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酒肆》一梦生晓

36、第36章

　　开开心心地吃完了朝食，萧沐晚一脸心满意足地凑到秦止身边，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闪烁着点点灿然星光：“秦秦，我待会还有点事要处理，得要先走一步了。”

　　越说越是难舍难分，又暗搓搓地伸出手来，轻轻勾了勾秦止的指尖：“今儿中午怕是来不及陪你一起用饭了。你就乖乖在呆在店里，千万别累着自己，也别太想我了！”

　　一听这话，秦止差点没把白眼直接翻上天去——不过就隔了一夜而已，这家伙的自恋程度怎么又原地飞升了好几个层阶？难不成这货在梦里也能不停往自己脸上贴金？

　　萧沐晚说要回去不假，可还非拉着人送他出门才行。

　　如今的秦止早就被这粘人精缠得没脾气了。只好面无表情地被萧沐晚紧紧牵着，陪着这人一路兴高采烈地出了后厨。

　　结果两人才走到大堂，就看到酥云和常九两人正头靠着头、十分亲昵地黏糊在一起，也不知在偷偷窃窃私语着什么。

　　秦止和萧沐晚难得极有默契地相对一望——这两人有情况啊！

　　只见酥云满脸红晕地拿手捂着嘴巴，笑盈盈地凑在常九身边，肩膀还时不时地微微抽动。

　　而那常九更是眉飞色舞地说个不停。
　　两人一阵有说有笑，这景象看起来甚是喜庆和谐。

　　“咳咳。”
　　萧沐晚见不得别人比他进展神速，立马就满脸不爽地朝常九发号起施令：“还傻愣着在那干嘛！看到自家主子还不赶紧起来迎接，难不成还要本王过去请你才成？”

　　常九正和酥云八卦到精彩之处。
　　冷不丁被萧沐晚吼了一嗓子，立马就浑身僵硬地弹起身来。

　　刚刚正说到昨晚萧沐晚回来时，各种神神叨叨的花痴行径。还没聊到“你驾马在前我来追”的精彩之处，就被八卦主角直接现场抓包，常九脸上自然是青一阵、红一阵，来回变换地好不精彩。

　　“行了，不是说有事要办吗？还在这磨磨唧唧，小心耽误了正事。”秦止看不惯萧沐晚专爱挑老实人欺负的恶劣行径，一脸不耐地挥了挥手，只想赶紧把这事儿精给打发走，别耽误她开门做生意了。

　　秦止这么一提醒，萧沐晚这才发觉时辰不早，算上路上的行程，确实得往宫里出发了。只能满脸不情不愿地三步一转身、五步一回首，好不容易才恋恋不舍地跨出了止水斋的大门。

　　一出店门，萧沐晚立马收起刚刚满脸的情意绵绵。这一路上便一直板着张脸，直到宫门口都没跟常九再多废话一句。

　　如今已近月底，萧沐晚今儿是特地来向齐王上报自己最终的选妃结果。

　　作为极一个不受宠，且声名一般的浪荡皇子，为数不多的好处之一，便是无需像他那几个在六部历练的“好弟弟”那样，日日早起上朝听政。

　　说起这入宫面圣。
　　这什么时候过来，什么时候传人入殿通报，其中也是极有讲究的。

　　比如说这会儿刚下朝不久。
　　若无甚大事要务，一般职位的官员也都七七八八散得差不多了。

　　但萧连山一直自诩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照着以往的经验，这时齐王总会召上几位位高权重的肱骨之臣，再私下商讨些在朝上不方便大肆探讨的紧要机密。

　　正如此刻，萧沐晚掐着点地候在大殿门口。

　　见其他官员都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
　　其中也没瞧见那几个臭脾气的老骨头们。这才稍稍整了整一身略显浮夸的艳红锦袍，笑意盈盈地迈开长腿，昂首阔步地踏入了这金銮大殿之中。

　　“启禀皇上，虞宁王在殿外求见！”

　　萧沐晚进来的时候，萧连山正同几位重臣商议着最近京外郊县流寇匪患的剿灭事宜。

　　传事大监这一嗓子吆喝，本就满脸肃穆的齐王立马就微不可查地皱起眉头来，语带不悦地厉声问道：“这不成器的逆子，这会儿跑过来做甚？”

　　在场的几位老臣，哪个不是经过千锤百炼的绝顶人精？一见龙椅上的那位情绪不对，立马就十分自觉地纷纷拱手告辞道：“既然大皇子有事觐见，尔等就先行告退了！”

　　有这萧沐晚杵在外面，今儿这事也就谈不成了。

　　萧连山挥了挥手，准了几位老臣的意思。
　　又示意候在外头的大监把萧沐晚带进殿来。

　　是而几位老大臣出门之时，就看见一身红红火火的萧沐晚笑容满面地大步而来。
　　几个老人精暗互相搓搓地使了个眼色，便不约而同地一齐放慢了脚步。

　　“几位大人早啊！”
　　萧沐晚一见来人，立马就笑嘻嘻地咧开嘴，刚好露出一排整整齐齐的白牙来。

　　几位大人表面上都客客气气地拱了拱手。
　　可心里都是不约而同地齐齐念了声——这大皇子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铁憨憨啊！

　　齐王向来喜好素雅致远之风。
　　二皇子、三皇子也皆随父，常着素衽广袖云袍。可这位偏不爱走寻常路。这一身的花枝招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到宫里来相亲的呢！

　　萧沐晚假装看不出旁人眼中闪烁不止的鄙夷目光，只是一脸爽朗地客套寒暄了几句。

　　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趁着几位老人家还没走远，赶忙摆出一副皇家最孝顺贤良的好大儿模样。朝靴刚刚跨进大殿，就对着萧连山弯腰作揖，中气十足地长声奏道：“启禀父皇，您让儿臣挑选的王妃人选，儿臣心中已经有了决定，那便是柳国公家的嫡长孙女——柳燕如柳大小姐！”

　　话音刚落，萧沐晚刚好掐着点儿跪到金灿灿的雕龙台阶之下。俯身一拜，便是满脸恭敬地继续念道：“儿臣心意已属，还望父王成全！”

　　柳国公？柳燕如？
　　几个老头子脚步一顿，恨不得背后多长出只耳朵来，一个个立马在心里飞快地盘算了起来。

　　要说柳国公府这一脉，已经式微好几代了。

　　当初的柳国公那是何等英姿逼人的耀目风采？一缕美髭拔刀定江山。既能文动长安，亦能武助朝安。

　　可到了这届的小字辈们，却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除了这叫柳燕如的嫡长孙女仗着姿貌，还有几分名声在外，其余尽是些软弱无能的酒囊饭袋。细数一遍，阖族上下竟挑不出一个能拿得出手的男丁来！

　　先不谈这圣上何时起了给大皇子选妃的心思，而这虞宁王又为何会瞧上那柳家的姑娘？几位老臣立马皱起了满脸的褶子，心想着这里头莫非还有什么他们还没参透的玄机？

　　见萧沐晚如此不着调地大声喧哗，萧连山的脸上立马就笼上了层沉沉阴影。

　　萧沐晚偷偷抬头瞥了一眼，立马就瞅出自家老子这眼神不对。

　　心想着自己刚刚是不是一时用力过猛演过了。平日里父子俩一直冷言寡语的，这一下整太浮夸，保不这老头子心里又得多疑上一阵。

　　可那又怎么样呢？
　　心中不禁冷嗤一声，萧沐晚只是稍稍酝酿了情绪，好让脸上的那份恳切再真诚上几分。

　　不过此时的萧连山，倒也没有多怀疑今日萧沐晚如此异样的“热情”。满脑子里计较的，是这虞宁王正妃的人选是否合适。

　　左右不过个无甚实权的落魄世家，家中子侄也没有一个有出息的。就算这柳家小姐嫁进虞宁王府，也不能给萧沐晚提供任何的实际助力。

　　但瘦死的骆驼毕竟比马大。
　　当年柳国公留下的威名仍存，而那柳家小姐也算是京中年轻貌美的名媛之一。就凭着这两点，配他这大皇子做正妃也不算辱没了他。

　　这么一想，倒也算是桩门当户对的良配。
　　萧连山稍稍思忖了一瞬，便大手一挥，直接准了这门亲事。

　　又吩咐监天司将两人的生辰八字合上一合。若无大忌，便寻个吉利日子早早把婚事给办了。

　　这齐王欲将柳国公嫡长孙女封作虞宁王妃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自从金銮殿传出，再到飞入长安城各户贵人的耳中，也不过就是半晌不到的功夫。

　　立马就有好事之人，意味深长地提起最近坊间对这位大皇子的诸多流言蜚语。

　　再联想到这位在京中闺秀圈中存在感极低的柳家小姐，这突然就一朝“飞上枝头”成了大皇子妃，不得不让人一阵浮想联翩。

　　更有甚者，意有所指地晦涩言道，有些看似不着调的捕风捉影，保不齐还真就是那么回事。

　　寻常皇子，从甄挑王妃人选到正式采纳，少说都得花上个一年半载的功夫。齐王为何突然就如此草率地定下虞宁王的婚事？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蹊跷之处。

　　而那圣上似乎还嫌各路朝臣不够刺激似的。
　　得到监天司合出的婚缘卦相之后，见其果不凶不吉，并无大忌，便直接召了那柳老国公进宫觐见。看样子，这婚事已然是铁板上定钉了。

　　一时间，这长安城就像炸了锅似的。
　　各式小道消息如蝗虫过境一般漫天飞起。
　　而其中最为慌乱的，却是这一任的柳家家主——柳老国公。

　　据说这柳老爷子面圣之时，满口慌乱地坚称自己那不成器的孙女性情愚钝，姿貌平庸且学识浅薄，根本就配不上龙章凤姿的大皇子殿下，还望陛下收回成命，为虞宁王另觅淑媛，再结秦晋之好。

　　倘若萧沐晚真是萧连山的嫡亲儿子，这么吹嘘拍马地奉承上几句也就罢了。

　　可这位的身份本来就尴尬，柳老国公这么一顿老龙上天般的卖力吹捧，反而让龙椅上的那位主儿顿时就满脸阴云密布了起来。

　　在萧远山身旁候着的大监，此时也是心惊肉跳地到满头大汗不止。
　　心想着这老国公当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怎么心里就没一点谱儿呢？

　　满脸铁青的萧连山也是心里不畅快的很。
　　横眉一挑，便是毫不客气地冷声训斥道：“如今吾儿看中你柳家之女，你国公府该感到莫大的荣耀，心怀感激地好好谢恩才是，而不是跑到朕面前来妄自菲薄。怎么，你以为大齐皇子的婚事是到集市上买菜卖菜，还有可以讨价还价的余地？”

　　萧远山是当真动了怒的。
　　——怪不得这国公府如今落魄成这般田地。
　　这老的老糊涂，小的不成器。
　　全家上下就没有一个拎得清的明白人！

　　懒得和这老眼昏花的老匹夫再继续废话下去。萧连山说罢便十分不耐地摆了摆手，命人即刻送老国公出宫回府。

　　“皇上开恩啊！”
　　这柳国公一看自己惹得龙颜大怒，立马就满脸惶恐地瞪大了双眼，还想要继续跪地求饶上一番。

　　可齐王这一声令下，便有几个身着铠甲金衣的御前侍卫从暗处鱼贯而出。一人一手，直接将这老爷子干净利落地架走了。

　　这老国公被圣上丢出御书房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结果当天晚上，这柳家就出了件骇人听闻的大事来。

　　那被虞宁王钦点、齐王首肯的准王妃柳燕如、柳小姐，居然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一人从国公府里溜了出来。

　　一个娇滴滴的世家小姐。
　　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连夜孤身直奔到城郊外的尼姑庵去。青灯佛堂之前倩影不再，一把剃光了三千烦恼丝，竟是做了个秃头姑子！

　　这下好了，整个长安城又一次炸开了锅。
　　好好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为何非要这般想不开，在大婚当前突然看破红尘？难不成做这虞宁王的王妃，竟比出家为尼还更恐怖可怕？

　　还有些不知真假的小道消息，说那柳小姐之所以突然出家，是因为她这个云英未嫁的闺阁之女，却与府中请来的一位教书先生互生了暧昧。

　　郎有情、妾有意，再借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利，一来二去，两人便就暗通了私渠。

　　这年轻男女一但互相看对了眼，本就热血沸腾，容易情难自已。
　　那教书先生也是个肚里有些花花肠子的。
　　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哄骗着那柳小姐共赴巫山云雨了一番。

　　结果一朝干柴烈火之后，那柳家小姐月信迟迟不至。再偷偷摸摸寻了大夫，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珠胎暗结数月有余了。

　　可谁知那教书先生也是个没担当的懦夫。
　　一听说柳燕如怀孕了之后，便担心自己被东家责罚甚至是发配送官。
　　赶忙慌慌张张地收拾好了包袱，竟一个人不辞而别了去！

　　就在这时，宫里传来了齐王要赐婚的消息。柳小姐毕竟年轻没经过事，这才慌不择路地向家人坦白了一切，而后便有了老国公御前被斥的那一幕。

　　不过这传言毕竟只是传言。
　　但人姑娘都已经被逼到这份上了，齐王也不能真把人柳家再怎么样。虽然是一肚子怒气，但也只能把萧沐晚再召去，命他在册子里另挑一位心仪的王妃。

　　这堂堂皇子挑媳妇，却跟菜市场买菜似的，也着实够丢人显眼的了。可这萧沐晚就像是转了性子似的，得了命也并未抱怨，难得乖顺地一口应下了。

　　没过几日，这虞宁王便又兴致冲冲地同萧连山禀告道，这回他相中的，是工部卫郎中家的嫡长女，卫芝芝。

　　这卫郎中自己虽然官职不高。
　　但家中这唯一的女郎生得却是娇比芙蓉、艳过牡丹。还未及笄时就已经名动全城，乃是长安城里极为出挑的一朵美貌姣花。

　　在外人眼里看来，这萧沐晚向来放荡不羁、生性风流，选上这么位容貌出众的小家碧玉倒也无可厚非。

　　这次选妃的消息一经传出，那卫郎中本人还没作任何反应，倒是另一位官职更微的地方县府衙役凭空突然跳了出来，拿出一张泛黄破旧的婚契，直指这卫郎中乃是个背信弃义的卑鄙小人。

　　据这衙役的说法，当年这卫郎中还是一届寒门之时，身为同窗的两人情同手足，在书院里几乎是同进同出。

　　但相较之下，还是这卫郎中的学业要更胜一筹。

　　进京赶考之前，名落孙山的小衙役还将身无所几的积蓄，全都接济给了他这位至交卫兄。

　　当时的卫郎中还颇为感动。
　　两人当下便歃血为盟，结为异性弟兄。
　　还立下字嘱，两人将来若是各育有一儿一女，就亲上加亲地结为儿女亲家。

　　事实证明，小衙役的眼光确实不错。
　　这卫郎中进京赴考之后，果然是一举入榜。
　　虽然不是那最为风光的一等前三甲，但总归也如愿谋得了一官半职，在长安城里算是勉强站稳了脚跟。

　　之后两个昔日好友便各自成家。
　　数年之后，还真如当时立誓那般各得一男一女。

　　本以为是上天注定的大好锦绣良缘，可当这小衙役带着当年的信物寻上门时，那卫郎中却矢口否认之前立下的誓言。

　　原因无非是那卫小姐生得一副花容月貌。
　　但凭这一张闭月羞花的漂亮脸蛋儿，身后便有一堆名门大家的世族子弟趋之若鹜着。

　　早就已经不是当年那般淳善朴质的少年儿郎，此时的卫郎中见女儿这般受追捧，自然要将其待价而沽，寻个最妥当的高枝攀附着，好为自个儿将来的仕途添砖铺路。

　　就在这卫郎中做着成为哪位高门子未来岳丈的美梦之时，突然冒出个无权无势的穷苦发小来。

　　倘若是求他接济几两银子也就罢了。
　　可那厮居然非逼着自己，要将他那宝贝闺女摇钱树，许配给个不名一钱的穷小子？

　　如意算盘打得直响的卫郎中，辛辛苦苦把女儿养得美貌动人、如花似玉。
　　临到“收割”之时，又怎会就此甘心？

　　索性闭门不见，打死不认年少气盛时定下的这门糊涂亲事。还雇佣了几个地痞流氓，不断去小衙役的落脚之处滋事骚扰。

　　偏偏这小衙役就是个认死理的。
　　死活不肯妥协之后，两家便就此陷入了僵局。

　　而如今这卫芝芝将要嫁入虞宁王府的消息一经传出，那小衙役自然是更气不过——那卫家女郎明明已有婚约在身，又怎可再许给他人？

　　于是气到极点的小衙役心一横，索性鱼死网破地将这事给捅了出来。

　　没想到一个爆料之后，便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桩上不了台面的囫囵事儿，竟很快就上达了天听。

　　齐王听闻这其中的来龙去脉，自然是一阵勃然大怒——好一个胆大包天的卫郎中，竟敢向皇室隐瞒女儿已有婚约在身！

　　皇帝大笔一挥，直接将那卫郎中连降三级，再罚禄三年。又责令他信守诺言，即刻择日让其女与旧友之子迅速完婚。

　　那卫郎中此番真可谓是“赔了闺女又折官”，终于从他那富贵如意的春秋大梦里跌落人间。

　　只是这样一闹，萧沐晚这次的王妃人选便又再次落空。

　　萧连山一看见跪在殿前，端得一脸无辜的大儿子，一时之间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怒。

　　左右想想，先前两桩乌龙好像也怨不得萧沐晚，只能再给他几日时间，这次务必好好挑出个贤良淑德、知书达理的虞宁王妃。

　　虞宁王这次相看中的，是安国候王老将军家里的幺女。

　　萧沐晚还信誓旦旦地同齐王解释道，这从武将家里出来的姑娘必定是英姿飒爽、果断干脆的巾帼英雄。想必在其坦荡的胸怀气度之下，定不会再闹出先前那般尴尬的污糟事来。

　　结果那王家女郎，果然正如萧沐晚所言的那般“坦荡真诚”。

　　一听说虞宁王妃的人选落到了自己头上。
　　那王家小姐直接拿了把长剑，便冲到平日里来往甚密的闺中密友家中，直言不讳地向两家家长坦白了自己心中所爱之人就是这位闺蜜。还说两人两情相悦已久，倘若非要逼她们分开，宁愿双双殉情而死。

　　王老将军虽已无实权，身后亦无子侄继承其衣钵。但毕竟年轻时峥嵘一生，为国家断臂流血也未曾有一点怨言。如今宝刀尘封、壮士归乡，就算没有功劳也有几分苦劳。

　　现在更是拉下一张老脸，一身素衣地跪到殿前向齐王求罪，说他早年造下的杀孽太重，导致如今子嗣稀薄。老来老来，膝下就只有这么个宝贝女儿。

　　都怪他教女无方，如今任性妄为到辱没了皇家威严。王老将军不求荣华富贵，只求放他那不成器的闺女一条生路。

　　齐王闻言，便是满脸吞了苍蝇般的别扭表情。

　　心想着萧沐晚这小子到底是什么眼光。
　　这接二连三的，挑得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狗屁玩意儿！

　　但人都求到跟前了，到底是有功之臣，这王老将军的面子也着实不能不给。不咸不淡地宽慰了几句，齐王也不再计较这王小姐如此惊世骇俗的大胆之举。

　　只是这第三次的指婚，便又是无疾而终的不了了之。

　　事到如此，虞宁王这三挑王妃皆落败的震撼事迹，瞬时便疯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众人在八卦震惊之余，又不得不感慨。
　　这大皇子殿下竟是以他一己之力，带动了整个京城婚媒行当的迅猛发展！

　　萧沐晚这几次“慧眼”相中的女子，在世人的眼中看来，名声或多或少都有些瑕疵。
　　一时之间，这“虞宁王妃”竟也成了个像瘟神一般人人避之不及的名号。

　　据说这但凡有点家世的名媛贵女，生怕自己成为萧沐晚的下一个目标。

　　本就有心上人的，索性也不再故作矜持。
　　拉着人公子就直接开口表白，倘若刚好是两情相悦，能把婚事定下来的便就立马拍板。

　　而本还无心婚嫁的，也开始操心起自家闺女下半辈子的人生幸福。

　　能相看的，就立马相看起来。
　　自我定位极其精准，既不挑剔也啰嗦。看准了就出手，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那乌鸦嘴转世、又疑似不举的虞宁王看上，女儿这一辈子的幸福都得毁在那王八孙儿身上！

　　一时间，这长安城里无论是官媒还是民媒，一下子全都生意爆棚到令人乍舌。
　　业务能力强的冰人，一日之内竟可以为几十户人家递换上十几张庚帖。

　　且来往客户皆是好生款待、感恩万分。
　　生怕稍微苛责了几分，自家孩子的婚事就要耽搁上几日。要知道如此敏感又紧要的关头，时间就是生命啊！

　　多少在婚庆嫁娶行当混迹了一辈子的老人，第一次感受到“加班加点”这般甜蜜而幸福的烦恼。
　　不得不赞叹道，
　　这般万人空巷的求婚定亲流，真可谓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旷世盛景啊！

　　更有甚者。
　　直接找匠人将萧沐晚的模样，做成了栩栩如生的木雕，恭恭敬敬地贡在了神龛之上，虔诚祷告，晨昏定醒——拜虞宁王，得好姻缘。
　　正所谓真月老在世，福泽万民，童叟无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