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女配奋斗日常》任旸生

51、四境起战（一）

　　时值初冬，林间的叶片还没有掉光，但也已经全黄。略有些稀疏的枝桠间，还能窥见澄澈天际的一角。地上铺满了厚厚的金黄色的落叶层，一脚踩上去，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李傲雪一手拿着之前一直放在储物戒中的幻貘的鳞片，一手抓着闻然的胳膊。她按照记忆中，曾经在幻貘的幻境中看到的那样，先前琅琊真君进入幻妖镜的方式，整个人拽着闻然朝两株红枫树的中间一跨。

　　一瞬间天地变色。

　　周遭密密的树林，地上铺着的落叶全都不见，她们来时的路也已经消失。而在李傲雪和闻然面前则是一座高大的门，除了门之外，这里其余的地方皆是一片混沌，她们站在看不清颜色的地面上，天与地的界限并不分明，只能看出头顶上空泛着淡金色。

　　门的两旁蹲守着两只奇异的妖兽。它们身形巨大，如同一座小山，人面虎身，身后有九条尾巴，两双锐利的眼睛向着李傲雪和闻然看过来。

　　李傲雪认出来这是陆吾。

　　她们现在应当是已经身处幻妖镜之中，只要通过这扇门应该就能看见她们相见的妖兽。

　　虽然同光界内的妖兽并不稀奇，但是幻妖镜中的妖兽却还是同李傲雪曾经对战过的不一样。

　　在李傲雪下山之前，华莲仙子曾经同她讲述过，幻妖镜中的妖兽都是具备灵智的，可以化人，亦可口吐人言。它们自成不同的聚居地，互不打扰，也互帮互助，对外来者通常也比较排斥。

　　因此李傲雪没有妄动，只是拽住了闻然的胳膊。

　　前段时日，她去聚灵峰找闻然，两人在对方的房间内长叙一场。在听说李傲雪不就会下山去幻妖镜的时候，闻然便提出想要同她一起去。

　　李傲雪最开始是不同意的。

　　她没有去过幻妖镜，甚至不知道这幻妖镜究竟具体在哪儿。她仅仅只在幻貘的幻境中窥见过一点影子，以及大致知道等到了地点该怎么进去罢了。

　　据华莲仙子所说，幻妖镜在天衍宗更西边的密林之中，杳无人烟。这样看来，虽然这次下山可能会因此少了许多人之间的算计和坑害，但是同样地，也很有可能会遇到许多妖兽的袭击。

　　闻然毕竟刚刚筑基，又还是丹修，也并没有多么强大。倘若第一次下山就要去幻妖镜，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危险，李傲雪不敢完全保证自己就能护得她周全。

　　不过闻然再三坚持，并且承诺一旦遇到危险就会撕碎瞬移符离开。她在两个月内从炼气六阶晋入筑基，都是待在炼丹房中完成。她不像李傲雪这样有实战和感悟的机会，因此晋阶过程中的艰辛与努力，坚持与苦熬，都非常人所能及。

　　她努力修炼到筑基，为的就是想要一个和对方一起下山的机会。

　　所以到了最后，李傲雪还是同意了，并且一路带着她走到了这里。

　　李傲雪看着陆吾那如同灯笼一般大的双眼，一边感受着对方释放出来的若有似无的威压一边想，既然自家师尊说幻妖镜中的妖兽都能口吐人言，能够化成人形，那它们必定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或许她也可以和陆吾沟通一下，好好地说明自己的来意，这样兴许能争取到入门的机会？

　　想到这里，李傲雪正要上前一步，就见那高大的门里忽然走出来一个身影。这身影浑身长满坚硬的鳞片，通身泛紫，形似虎豹，头生独角，身后有蛇尾。

　　正是一只幻貘。

　　对方自一出门，一双豹眼就望向了她二人。它的目光并无恶意，看着她们时也是充满好奇的打量。

　　李傲雪虽然有些惊讶怎么恰好此时就有一只幻貘到了她眼前，但她还是不准备放过这个机会，想要借助对方进到幻妖镜中。因此她道：“请问……”

　　那幻貘开口打断她的话道：“你们手上带着什么东西？”

　　李傲雪和闻然对视一眼。

　　她亮出手上的鳞片道：“一只幻貘身上的鳞片。”

　　那幻貘一双眼睛看过来，似乎在仔细辨认李傲雪手上鳞片的真假。它看了好一会儿，才对着她们道：“确实是真的。祖奶奶事先已经感知到你们的到来，现在请跟我来吧。”

　　它说着，就转身朝着那座大门走去。

　　门旁的两只陆吾收回了具有压迫感的目光。

　　李傲雪和闻然两人自然跟上。

　　她们跟着前方的幻貘一路向前，进门之后，景色又是一番变幻。先前一片混沌，天地没有界限的样子已然消失不见。门内的时节与外界完全不同，李傲雪和闻然两人行走在较为稀疏的花繁叶茂的树林中，时不时还有绯红的花朵从头顶坠落。

　　天空澄澈如洗，整个场景看起来颇有些如梦似幻，仿佛世外桃源。

　　李傲雪虽然十分感慨，但仍不敢掉以轻心，只是紧紧跟着前方的幻貘。

　　他们一路穿过树林，走到一片空地上。那幻貘就开口道：“接下来，我们会通过传送阵前往我的族人的聚居地，请你们做好准备。”

　　它话音刚落，李傲雪就见地面上，碧绿的草叶间忽然亮起一道巨大的法阵。她一把抓住闻然，就感到熟悉的头晕目眩的感觉，等到脚上落到实地，李傲雪才看清自己目前所在的周遭模样。

　　这一片与先前的模样又有所不同，她们此刻身处一座山的山脚下。抬眼望去，山高林密，郁郁葱葱。

　　幻貘回过头来看了她们一眼，道：“我们的聚居地在半山腰上，祖奶奶就在半山腰最大的那个洞穴里。你们随我来。”

　　它说着，转身就往山上走去。

　　真是没想到路途有这样遥远。

　　李傲雪一边想着，一边还是带着闻然跟在对方身后往上爬山。

　　她们一路上到半山腰，沿途见到有许多山洞。各个山洞里面都有小小的脑袋探出来，黑黑的，毛茸茸的，是还没生出坚硬鳞片的小幻貘。

　　许是因为年纪小，它们格外好奇，也并不怕生，只是睁着又黑又大的眼睛望着这罕见的客人。有的小幻貘似乎还有些蠢蠢欲动，想要跟出来看一看，却被自家的父母给叼着后颈衔了回去。

　　李傲雪和闻然终于进了最大的那一座洞穴。

　　她两人刚一走进去，就看到了一位鬓发灰白的老妇人。

　　这位老妇人穿着紫色的衣裳，坐在低矮的石床上。石床上铺着厚厚的兽皮毯子，毯子上还有两三只小小的幻貘在互相追逐打滚，如今看见李傲雪和闻然走进来，都睁着眼睛好奇地望着她们。

　　见到老妇人之后，领着她们的幻貘前腿微曲，行了一礼就走到洞门口外。

　　那老妇人看着李傲雪她们，面上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来，道：“你们来了。”

　　这个应当就是先前那幻貘口中所说的祖奶奶了，恐怕也是自己手上鳞片主人的祖奶奶。

　　她想到这里，便拱手恭敬道：“是的。”

　　李傲雪说到这里，将一直捏在手上的鳞片亮出来，道：“我是受这片鳞片的主人之托才来到幻妖镜，它将这片鳞片交给我，说是有时间让我来替它看一看它的祖奶奶。”

　　那是床上的老妇人没有动，她只是手一挥，李傲雪就感觉自己手上的鳞片瞬间不见了。

　　她抬头一看，就见那片鳞片果然在对方的手上。

　　那老妇人抚摸着那片坚硬的，泛着微微紫色的鳞片，先前还笑着的面容上显露出悲伤的模样。她抚摸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微微笑道：“多谢你，这位好孩子。如果可以的话，你能告诉我，我的这位乖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傲雪点点头。

　　她看过幻貘的记忆，知道事情的全貌，便将自己先前所看到的幻貘的记忆，连同她在天衍宗雾林中同幻貘的交手，还有在鬼城中所发生的事都一并讲述了出来。

　　等到李傲雪说到幻貘要永远追随自己的主人，从而跟着对方一起随着琅琊玉珏的碎裂而完全消失的时候，那坐在石床上的，面上一直露着和蔼笑容的年老幻貘忽然动容，面目间露出悲伤的神色来。

　　那老妇人道：“除了必要的外出活动外，我们幻貘一族一向很少出幻妖镜。这一只是在外面生下的，它的父母粗心，竟然在回来的时候将它落下了，叫那位好心的仙君带了回来。不过，它在这幻妖镜中也没呆多久，最后还是跟着那位仙君又一起出去了。”

　　“那位仙君我见过的，也是一位很好的，心地善良的人。这个乖孩子能够找到这样好的主人，为了如此大义牺牲，我其实也该为它感到高兴的。”

　　“我们幻貘很少认人为主，一旦决定就是一生一世。我很感谢你将它的鳞片送还回来，它虽然身心随着主人而去，但到底还是留了一些回到它的故里来，叫我，叫它的父母，能够在想念它的时候见一见它。”

　　老妇人说到这里，目光从那片鳞片上收回来，她看着李傲雪，微笑道：“你也是一位好孩子，对于你的这一番举动，我代表我们幻貘一族对你表示感谢。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我能够办到。我会尽力为你达成。”

　　李傲雪摇摇头。

　　她之所以下山，之所以艰难地寻找幻妖镜，本来就不是为了感谢。更何况那幻貘从未出手伤她，还赠她法器，后来救了她们，她都没有来得及道一声谢，此时更不会讨要什么。

　　李傲雪想了想，恭敬道：“没有什么，这是我应当做的。更何况是您的族人救了我们，我不过替它完成这一点小小的心愿罢了。”

　　老妇人笑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可以不接受，但我不能不给你。”

　　她低着头想了想，道：“我们这里都是山野，其实也没什么你们修士能够用到的东西。不过我活到这把年纪，侥幸有一点点预知的能力，虽然这预知模模糊糊，不见得有多么准确，但是给你提个醒应当还是足够的。”

　　李傲雪连忙拱手垂首，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老妇人闭了闭眼睛，道：“这一年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外面就要大乱了。”

　　李傲雪心中一紧。

　　老妇人道：“不止我一人，这幻妖镜中的大妖们都有所感知。再过一阵，幻妖镜就会对外关闭，到时候在外流落的妖兽们都会回来。直到乱世过去之后，整个幻妖镜才会再次开启。”

　　她说到这里，抬起眼来慈爱地看着李傲雪道：“如果你想，你和你的朋友都可以留在这里，等到动乱过去之后再出去。”

　　其实经历了天罗秘境和鬼城，李傲雪也已经隐隐看到了动乱的前兆。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个时间会来得这么快。

　　不过对于老妇人的好心，李傲雪还是拒绝道：“多谢您，但是我还是准备出去。”

　　老妇人点点头，似乎并不意外。她看着对方，又提醒道：“我有一些预知的能力，可以看到一些模糊的画面。但其实很多东西都具有预知的作用，比如梦境，比如你们修者晋阶时所看到的画面。”

　　李傲雪心中一凛。

　　晋入金丹之时，她是在睡梦中度过，自然什么也没有看到。但是在晋入筑基之时，她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所看到的画面。

　　当时她正在天意的阻挠下坚持攀爬天梯，甚至还在天梯的两旁看到了陆双和闻然，看到了她的妈妈。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她一人坚持前进时的心情。

　　李傲雪神思有些恍惚。

　　倘若真是这样，那条孤独的，众人都离她远去的行进之路是否就是她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