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畔南风》逝水长安

3、乱殷红夏末定风华，沉青碧泉畔梦几番（下）

　　天还黑着郑南浩便醒了，他本就没有懒床的习惯，再者说了他今天早起有一件事情打算做。昨天晚上在周大爷家吃饭时，周大娘提到了镇子西北的花房后面的一座小山，山不高，只有二百来米，站在山头能看到镇外的风光。郑南浩一起床便出了门，仲夏的清晨，天还是有些凉意的，尤其这里泉池众多，近水的地方总是凉一点的。郑南浩冻得打了个寒噤，但还是走出门，他打定的主意没人能改变，在某些方面，他的确很犟。
　　穿过花圃，绕过花房，当郑南浩到达山脚下的时候，天还没亮，世界正处在黎明前的黑暗当中。走了将近一个多小时，郑南浩也感觉不到冷了，反而还出了一层薄汗。上山的路只有一条，路旁亮着路灯，每十几节台阶就有一对路灯，温暖的橘黄色的灯光洒在青石板铺就的石阶上，倒显得两旁的树木更加的阴森可怖。郑南浩说是不怕，心里还是有些发憷，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艰难的爬到山顶，耳畔呼啸的风声混杂着风吹树叶的沙沙的响声，倒显得有些商调的悲戚氛围。正是初夏，蝉声也不那么聒噪，不经意间有那么一声鸣起，却像回响在人心上那样，久久不绝。郑南浩望向不远处的城市，路灯稀稀落落的亮着，居民路的窗户几乎都是黑洞洞的，只有少数几家亮着或橘或白的灯，就像是迷雾中的灯塔，那样孤独。郑南浩仿佛在那灯光里看见了自己，那样孤独。郑南浩想哭，莫名的，有一种思绪像潮水一样涌来，冲垮了郑南浩心里脆弱的堤坝。泪水从眼角滑落到脸颊，凉凉的。
　　无言的哭了很久，天渐渐亮了，黑黢黢的树木渐渐被世界还回了他本来的颜色。阴森的感觉渐渐弱化，山顶的翠绿色让人心旷神怡。东方的天际渐渐发白，头顶藏蓝的天空也渐渐成了浅蓝色。紧接着，一层薄薄的水红色的云蔓延上来，一个不注意，自己头顶的天空也变成了水红色，而东方已经是石榴花瓣一样的嫣红色了。转瞬之间，红色的太阳冉冉升起。这里的日出虽没有泰山的日出那般壮丽，却也是明艳动人，可惜无人观赏。不知不觉间，红云淡了，只剩下了淡金色的太阳在东方低低的垂着。
　　郑南浩低头看了眼手表，六点多一点，于是转身向山下走去。远处城市里灯火已经灭了，下山路上的路灯也灭了，在太阳的照耀下，树影与浓绿的树冠逼得人有点压抑，郑南浩有点透不过气的感觉，下意识里加快了脚步。沿着山路到了花房旁边，那天郑南浩看到的那个少女正在那里给一丛月季花浇水。少女背对着郑南浩，郑南浩痴痴的望了一会，默默地离开了。那少女也回头看了郑南浩远去的背影一眼，浅浅一笑，如一朵清雅的白莲花，摇碎了一池春水的安宁。
　　在回家的路上，郑南浩看见了正准备去晨练的周大爷。周大爷和郑南浩打了个招呼：“小郑啊，起得这么早啊。”
　　“嗯，去山头上看了看日出。”郑南浩微笑着说，“那爷爷我回家吃饭去了。”
　　“要是不想做饭就到爷爷家去吃就行了。”
　　“不麻烦了，我没什么好收拾的了，自己做饭就行了。”郑南浩加快了脚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郑南浩用西红柿下了一锅炝锅面条，还卧了个荷包蛋。可惜，没有放盐……刚吃了一口，郑南浩就尴尬的笑了一下，默默的走出门，到了周大爷家门前，犹豫再三，还是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周家大娘，见是郑南浩，问道：“咋了，小浩。”
　　“那个……我今天早上下了面条没搁盐……想问问哪有卖咸菜的……”郑南浩支支吾吾的说。话音还没落，周家大娘就善意的一笑：“沿着这条路往前走，拐角处有一间小商店，小商店里有成包的那种榨菜。你要不愿吃哪种榨菜，就在那个路口右拐，直走，就能看见有家卖酱菜的，品种挺全的。”稍一停顿，周家大娘又补充道：“要不在奶奶这里吃吧。”
　　郑南浩脸一红，急匆匆的说了一句：“不麻烦了。”就飞也似的跑走了。
　　周家大娘笑着说：“这孩子，真是……”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周大爷回来了。周大爷见周家大娘站在门口，就问她：“我说你站门口干嘛，感冒才刚好，又吹风。”
　　“咳，小浩这不是刚来过嘛，他下了锅面条，忘搁盐了，问我哪有买咸菜的，我这不才出来的。”
　　“快回去，快回去，早晨起来的风还是很凉的，你身子还不太好，别再受了风。”
　　“嗯，我知道了。”周家大娘便转身回到屋里，周大爷也就回到了屋里。
　　郑南浩回到家里，脸上的红色还没退去，他是不常在人面前说话的，再说，这次又是自己临时忘了放盐，幸亏还不熟，没人问他。安安静静的吃完早饭，略坐了一会，就去后院清理那棵桂树下的杂草。昨天傍晚，因为天色的缘故所以郑南浩并没有分辨清楚到底都有些什么植物。在早晨的阳光里，郑南浩竟然发现了好多种药草，所以只是简单清除了杂草，没有再清理。
　　回到家里，郑南浩想起了书架上那本厚厚的《本草纲目》。平时总是嫌它太厚，买来就塞在书架上了，也没翻开过。郑南浩当即奔向书房，在里面抽出了极为显眼的那本《本草纲目》，跳过了前言，翻过了基础，直奔写草药的那一部分，也就是草部。
　　谁知郑南浩竟看入了迷，还找了个本子不时记录些什么。不知不觉已经看完了这一部分，常见的草药已经分门别类的整理了出来，像什么三七，柴胡，桔梗，酢浆草，马齿苋，之类的。整理完了，郑南浩再去桂树下，却发现自己不过才读了一遍《本草纲目》，真正面对这些药草还只是停留在我见过它，但就是不知道它叫啥，有啥用。郑南浩摇摇头，只好作罢：先留着吧，养着它们，慢慢再认就是了，反正都是药，反正都在这长了不少年头了，就长着吧，啥时候看透了，认清了，再来把它们入药吧。
　　郑南浩如是想完，心理放松了，也就出门散起步来。不知不觉间又走到了花房，郑南浩心里想着：“我已经走了这么久了吗，我还觉得很短时间呢。”郑南浩信步走进花房，看着不属于北方的热带植物，正争奇斗艳的绽放着花朵。
　　郑南浩从另一个门走出花房，远处十几棵梅子树上青梅才熟，那个女生正踮着脚摘树上的梅子。女生脚边有一个小篮子，已经装了小半篮子梅子了。也许是感觉到郑南浩灼灼的目光，女生抬头看了一眼，视线与郑南浩的视线相遇，女生脸颊一红，拎起地上的小篮子就一溜小跑走了。
　　那女生叫慕凌泉，这个名字来源于慕凌泉爸爸慕云竹的一个梦，梦里有一朵凌泉而开的白莲，至少慕云竹是这么想的。慕凌泉回到家里，把手里的篮子交给她的母亲吴兰清，就回到了自己屋里。关好门后，慕凌泉坐在床上，想着郑南浩，她觉得郑南浩特别的眼熟，但是又确定他不是邺洛镇的居民。“或许是新搬去雨宅的那家的人吧，管它呢。”慕凌泉小声说道，然而脸颊上的红晕却还是没有散去。慕凌泉回想着郑南浩的脸，头发是板寸，简单爽利，却不让人感觉呆板，虽然长得蛮一本正经的，但是通身的气质却让慕凌泉觉得有一点桀骜的感觉，比那些标新立异的人还多一份个性。只是长相有点平凡，在这个看脸的社会，不会太出挑就是了。突然，慕凌泉回过神来：“我在干什么啊，明明只是见过两面的一个男生而已，我为啥要这么在意啊……真是的。”
　　再说郑南浩，回到家里，总是想着那个女生，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心里也可以装下另一个人，而且只要静下来自己的眼前就是她的模样，胡思乱想的时候总是在幻想自己与她的邂逅。郑南浩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情，很美好，这可能就是初中课本上说的青春期对异性的情感冲动吧。
　　时间一晃，已经是晚上了。郑南浩爬上了屋顶，夜晚的邺洛镇灯火阑珊，只有几盏路灯在亮着，街道上人影稀稀落落，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行人，整个镇子笼罩在静谧的夜色里。郑南浩躺在屋顶的青瓦上，看着天上的星星，觉得世界安静得像是梦境，觉得这邺洛就是幻想中的桃花源。想着想着，郑南浩就这样睡着了。
　　楼下杂物室里，那块玉从架子上漂浮起来，散发出莹绿的光芒，从窗户飞出，在梨泉上方盘旋了几圈，轻轻沉入泉底，没有一点声息。只是泉畔的梨树摇了摇叶子，在树枝上冒出了新芽，又转瞬长大，沉寂了许久的泉眼也渐渐复苏，吐出了小水泡。
　　郑南浩做了个梦，这个故事，才刚刚开始。

　　嗯，男女主见面了。
顺带一提，基本上每次发都是上下这么发，当时写的时候就是这么写的，其实可以放到一章里面的，只是我嫌六千多看起来比较麻烦，写的时候刻意分了上下两半。如果你们想看完整版……可以留言。
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