愤怒。

　　范雅安喃喃自语：“我想过要开口和你说，可那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麻烦？”周瑾顺出一口气，尽可能平复自己的心情说道：“我现在不仅仅是因为你隐瞒我而生气，我还因为你根本没打算依靠我而有些沮丧。”

　　范雅安缓缓抬起头。

　　“今天太晚了，先回去吧。”周瑾本想再说些什么，就怕一时控制不住情绪把自己的心理话全兜出来，理智的及时停住了。

　　她拉着范雅安步履不停，却在离近玲姨家的时候，听见她弱不可闻的说了句：“你别对我那么好。”

　　周瑾站住脚步。

　　“你说什么？”周瑾又问了一遍。

　　范雅安却不敢再说一次了。

　　周瑾一点点靠近她，范雅安一步步退后，直到她身体缓缓靠墙而立，无路可退。

　　砖瓦墙面沾着灰，范雅安怕弄脏校服，因此不敢靠的太近，只得笔直的挺起身子，任由眼前的光线缓慢暗了下来。

　　周瑾利用她的身高优势把范雅安直接锁在双臂下，压迫感令她有些慌乱。

　　“我不对你好，那我应该对谁好？”她们的距离一点点缩短，范雅安几乎能感受到周瑾温热的鼻息就快要打到她脸上。

　　“是你刚转到班上来就对我笑，又问可不可以拉我的手，想要和我做什么都在一起，除了我谁也不在乎，只想哄我开心，绝对不做让我不开心的事。”周瑾每说一句话就离她更近一点，几乎快要碰上她的嘴唇。

　　范雅安的心脏卓卓有力的跳动起来，静谧的小巷里竟能听的一清二楚，周瑾丝毫不甘示弱，似乎对她此刻的反应还油然而生出一点欣喜。

　　“我就是……”范雅安半天才艰难的说出三个字，顿了顿，又没后文了。

　　“就是什么？”周瑾步步紧逼。

　　“我想让你完全属于我。”范雅安轻声说。

　　周瑾一愣：“你说什么？”

　　“我嫉妒申宸，嫉妒徐婧，更嫉妒吕琳，可是我知道她们都比我更早认识你，是你的朋友，我也应该和她们做朋友，才有资格站在你身边。”范雅安咬紧下唇，这句真心话似乎说的有点吃力。

　　她在心里打鼓是否应该保留一些自己的心情不要把话说的太过坦率，然而在听见周瑾直白的将她的小动作毫无保留的摆在她面前时，她已经没有心思去考虑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

　　听到这里，周瑾终于笑了出来。

　　范雅安吃惊的看着她。

　　“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周瑾揉了两下她的头发：“你是把我当成你最好的朋友了对吗？”

　　“嗯。”范雅安重重点头。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感情吗？”周瑾装作不在意的问。

　　“别的感情？”范雅安一时没反应过来周瑾此话的用意：“别的……”

　　“没什么。”周瑾拉过她的手，接过她手上的床单，话锋一转：“玲姨是个信佛之人，她一个人生活多年，贸然打扰肯定是不方便的，待会儿你同我一起进去，随我叫玲姨，表现的乖巧点。”

　　范雅安不停点头，却发现周瑾根本看不见，于是用力“嗯”了一声。

　　几步路便到了玲姨家，周瑾看见窗户还没合拢，抬手将它打开，跳着脚往屋里张望。

　　玲姨正对着大佛转动手里的十八子，双唇微动，默念心经。

　　“玲姨，我回来了。”周瑾趴在窗台上对着她笑。

　　玲姨睁开眼，起身把十八子放在大佛旁边的首饰盒中，走过来替她开了门。

　　“这是范雅安，我最好的朋友。”周瑾将她拉过来，介绍给玲姨。

　　玲姨冲她微笑点头，范雅安能从这个微笑里感觉出这是一个极其容易相处的人：“玲姨好，冒昧打扰您了。”

　　“今天外婆已经睡下了，我不方便带她回家，能不能暂住玲姨家一晚，明天我再接她回去。”周瑾挽过玲姨的手，轻微晃动两下，拿出她在大人面前的看家本领——撒娇。

　　“你妈有你一个已经够头疼了。”玲姨用中指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还想给她添乱吗？”

　　周瑾嘟着嘴巴摸了摸痛处。

　　玲姨刚要说什么，目光微低，看见范雅安手腕上那串自己亲手串制的紫水晶，蹙紧眉头。

　　“我也觉得……太打扰了。”范雅安低着脑袋，直视脚尖，不敢去看玲姨的眼睛。她不自然的整理起有些发灰的校服，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得体一些。

　　玲姨认真打量她：“你父母呢？”

　　范雅安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家里情况有点复杂，大概就是父母都不太管她。”周瑾赶忙解释。

　　“如果你父母同意，不会给他们造成困扰，那就安心住下来吧。”玲姨笑道。

　　周瑾和范雅安同时睁大了眼睛，显然两个人都没预料到玲姨能如此痛快答应。周瑾赶忙搂住玲姨的肩膀谄媚道：“谢谢玲姨，我太爱你了，明天我就把她接走。”

　　“我是说住下来。”玲姨打掉周瑾乱放的手，握着她掌心不慌不慢的说：“反正我也是一个人，无非是多一副碗筷，就让她在我这里长久住下吧。”

　　周瑾张着嘴巴，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觉得一切感谢的话面对玲姨都显得苍白无力，当她回过头去看范雅安的时候，她已经紧绷着肩膀，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哭了出来。

　　她从未想过会有一天，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会接纳她。在她过去的世界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排挤和唾弃，她曾生活的两个家庭，一个她回不去，一个她不想回，命运不曾温柔待她，却让她在暗无天日的挣扎中，看见了名为周瑾的这缕光。

　　耀眼且炙热。

　　范雅安哭的很厉害，玲姨和周瑾在一旁分寸大乱的安慰，却深知她是因为喜极而泣。

　　周瑾担心她第一次住别人家会不习惯，打算向周蓝请示，今晚和范雅安一起挤在玲姨的客卧里凑合一宿。

　　周瑾蹑手蹑脚的走到书房时，发现周蓝正站在窗边捧着热茶。她还没开口，周蓝就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去吧。”

　　周瑾满脸疑惑。

　　“我听见动静，一直在看你们。”周蓝的肩头盖着新买的灰色披肩，挺拔的身姿被紧身高领毛衣勾勒出完美曲线，还没近身周瑾就已经感觉到自己母亲逼人的气场。

　　“妈，所以你有时候工作累了，站在窗边是在看玲姨吗？”周瑾试探性的问。

　　“思玲窗台上摆的是我最喜欢的兰花，偶尔看两眼心情会好很多。”周蓝放下茶杯，走到周瑾面前：“要去赶紧去，别打扰我工作。”

　　“遵命！”周瑾踮起脚尖向窗外看了一眼，视线正好落在玲姨窗前的那盆兰花上。

　　“妈，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周瑾被周蓝推着肩膀，背对着她说。

　　“快问快问，我忙死了。”周蓝有点不耐烦。

　　周瑾抿了抿嘴：“玲姨为什么对你这么上心。”

　　周蓝一愣，似乎对她这个问题有点不解：“你对你朋友为什么这么上心？”

　　周瑾听见这话，面露菜色，仅一闪而过随即掩饰道：“因为是最好的朋友啊。”

　　“知道还问。”周蓝对她这两句废话表现出无语：“赶紧睡了，明天还要上学。”

　　周瑾其实很想和母亲再多聊几句，奈何心疼她还要继续工作，便不再打扰，只得回房带走两件宽大的睡衣，冲回玲姨家。

　　范雅安已经简单洗漱完，穿着校服在床沿边正襟危坐，等着周瑾。

　　玲姨早早回房休息，把偌大的房间留给她们两个人。

　　“你穿我睡衣吧。”周瑾递给她其中一件小码的：“不嫌弃吧？”

　　范雅安拼命把头摇成拨浪鼓，把周瑾逗笑了。

　　在她换衣服的时候，周瑾还是刻意避开视线，转身去主卫洗漱完，回来时就见她已经散开浓密的长发，盘腿坐在干净整洁的床面上，望着窗外发呆。

　　周瑾靠着门框看了她一会儿。

　　范雅安一直没有动，就这么安静的坐着。月光透过窗户悄悄爬上她的肩头，把粉色丝绸睡衣镀上一层精致的银边，在暗处显得有些发亮。

　　周瑾看着看着就看出了神。

　　等到范雅安叫她的时候，周瑾发觉自己光着的脚底都开始发凉，于是急忙钻进被窝，拉着范雅安一起躺下。

　　“睡吧。”周瑾用食指卷起她的长发，轻声说道，身体却与她微微分开一小段距离。

　　“其实……”范雅安双手拉紧被子，突然开口：“有别的感情。”

　　周瑾不明所以的心脏陡然停跳半拍：“什么感情？”

　　“我说不好。”范雅安转过身看着周瑾的眼睛，琥珀色瞳孔在月光下显得过分迷人：“就像此刻，我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发烧，浑身都热热的。”

　　周瑾闭紧双眼，憋了一整晚的心理防线此刻瞬间崩塌，她暗自叹气，拼命抑制住自己想要亲吻她的冲动，赶忙转过身去伸手关灯。

　　黑暗猛地侵略进她不安分的内心，让她变得更加焦躁。周瑾只感觉自己快要忍受不了这种揪心的折磨，于是她爬起身，慢慢的，把范雅安轻压在了自己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