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冥制作人》一絮

84、chapter 84

　　“欢迎各位来到《全民制作人》第二季的最终出道舞台，请所有练习生上场！”
　　伴随着主持人毫无灵魂的朗读，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欢呼声。
　　王逸坤看着周围突然冒出来的“人”，都是最初参加这个节目的练习生，他们木讷地平视前方，瞳仁空虚失焦，如提线木偶一般缓缓地按照既定路线往前走。
　　他知道，这些只是这个世界中的幻影，真正的他们，早已回到原来的世界，在亲朋好友的簇拥下，过着属于他们的温馨时光。
　　环视周围，没看到乔政珩的身影，他在想，那双盛着星辰大海的漂亮眸子，此刻是不是也变成目光呆滞？人间仙子，终究会跟其他人一样，在这个世界里，变成一道没有情感的幻影。而在另一个世界，他依旧会笑，眨着水光潋滟的眸子，带给大家春风化雨般的舒爽心境……

　　在昨天彩排之后，他给乔政珩递了一杯含有安眠药的牛奶，只要睡过去，就无法完成这次演出，也就意味着会被淘汰。
　　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晦暗至此，靠些背地里的小动作，将最好的朋友淘汰。
　　他听懂了缈缈的意思——
　　不是真实的世界、消失的人还活着……
　　他知道了游戏规则——赢即是输。
　　这个世界并不是他们原来的世界，很可能是一个瞬息万变的虚拟世界，而只有淘汰者，才能回到原来的地方。
　　那就意味着，留下来的，就是唯一一个牺牲者。
　　会有什么后果？
　　在现实中消失后永远留在虚拟世界里？还是同时在两个世界里消失？
　　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可以有七个人，还好好地活在另一个世界里……
　　这些，足够了。

　　所以，就让他做一次“圣母”吧。
　　他至今都无法相信，自己也会有这么伟大的时候。
　　牺牲自己成全别人，曾经以为只有在爱国主义教育片里才能看到的情节，却在他遵循内心的时候真实发生了，那一刻，他确实觉得自己该留下来。

　　他苦笑，做了这么多，终于，这个舞台只剩下他一个了，他将成为这个游戏里唯一的优胜者，站上唯一的出道位，享受粉丝的欢呼与簇拥。
　　所有的鲜花与掌声，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虽然，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瞬间就会崩塌破碎……
　　站在奢华的舞台上，他哭了，喜极，悲极。
　　“坤坤别哭！”
　　“坤坤别哭！”
　　“坤坤别哭！”
　　台下举着“坤”灯牌的粉丝齐声呼喊。
　　虽然不是真的，但也谢谢你们陪着我，一路走来，送我至终点，谢谢你们，我的“EKun”，如果还有时间，我想为你们唱最后一曲……

　　“我宣布，出道的练习生是……”主持人宏亮的声音，犹如丧钟一般渗透心底，“他就是——乔政珩！”
　　王逸坤惊愕地转头，看到那人从层层叠叠的身影中走出来，笑靥绽放如桃花，就像当年第一次见他笑，恍若——人间仙子。
　　他站在那升起的台上，沐浴着飞舞的金色落花，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说：“就让我一个人留下吧，你应该回到属于你的世界里去。还有，好好照顾他们。”
　　来不及惊呼，王逸坤就看到自己的身影开始消弭，如飞灰一般洒向观众席，点缀在闪着荧光的“坤”字上，而后灯牌逐渐熄灭……
　　他这才发觉，台下竟只有“坤”和“政”两种灯牌，可惜，明白得太晚了……
　　本就没什么规则可言，很多事都是早已注定的。

　　乔政珩注视着王逸坤消失的地方，颤抖地招了招手，仿佛在向他告别。
　　很抱歉，我终究是聪明了一次……
　　就在昨天，他以为自己也会消失的时候，最后拨打了Cable的号码，本以为再也听不到的声音，从电话那端响起，他说“哥哥，快醒来，我们在现实世界等你”……
　　那一刻，思绪泉涌，回忆像涨潮一般沁入脑海，一帧帧，一幕幕，异常清晰。
　　他终于明白了，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只有他们八个练习生是真实的，被淘汰者将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并不是指死亡，而是回到现实世界。所以，最终的优胜者就是牺牲者，将会被禁锢于此，永远回不去。
　　之前的电话都是通往现实世界，所以大家都会惊喜地说“你醒了”，因为他本是个沉睡之人，自然也是最该留下来的那个……
　　只要你们还活着就好……

　　水袖翩跹，鲛绡缱绻，跳起从小到大练习的古典舞，瘦削的蝴蝶骨蠕动翕张，像是有对羽翼马上要从那里钻出来，牵引他振翅高飞，回归瑶池仙境。
　　曾经为了适应潮流、讨好观众，他摒弃了学习了十余年的中国舞，今天，最后一次了，就放肆一次吧。
　　顷然，他化身一只高傲的白鹤乘风而起，在空中旋转飞舞，化为片片柔美的白羽窜入云端，雾起云涌，于春风骀荡之时羽化，最终在九天之上凝聚成不染微尘的仙……

　　爸爸妈妈，我成功了，终于可以站在属于我的舞台上，表演属于我的舞蹈。
　　可惜，你们看不见。
　　可能，永远也看不见了。
　　舞罢，高台徐徐落下，在那一群“练习生”中，又看到了那些熟悉面孔。
　　今日的聚光灯不似往常那般凌烈刺眼，柔和得像海上薄雾中的晨曦，只是，再温柔也会在日出时分，将他化为泡沫，给予唯美的故事一个凄凉的结局。

　　他走过去，看着面无表情的“王逸坤”，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他，发出慨叹，有毒的坤坤，终于可以像最初那样光明正大地给你一个拥抱，不用再顾及网上的黑评，不用再担心粉丝的冷嘲热讽，遵从内心的意愿，给你一个拥抱。
　　从你送来牛奶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了你的决定。
　　说好一起出道的，可惜，我食言了。

　　我的小孩程凯灏，要好好长大，答应过帮你筹办成年生日会的，可是做不到了，但未来肯定会有更多哥哥为你庆生。
　　辰辰没什么好说的，你终于走出心底的漩涡，肯定能成为比你爸妈更优秀的艺人，高贵的王子就应该抬起头傲视万物。
　　……

　　突然，欢呼声骤停，万籁俱寂。
　　他看到一个人逆光走来，好像是缈缈——那个在现实记忆中不存在的人，或许，就只是虚拟世界的一道幻影。
　　不对，那好像又是钟佳宁。
　　她在说着什么，但听不清。
　　还没来得及思考，身后的舞台急剧下降，陷落成一个坑，脚跟失去着力点，整个身躯往后倒去……
　　最后，只听到有人在说：“乔政珩，淘汰……”
　　不是主持那边毫无灵魂的叙述，而是充满了温暖和期冀。
　　太久了，那些等待你的人，等得太久太久了……
　　“你要好好活着，将笑容撒到所有阳光照不到的心里，让低着头沉浸在黑夜的人，也能感受到晨曦明媚、和风暖怀……”
　　所有的悸动从一开始就被贴上了封条，我不是故事的女主角，而你是众望所归的男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