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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浮于旧梦 ...

  •   宣玉觉着,自己正在一片云雾里躺着。浑身发冷,偏偏肩头胸口又像火烧的一样难受。不一会,眼前又出现了好些往来不绝的人,可看着自己的目光不是憎恶就是不屑。“你凭什么啊?”有人一脸不忿地问他。宣玉心中怒不可遏,凭什么?就凭他日白初天习剑,夜挑孤灯看书,还不够吗?……“天赋高了不起吗?整天摆张冷脸给谁看啊?”宣玉手一攥,你们不屑我,我又为何要迎合你们?

      宣玉一咬牙,转身便向行云斋走去。是啊,他还有师父,师父对谁都是严厉,唯独最疼是他……却听有人在身后说道:“就仗着师父宠他。……他功夫练得好,怎么不去武门啊?”宣玉充耳不闻,拔腿便跑。走到一半只见前面一堆人迎面过来了,带头的正是霄炼。宣玉连忙往旁边一躲,隐在了拐角。

      我在怕什么?为何要示弱?宣玉闭了闭眼睛,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问着。“我谁都不怕!”他突然叫道,睁开了眼睛!却见眼前已化作一片刺眼的白……在漫山遍野的雪中,有一个人在舞剑,身姿飞落之间,剑气流动。渐渐的,在宣玉的眼中化作一片剑光,真似极了那人身后千树万树绽开的白梅……眼眶,忍不住微微一涩。

      他真的,很讨厌那个地方……

      恍然间,宣玉觉得自己的鼻子被人捏住了。是谁那么大胆……还没想完,嘴也被堵住了,一口气顺势渡进了他口中。渡完一口,停了一下,片刻唇上一暖,又一口热气顺着他的嘴注涌进了心肺。好似一下子,把他呛住了。宣玉“咳咳”地弓起了身子,肺中的寒水被不断往外咳了出去。只听陈介一声惊喜地呼道:“宣玉!”

      宣玉心道,谁许你叫我的名字了?

      此时中天,月色正由清转浓,也照在几十里开外的祁州客栈。上官炎坐在桌侧,道:“原以为他只是青楼一个艺姬,没想到身份竟然如此不简单。”裴一叶立在庭户之前,望着满园盆影,道:“他乔扮女身,委于烟花之地,着实是不容易。当年,我在燕子湖畔救下他时,便已想过这一层。”垂目看向窗棂边,那里静静摆放了一盆茉莉,未到花开季节,还不见其馥郁。裴一叶叹了口气道:“只是没想道,他手无缚鸡之力,竟然是雁回宫的少主。”

      上官炎道:“我们邬叶派与雁回宫,一处天南,一处地北,并无什么交情。掌门,这件事……”裴一叶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此时门口轻叩三下,只听红含的声音传来:“裴掌门……”房中两人对视了一眼,上官炎站起身来,道:“掌门,属下告退了。”开了门,上官炎向红含颔了颔首,便离了去。

      裴一叶在门口处看着红含,说道:“你这些日子颠簸劳顿,怎么不在房中歇歇。”红含抬眼对上裴一叶的眼睛,道:“裴掌门,你怪我瞒了你吗?”裴一叶沉默了片刻,淡淡一叹,错开身子将红让进房中,道:“你还是往常一样,叫我一叶吧。”

      红含与裴一叶在桌边坐了下来。一时间四下无语,只是一片沉默。过得一会,裴一叶问道:“可要些茶水?”红含嘴边轻轻一抬,“何时那么生分了?平时不都是自己倒的?”裴一叶点点头。红含看了他一眼,问道:“到底还是要和我清了界限,是吗?”裴一叶自桌边站了起来,又踱到了窗边,道:“那我便不会来找你。”身后一阵悉索,红含也慢慢走了过来,道:“一叶,两年前你救下我时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裴一叶顿了一顿,“记得。”

      那时秋浓,燕子湖是一望映天的秋水黄叶。适时,裴一叶以前掌门入席弟子之身,年纪轻轻却技压群雄,接下了邬叶派。重任加身,宏图在怀,奈何上有邬叶长老难服,下无忠节任属可用。这踌躇满志,又一筹莫展之际,却在散愁的秋水湖畔,救下一个投湖轻生的女子。

      当日,裴一叶对那满脸悲然的女子笑道:“道有云,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一切自有命数,姑娘又何必轻生?”那女子一脸苍白,带着凄然解开了自己的衣襟,问道:“你可有见过比我活得更轻贱的人吗?”

      静动如诗,眉目如画。这样一个女子,却是男儿身。裴一叶愣了片刻,突然哈哈一笑,道:“勾践卧薪,孙膑削足,自古多少英才受尽屈辱,都没见人寻死觅活的。”看了红含一眼,道:“你若不轻贱自己,又何来轻贱可言?寻死本不是男儿本色。你叫什么名字?”红含低声说了名字,却不敢去看裴一叶的表情。裴一叶心中也是微震,没想到居然是他。

      难怪此人生得如此惊艳,原来竟是那位名满江淮的红含……心中想,不知是什么身世,这样一个人,竟要扮作女子,流落烟花。最后,裴一叶只是点点头,道:“我是邬叶掌门裴一叶。此后若有需要之处,与我说一声,我定会倾尽全力助你。”……

      这样一段往事,时常沉浮在裴一叶心里,一如当日的秋水霜叶。

      此时,只听红含道:“这么多年,我可曾求过你什么?”裴一叶道:“不曾。”红含道:“你转过来……”裴一叶回过头去,突然身子一顿。只见红含的衣服褪去了一半,自左胸口至肩胛细腻的皮肤上,一片金红交绘的纹腾静静匍匐在上,随着红含的呼吸,仿佛有了流光的浮动一般。这不是第一次见,裴一叶却匆匆别开了眼睛。

      红含道:“这个自小在我身上,是雁回宫秘宝的地图。”

      “一叶,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可是这次,请你护我回雁回宫。用你邬叶派掌门的身份,送我回去。”

      “我要有自己的步,我不想当一颗棋。”

      裴一叶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那秋水霜叶,已是几般沉淀,留在了湖间深邃之处。又谁敢言:“时过,境迁?”

      ……

      水沼边的林地旁,枯枝在火光中爆出一个裂响,陈介伸手碰了碰架在枝丫上的雀鸟,然后递给旁边的人,道:“可以吃了。”宣玉道:“我不想吃。”陈介无奈地将手里的枝丫转了两圈,道:“你又怎么了?”宣玉冷声道:“我就是不想吃这东西,你爱吃就自己吃吧。我要练会功……”陈介惊喜道:“你内力恢复了?”

      宣玉看了陈介一眼,道:“自然,被你的好师父往经脉上一打,思召这点封穴功夫哪里扛得住?”陈介默了一下,道:“你没事吧?”宣玉盘起腿来,往旁边的树边一靠,合眼道:“你师父没打死我,你失望吧?”

      这就是名副其实的好心当成驴肝肺,陈介眉棱骨一抽,道:“你忘记是谁救你了?”宣玉突然睁眼怒瞪了陈介一下,道:“你早就知道那是你师父,还诱我上船?”陈介一时语塞,心想,船是你自己要上的,再说我是你抓住的,哪有助你来对付救我之人的道理?半饷说了句:“你讲不讲道理……”

      宣玉本也不是这等不明事理之人,只是他现在浑身真气乱涌,真比死了还难受。受伤之人,其实最遭罪的还是自己,这份难受无处可泄,竟朝着陈介发起脾气来。只听宣玉道:“我本就是这样的人,我也没让你救。你想走就走,不用跟我呆在这里。”说完就径直闭上了眼睛。

      陈介心里也有火气,把手上刚烤好的鸟肉往火里头一摔,站了起身。抬头看了看前方汹涌而过的河水,再看了看身后巍峨的群山险岭,最后看了盘腿运气的宣玉一眼……

      良久,宣玉终于淡淡一声问过来:“你怎还不走?”

      陈介回过头来,似真非真地道:“你差遣我那么久,我打又打不过你。不趁这时候讨回来,就没机会了。”宣玉眉心皱了起来:“什么意思?”陈介看了他两眼,悠悠然地迈步过来,在他面前蹲下了。宣玉斜了目,略带戒备而视,“做什么?”陈介微微一笑,往宣玉脸庞凑了过去,道:“你师兄说得对啊,你怎么长得那么秀气?”

      宣玉先是一愣,然后表情“唰”地变了。就见陈介嘴角抬得得意,宣玉正待要呵斥,却觉陈介的手在自己的腰上半碰半不碰地轻轻一搂。宣玉浑身一紧,冲着陈介怒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敢!”陈介本也就打算做做样子,偏偏见宣玉这样,他心里反而越是来劲了。眉眼不带正经地凑近了宣玉的耳边,道:“怎么?不知道我要做什麽你又紧张什么呀?”说话间宣玉只觉一阵热气似有若无地朝他耳根送了过来,陈介道:“我有什么敢不敢的,你又不是皇帝。”

      宣玉“咳”地一声猛咳了起来,一边愤然而道:“陈介!你是这种人吗!”头猛地往一边别去,咳嗽重了起来。本来苍白的脸上顿时带回了几分血色。陈介倒没料到他会这样,抬手往他背上顺去。宣玉却又是一惊,“你莫要…乘人之危!”身子倏然往后一拉,却忘了重伤虚软,险些躺倒。

      陈介吓了一跳,手一紧,扶住了宣玉的身子。怕他再挣,陈介赶忙提声道:“怎么?你连玩笑都开不起了!”宣玉又咳了一会,才慢慢起伏着胸口缓了下来……歇了好半晌,才怒气满满地一抬头盯住了陈介,那目光冷冷的。

      陈介这时才觉得后悔。再想想这宣玉之前在树林里经历的那事,其实换了谁也不可能不在乎。自己却拿这事这样打他的趣……唉,这还真是太王八蛋了。陈介愧疚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就见宣玉把脸冷冷转开了。过了好一会,陈介突然才想起,慢慢把自己还扶在宣玉腰上的那只手给收了回来。宣玉淡淡地说了声:“死性不改。”说完闭回了眼睛。

      死性不改?陈介愣了一愣,心道这话怎讲?心念转了转……陈介一梗,想起了玉露坊的事。忍不住苦笑,这下自己登徒子的位置,还真是坐得实实的了。苦笑着苦笑着,就忍不住一叹……

      过了一会,只听宣玉说道:“你又在想什么?一会笑一会叹的。 ”陈介反应过来,宣玉睁着眼睛,表情不悦地看着他。陈介一愣。这叫什么问题?咳了一下,拣着好听的话便说道:“我是在想你的功夫真是俊啊,便…赞叹一笑。然后寻思自己猴年马月能练成你这样,恩…于是无奈一叹。咳,就是这样。”宣玉斜眼看了陈介两下,下巴抬了抬,道:“你?你也许还算聪明,若能勤快点,没准能及我一半。”陈介一噎,只觉这宣玉极是自负无比,干道:“一半啊……”宣玉道:“怎了?有我的一半,你就可以把霄炼的蠢货好好教训一顿了。”

      陈介半饷,叹了口气,道:“你都是这样轻待你师兄弟的吗?”宣玉冷笑一下,“你不看他们是怎样待我的。”说完眼睛一闭,又不理会陈介了。

      陈介伸伸懒腰,就地上一躺,打算趁这时候好好歇歇,还没合眼,又听宣玉“喂”了一声,抬头一看,宣玉又把眼睛睁开了,火光下看去,里面黑黑亮亮。宣玉问道:“你与你师父合起来害我,有没有想过你身上的毒谁帮你解?”陈介一阵头大,谁要合起来害你了?长吁短叹了一声,哀唤道:“宣大侠啊,您这到底打不打坐了?想偷懒你可直说啊。”

      宣玉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终于认真将眼睛闭上了。陈介摇了摇头,仰着头看了他一会,问道:“你到底多大了?”宣玉却只闭着眼睛不理会他。陈介“啧”地笑了一声,道:“这会不想说了,又装认真了。”

      这一次打坐,时间竟然格外的漫长,该是受了伤的缘故吧……宣玉只觉得浑身没劲,真气一遍遍过去,都似石沉了大海一般。不久眼前又开始晃动那些人影,宣玉心中一紧,拼命提气运转,心道一定要在他们过来之前恢复,断不能给别人看到自己这落魄模样!偏偏越是心急,越是管不住真气乱窜,一会贯上肩头,生疼生疼,一会冲入心脉,几欲窒息。耳中似乎听得陈介他师父一声高喝:“杀人者偿命,今天就教会你这道理。”又听陈介喊道:“手下留情!”脑海里出现了一品朱衣临死前的模样,嘴里差点高声叫唤了起来。一哆嗦,醒了过来。

      宣玉才知是自己打坐的时候睡过去了。想抬头,却重如泰山压顶,抬也抬不起。只觉身子正伏在什么东西之上,起起落落,缓步向前走去。他微微一动,枕着了个舒服处,眼睛就再也不想睁开了。

      隐约中似又听见陈介的声音近在咫尺,正一边扯着嗓门,一边大力地拍打着前面一个东西,“开门啊!有人没?开开门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完全是……取标题名无能,调情无能啊。
    宝藏?地图?……干笑。
    吐一口狗血,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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