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威士忌01 ...
-
城市喧闹的街角，一条种满银杏的小巷，安静而孤独地延伸着。
这条小巷没有琉璃般绚烂的霓虹，只有隐藏在树叶中的路灯慵懒地洒下光辉。
小巷很短，即使步行，也只需五分钟便能从头走到尾。
巷子尽头有一条宽阔的河，河对岸是林立的高楼、喧嚣的人群，以及能将夜晚照得比白昼更明亮夺目的霓虹。
但这里，昏暗而静谧，仿佛不属于这个城市，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
然而，正是这种如鬼魅出没的晦暗，才是夜罗巷的真实面貌。
在小巷尽头靠河的地方，座落着一间小酒吧。
紧闭的木门被当作油画版，绘着莫奈风格的蓝色鸢尾花园，门框上吊着一只铁艺鸟笼，到夜间营业时，便会亮起一盏桔黄色的小灯。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鸟笼下面有一块门牌，写着夜罗巷66号。
门边是占据了整面墙的落地玻璃窗，绘满了类似天主教堂的彩绘。
一眼看去，似乎这是一家没有名字的酒吧，但仔细寻找一下的话，就可看到在窗与窗的间隙中，极其不起眼的地方随意拴了块小木牌，写着店名“Blue Iris”。
与平时一样，这里客人稀少，几乎从来没有人进去，但又似乎，每晚，都会有人推开那扇门。
当方岩鬼使神差般地推门而入时，里面的人甚至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酒吧里没有一个客人，就连节奏缓慢的音乐也显得异常冷清，唯一一束浅桔色的光源来自正对门口的吧台中央。
吧台后面，一个身穿黑色西装衬衫、束暗红领带，身形消瘦的年轻人正用布擦拭酒杯。幽暗的浅桔色光束打在他轮廓柔和的苍白脸庞，以及长至肩膀的黑色直发上，进而柔和地匀淡散开，包围他的身体，使他看上去全身都散发着迷朦的光晕。
“欢迎光临Blue Iris，请问客人需要点什么？”年轻人抬起头，微笑地看着方岩，修长整齐的柳叶眉下，那双细长迷离的眼睛，也盈满朦胧的神色。
“呃……我不知道这里有些什么。”方岩含糊地回答。
年轻人递上一杯水，笑着说：“只要是客人想要的，这里应有尽有。”
“那么……给我杯威士忌加冰，谢谢。”
“好的，请稍等。”年轻人转过头，轻轻吩咐道：“小蝶，一杯威士忌加冰。”
“知道了，马上就来。”黑暗处，一个纤细的女声传来。
很快，一名年约二十、长发飘曳，穿鸢尾蓝色丝绸旗袍的女子端着托盘走到方岩面前，将他要的威士忌轻轻放到吧台上。
“请用。”女子莞尔一笑，转身离开。
转身的瞬间，仿佛在方岩的眼前绽开了一朵甜蜜的花朵。
方岩看着她走过窗口，窗外宛如萤火虫闪耀的灯光被彩绘玻璃分割成五彩斑斓的光影。透过灯光，她的身影似乎溶化在了投射于室内的大片绚丽朦胧的色彩中。
“好美。”方岩不禁赞叹。
“不知客人指的是夜景，还是人呢？”年轻人浅笑询问。
“……”方岩一时语塞，不知作何回答，只好低下头，喝着杯中的酒，很淡，夹杂着一丝微薄的苦涩。
“她叫路蝶，是这里唯一的店员。”年轻人继续说：“我叫柳云烟。”
“这家店是你的吗？”
柳云烟点点头，随后将擦拭得澄净透明的杯子整齐地排到吧台上方。
方岩认真看了一眼四周，酒吧很小，为数不多的桌椅整齐有序地靠窗摆放着。“这么美丽又别具一格的店，为什么要开在这种冷清的地方，连生意都没有。”
“客人您不就是生意吗？”柳云烟打趣道：“开在热闹的地方，就不会别具一格了，不是吗？”
“呵呵，也许吧。”方岩喝着杯中逐渐变得浓烈辛辣的酒，不知为何，竟感到一丝冰冷，难道是因为冰块融化了吗？
“客人您似乎心情不太好？”柳云烟依旧淡淡地笑着，如流云般飘忽。
方岩拿着杯子的手轻微颤抖了一下，似乎并不是因为寒冷，现在是炙热的七月，而店里的空调，也开得并不冷。
“看来，是工作和生活的压力太大了呢，无法留住想挽留的，亦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爱情变得脆弱决绝。真是太糟糕了，现代都市人，似乎经常面临这样的问题呢。但即便如此，也不应该成为肆意夺取他人最宝贵东西的理由。”柳云烟自顾自地说着，好像完全没有看见方岩渐渐凝重的神色。
“你……”
方岩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竟然没能说出，只能握着杯子，让酒精的热度灼烧喉咙，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一脸笑意的年轻人。
然而柳云烟，却依然无视他，“因为现实过于残酷，所以每个人都更愿意做梦，希望能活在自己的梦中，也许是一种逃避，也许是一种憧憬，客人您呢？想要什么样的梦？”
“梦？”
“是的，梦。您想要实现什么样的梦，想在梦中有怎样的际遇，或许我可以帮助您实现。”
“你……开玩笑吧？”方岩蓦然地笑了。
“不是玩笑哦，”柳云烟继续用一种催眠般的嗓音说：“告诉我客人您想要的梦，让我来为您实现。”
或许因为酒精的作用，方岩变得有些迟钝，思维仿佛被一根线牵引着似的，任由他人指引。他呆呆地凝视着柳云烟，清晰的脸庞逐渐模糊，片刻后颓然地低下头，颤抖着双唇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我……不想失业，不想和妻子离婚，我想让她回到我身边。”
“收到了，如您所愿。”柳云烟的眼中迅速闪过一道阴霾。
他伸出手，将食指抵在了方岩的眉心，凑上前将头俯在他耳边轻轻问道：“准备好了吗？梦的大门即将开启。”
方岩僵硬地点了下头。
就在这个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凉意如闪电般直冲大脑，随之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冻结了。
眼前的人与灯光消失了，眼前一片黑暗。
只剩冰冷，以及无尽的虚空，就仿佛孤独的流星，漂泊于无垠的宇宙。
过了一小会儿，仿佛坠入幻境一般，有点点星光在黑暗中闪烁微弱光芒，并逐渐增多变亮，慢慢地，这些此起彼伏的星光，幻化成一片无尽的星辰大海，而自己如同一叶小舟，飘浮在这片星海之中。
身体也渐渐回暖，似乎隐约中能听到大海的波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穿越了几万光年，传入耳中。
“这是哪里？银河？宇宙吗？”方岩喃喃自语。
“是在你的梦中，跟我来。”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很沉闷，就像通过管道的一端，向另一端传达似的。随之而来的，是一只鸢尾蓝色的蝴蝶，闪着妖异的光华，从他身后飞过，飞向远方。
那是……路蝶？
方岩顺着路蝶飞走的方向漂移过去，仿佛长了翅膀，或是脱离了地球引力一样，惊奇感觉到自己正在轻盈而毫无束缚地飞翔。
不，不是飞翔，是在漂浮，没有引力的约束，在失重的宇宙中，如一片飘零落叶。
方岩的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害怕与兴奋、期待与平静相互交叠激荡，他张口，却发不出声音，想要回过头，却无法控制身体的移动，只能一点点地，向着路蝶指引的方向，飘去。
穿越过无数星辰，渐渐地，有一束彩虹般的光芒出现在远方，无限地扩张，将自己完全包围。
方岩本能地闭上了眼，过于强烈的光芒使他头晕目眩。
但尽管闭着眼睛，他还是清楚地看到了眼前的景象，在光芒的尽头，有一扇黑色的门。
方岩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睁开眼，就像一个路人在看戏一样，看着自己离那扇门越来越近，看着双手脱离了大脑的控制，不由自主地推开了那扇门。
作者有话说第1章 威士忌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