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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要命的一餐 ...

  •   白天你想干什么都行,只要不干坏事。

      文生掂量过这句话后,次日正大光明逛了一圈储物室,他打开了黑木箱子,里面确实有一副小杠铃,箱子后面也没什么东西,都是陈旧的家具,唯一充满童真的,是一个圆鼓鼓的老爷爷蛋。
      他还记得,老爷爷蛋是他和姥爷一起手绘的玩具,材料可不是真的蛋,是木头所制。这样“又小又老”东西竟跑到了这里来,他有些唏嘘,他还以为老爷爷蛋早就被扔了,或者遗忘在搬家以前的家里。
      文生顺手就把老爷爷蛋揣进了衣兜里,他关门出来用早餐时,纪太正好从厨房端着两个汤盘旋转到他身旁来,她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怎么样?找到什么了吗?”
      老纪理平报纸翻了一个面,他抬眼的时间并不久,但那双灰白的瞳仁含着点期盼,“有没有新发现?有的话,可以和你老爸分享一下,我很乐意听你的发言。”

      老实说,父亲戴的美瞳看起来很像白内障患者,他疑虑,有这种颜色的美瞳吗?文生看着老纪的眼睛回答,“没什么发现。”
      “真的吗?”席微替他倒好一杯牛奶,将杯子推到了他方便拿的右手边。第二杯牛奶她放在纪太的右手边,第三杯放在老纪的左手边。
      “是的。”文生对桌上的食物兴致不太浓,他没吃几口,就离桌捞起沙发上的外套穿上,向他们礼貌道别,“我得赶着去公司了,你们慢慢吃。”
      “亲爱的,你才吃这么点,再吃一些吧,拿着走。”纪太追上来塞给他面包片,还有一盒牛奶。每当他下意识受宠若惊时,看看纪太那张浓妆脸,什么惊啊宠的都没了。
      文生道谢后,席微又喊住了他,她瞧一眼文生的手表,提醒道:“你的手表坏了,没有动了,交给爸爸修,他保准能修好。”
      “真的咧,坏了。”纪太低眼看了看文生的手表,想要帮他取下来,却被他躲开了,文生背着戴表的手往门口快步倒退,“我不想修,我拿它当饰品戴而已,不用管我,我先走了。”
      他们也没有逼迫他,一个两个都说,随你便,你想怎么就怎么样。
      文生笑一笑就溜了,其实他今天也不想去上班,更不想呆在奇怪的家里,似乎无处可去,于是按部就班。
      他公司同事真的没了以往热闹,迟到的、偷懒的、喝茶聊天的...都没了,大家都高效率投入工作,不浪费一分一秒,一眼望过去像是一群精英人士的集中营。
      连主管都在电脑上啪嗒敲打,他虽板着一张脸,在透过玻璃瞟过文生时,小眼中流露着老鼠想喝油的迫切,他时不时会打个电话给文生,提醒说,认真工作。
      文生已经尽量保持认真了,他的神思只是偶尔飘走,想起从昨日开始就没找到的那面镜子。后半天时间,他也开始高效率工作了,下班时间未到,大部分人都完成了今日的工作。
      五点准时下班,时间上的规律,使大家作息秩序井然。他今天又听见同事们愉悦讨论,要回去陪女儿啦,陪女朋友啦,陪父母啦...或是回家学习、享受生活。
      同样的,后脑勺总有几股他抓不住的目光,索性等那些不知名的目光偷看,说不定是他神经敏感也未可知。
      文生收拾了办公桌准备回家,一道大面积的阴影笼罩下来,遮挡了他去路的光,偏头就见主管上小下大的身体塞在隔板之间,那是一堵奇怪的肉墙,主管上半身窄得是个瘦子,下半身虽是胖子却不臃肿,明明微胖的地方,皮肤又干皱皱的,还发黄。
      他望着主管油白的双下巴,呲牙道:“你好,有什么事么?”
      主管鼻上架着一副银丝镜框,镜片在室内灯光下反光,他一低头,从文生的方向来看,镜片就不大反光了。“我有公事要和你讨论,现在我们一起去吃个饭,顺便谈话。”

      那家法式餐厅的典雅装潢名不虚传,每一处角落都布置得妥当至极,格外是靠窗的位置,不止因为视野宽阔和静谧,这幅西洋窗帘在环境上点缀甚多,其线条柔和悠然,色彩与风格浓郁而富有情调,使人能感受到那股浪漫氛围。
      帘边两位西装革履的男士斯文有礼对坐,桌上的美食.精致而少,却丝毫不影响主管的进餐兴致,虽然这点食物仅够垫胃。
      文生扫视一遍餐厅的环境,放低声给上级提了个建议,“你要是带女朋友来这样的地方吃饭,很好培养感情。”
      “我是这么认为的。”主管切了一小块色泽光滑匀称的鹅肝放进文生盘里,他露出一抹小微笑,那双小眼透过镜片清晰而目不转睛地看人。
      “谢谢。”文生没有动那块鹅肝,他端起高脚杯喝了一小口酒尝尝味儿,抿唇后,方道:“你不是要和我谈论公事吗?”
      主管满不在意地耸耸两只溜肩,“什么公事,我一下子给忘了,放松一回,你尽情点餐,这顿我请。”
      文生并不相信那句一下子给忘了。直到他吃饱,也得等待上级用够了餐,才能走。无聊间,他随意看了看餐厅,那些服务员统一着白衬衫加黑马甲,连他们脸上的妆容也是黑白色的,这样的黑白使他想到地府的黑白无常,但他们没有要索命的感觉,有一点...可爱,像动物界里的斑马。
      譬如那个扮丑哄孩子开心的领班,呆板着一双眼睛却奔来跑去学马叫,他还领着属下给餐厅里的红脸蛋小孩们送糖果吃,文生看见的小孩子都没有和大人一样有着夸张的眼妆,他们最多脸颊上红扑扑的,鼻头上还有点五彩缤纷的一团嫩颜色,就没有其他的了。
      “大家都很可爱是不是。”
      文生微微点头,转过脸来面向用餐的主管,主管切一口渗血的牛排吃,就喝一口红酒,他的厚嘴唇随着咀嚼蠕动,仿佛上下两条挨着的血虫,分分合合,黏黏糊糊。这张殷红的桃心唇过于艳丽,他脸上的粉底又过于惨白,在文生看来不是一个好看能接受的妆容,就目前见过的浓妆脸里,只有席微要顺眼一些,比起其他人,她的妆容可称得上是淡雅了。
      文生盯着主管塞满食物而尖嘟嘟的小红嘴,在心里悄悄说了一句话。好黏的口红。
      主管这一餐过量饮酒,已不容许开车,他半醉半醒地搭乘文生的甲壳虫车,报了一个路段地名后,歪头靠在座椅上打起了瞌睡,嘴里呼噜呼噜地响。
      到达目的地,文生想喊醒主管,可一靠近过去,眼前都是那张红油油的桃心唇,在星星微光下泛着点光泽,他屏声敛气伸出指头摸一摸主管软肥的嘴巴,又翻过指头来看,没有沾到口红的颜色。
      文生一连摸了主管好几下,唇上、脸上和眼影上,都没有在上面沾到任何一点颜色。于是,他稍微用力搓了几搓主管的大脸,还是沾不到什么,他再使一把劲儿权当搓澡泥般来搓这张脸,仍旧搓不花妆容,这妆仿佛生长在了人脸上似的。
      他炸毛地蹲在驾驶座上,揪着主管的衣领,对着那张脸强力搓啊搓。
      主管打了一个醉醺醺的嗝儿,他微张开眼眸,噘嘴嘟哝,“小甜心,你把人家弄疼了。”
      胃里的食物翻腾倒涌,文生憋着食管升起的那口气,打开副驾驶的门,竭力推搡主管下车,双手却被主管紧紧地抓住了,还被强制放在这名醉汉胸前蹭来蹭去。
      喝醉的主管比海里的八爪鱼还要缠人,他的四肢像是有密密麻麻的,无形的吸盘一样,试图缠紧文生健壮的青年躯体,他还凑着脸过去,吧唧吧唧嘴说,小甜心,我的小甜心。
      边说,边逮紧了挣扎的文生,往他热乎乎的手臂上一口咬了下去!
      “啊!你醒醒!你醒醒!”
      不管吃痛呼喊的声音,主管吮吸起文生伤口上的血,他神情像极了初生婴儿咀奶.头,那张厚嘴包在文生的臂上越吸越紧,渐渐,他的表情从纯真的婴儿,变成了贪婪的蝙蝠饥饿舔血。
      紧急之中文生没大感觉到疼痛,更多的是惊惧和慌乱,他躬起身体,抬起双脚抵住主管的大肚,试图踹走面前喝醉到神志不清的人。
      醉酒丝毫不影响主管的气力,他越来越兴奋,甚至将牙齿嵌入了文生的皮肤里,他腥臭的嘴涎水多流,混杂着些血液,从他冷白的口边滑至下巴,藕断丝连地长流。
      文生生生觉得自己抵抗了一头野猪,他咬紧牙关,绷紧下颚,空出一只手胡乱摸到身后解锁车门,很快连滚带爬地摔了出去,摔得再狼狈,也好过被活人吸血。
      这个路段很是僻静,夜晚没什么行人,至少现在一个也没有。
      主管也从甲壳虫车里歪歪倒倒爬出来,他瞳孔隐隐发红,身体一转眼就变得极其臃肿,臃肿到匀称,上下身都变胖了,皮肤也不干巴巴的,和猪皮一样透着粉红,白净又润。
      文生捂着伤口倒退,尽量镇定地交涉。
      但主管好像听不见他的话,步履蹒跚地冲他奔来,真不知是醉得厉害,还是中了邪,固执地追着他跑,所幸主管摔一下追一下,每次差点摸到他的衣角,就笨重地脚滑扑倒了。
      那张桃心唇上的口水流得比夏季吐舌的哈巴狗还厉害,文生紧张盯着他眼中的血盆大口,将主管引去对面的马路上,就脚下生风地逃回甲壳虫车上锁住了门。
      嘭!车尾被主管撞击后,耸动前移了一点。
      文生顾不上系安全带,猛得飙车走人,他开了许久的车,才平静下来不慌了。他随意看一眼手臂上的大牙印,又立即看了第二眼,上面伤口很深,竟没有流下一点血。
      每当丝丝血液从白肉里渗出,马上就消失了。
      他摸了一下伤口上刚渗出来的血,指尖原本染了一点红,几秒里,指尖和伤口处的血共同消失了,所以也就没法看见它流下来。
      文生茫然观察了好一会儿,懵头懵脑地回了家。他穿上外套遮住手臂,家里人都在饭桌前等他吃饭,每个人都很关心他,他们细微地发现文生今晚衣衫凌乱,满额大汗,呼吸甚至不平稳。
      “你遇到了什么事吗?”
      “你好像和平时有点不太一样,衣服都乱了,你可是个很注重仪表的人。”
      “发生了什么,放宽心和我们说,我们是你最亲爱的家人。”
      这几人友好的态度,文生并不是很领情,他们的脸使他想到主管的脸,又想到主管咬他的事。他细细打量他的母亲、父亲以及前女友,几张妆容脸上都挂着在他看来有些刻意的微笑。
      他落座,双手相握。
      马上就有贴心的家人给他端上饭菜,在从前这是他的活儿,当有一天实现回家做皇帝的舒适后,他却没有想象中那么舒适,甚至有点无所适从的膈应。
      文生两手的拇指一上一下互相摩擦,臀部左右微动,调整着位置,深吸一口气问:“阁楼上的那面古镜,去哪儿了?”
      老纪晕开的眼影因着长眉皱起而有了褶子,他放下碗筷,满目疑惑,“镜子?什么镜子?”
      纪太和席微也一脸疑惑,她们一齐看向文生,等待他的回答。
      文生的视线在三人脸上流连几番,舔了下上唇,说道:“你上个星期买的镜子,椭圆形的,放在阁楼上,妈妈很不喜欢那面古镜,还跟你吵架,我晕的那天,镜子快要倒了,我想去扶住它,好像...就被人打晕了,对,是这么回事。”
      老纪还没发话,纪太就大惊失色地说:“天!你胡言乱语在说什么?我和你爸爸是从来不吵架的,我们都很相亲相爱,还有你说的什么镜子,家里从来没有出现过。”
      席微也有些害怕地说:“文生,别让我们这么毛骨悚然好吗?你从上次晚上睡醒后,就一直奇奇怪怪的,你是不是做过什么梦,错把梦境当成真了?”
      老纪和她们站在同一战线上,关心道:“是的,你最近几天,让我们觉得怪怪的,你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到底是谁让谁毛骨悚然?!

      文生缄默了,连饭都没胃口吃,就上了楼呆坐。他好像被困在一个绵长的梦境里,周遭一切都古怪离奇,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一切似乎在那日四点二十八分后开始就不一样了。
      到底是谁打晕了他?
      阁楼上的镜子去了哪儿?
      为什么大家都变了一个样儿?
      他在屋里思考这些严重的问题,外面的人苦口婆心劝他吃饭。他们大致说,知道你不喜欢被人唠叨,我们也不多说,你永远是我们最重要的宝贝,你今天在公司心情或许不好,我们都能理解,饭菜摆在门口,你要是饿了,就赶快吃。
      他从来不知父母能这么善解人意......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要命的一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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