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不如种花》一梦生泽

4、第四章、资质

　　江陆闻言只是应了一声，顺手关了窗，又搬着那碾钵回了桌边去，似乎对方才朱墨白的说辞并不感兴趣。
　　他这反应看在朱墨白眼里便有些异常，想了想，那躺在病榻上的青年问道：“你可想过要入修行之门？”
　　如此天赋少年，虽然比他们寻常收弟子的时候年纪大一些，但也足够让门内那些长老们争抢了。
　　只是不曾料到原本还颇为平静的江陆听他这般说了，反倒露出一些彷徨的神色，隔了会儿才摇头：“不行的。”
　　“为何？”
　　朱墨白不解，寻常人家的小孩若是听到他这么说，只怕早就高兴地蹦起来了。就算是一些修士家族都未必能进得了他们玄一宗的入门考核，要晓得他方才那句话，已经等同于要带他入门了。
　　“我没有资质。”
　　江陆又摇了摇头，想了会儿才继续道：“小时候城里有个仙师来过，给小孩子们都看过根骨，当时整个霜城六七岁以下的小孩，只有江家二小姐被带走了。”
　　他这话倒是出乎朱墨白的意料，根骨资质确实是修士入门第一要看的，虽说修行到了后来悟性和天赋更重要些，但若无根骨资质，只怕是连入门之路都走不远。
　　“你过来。”
　　朱墨白对他招招手，他如今有伤在身无法调动法力，确实无法一眼看出眼前这少年的资质如何，将他叫过来后便强行调用神念去看江陆的灵根。
　　五灵根，五行俱全，不分强弱。
　　这结果当真是让朱墨白顿时没了言语。
　　大多数门派和绝大多数散修选弟子首先看的便是根骨资质，其中灵根等第便是最重要的。单灵根入门快也容易成长，乃是各大门派争抢之人，若是还碰到个变异灵根，那便是绝佳资质，是个门派都会首先供他资源。次一点的便是那双灵根的弟子，若是双灵根中有强有弱倒也简单，选强的那个灵根合适的功法修行，未来成就也不再单灵根之下，只是双灵根甚少有变异灵根，大多都在五行灵根之内，故而在根骨上便算是差了一筹。这双灵根中倘若不分强弱，那对于功法的选择便略有些麻烦，故而只有大门派才会悉心培养这等灵根的弟子，散修一般都会择一灵根进行修行，如此一来便也是一种资质浪费。
　　若只看灵根，三灵根的弟子便已经有些困难了，和双灵根弟子一般若是有强弱之分倒也还好，最怕的是三灵根还不分强弱，如此大部分功法便颇难修炼，只有将其中之一的灵根慢慢培育起来方能有所成就。但这等就不是散修弟子能做到的了。但偏生散修中这等资质的人最多，原因倒也简单，大多数好根骨的弟子都被大门派收去了，他们寻不到只能退而求其次。
　　好在灵根也不算唯一判定根骨资质的要素，除此之外还要看悟性、天赋、道体等各方面，若是碰到个先天道体就算灵根差一点也是各大门派争抢的人选。
　　只是就算条件放得再宽，也很难有愿意收下江陆这等资质的。
　　五行灵根不分强弱，除非有宗门愿意替他将其中之一强行扶植起来，否则这世间不说十成，只怕九成九的功法他是不合适的。五行灵根都需要灵气灌养，如此一来他的进阶速度便会比寻常弟子慢上个三四倍，只怕尚未筑基，便要到了寿限，又哪有门派愿意培养这么一个弟子呢？
　　他只是略一打探便陷入了沉默，这等反应在江陆看来便是坐实以前那仙师对自己说的话。
　　“你也不用难过了。”江陆抱着碾钵走回桌边，对朱墨白道：“其实这世间哪有这么多好资质呢？倘若我真的根骨绝佳，想来也不会让江老爷捡回去，而是被仙师捡回去了吧。”
　　江陆只是随口一说，却不想让朱墨白联想到了自己。他便是因为稀世罕见的灵根和根骨，才让自己的师尊抱回山门的，要说真正的父母是谁，确实也不清楚。
　　“但……”
　　朱墨白还想说什么，却又被江陆打断。
　　“其实我能种这些药材的事情，旁人是不知道的。”
　　此言一出，朱墨白倒是真的有些诧异，他这才反应过来，为何江陆还能在这霜城安稳的住着而不是被另有所图的修士给带走。
　　要知道他这等难以修行的灵根本也不算什么，给一本寻常的入门功法略略锻体便足以让他比寻常人长寿些，也足够让他承担一个小门派的药农的身份了。
　　可见这少年是有足够的行事判断才会将自己的秘密隐藏起来。
　　只是……
　　“如今我知道了，”朱墨白问道：“你可担心？”
　　江陆一边将碾钵中的药汁倒了出来，一边又去看一旁烧着的两罐药汤，想了会儿才问：“你打算将我怎么处置？”
　　听他这问话，朱墨白反倒沉默了。
　　“要抓回去吗？”
　　疑问一旦说出口，反倒没了压力。江陆将手中的药汁分开倒入两个瓦罐中，又从一旁的药柜里寻出几味药材丢了进去，随后寻了一双长筷在那边翻搅。一番动作之后都没听到朱墨白的反应，这才略有些奇怪的抬头看那边，又问了一遍：“你想将我抓回门派？”
　　朱墨白下意识摇了摇头，他从未想过要强迫旁人做什么事情，只是这动作之后却又迟疑了。
　　“你可愿跟我回宗门？”
　　在朱墨白看来，江陆这能力只怕不寻常，如今他年纪小还能隐瞒一阵子，若是日后被人发现了只怕关系重大，说不得会发生什么事情，还不如跟自己回宗门来的安全。
　　“若是我说不愿呢？”
　　江陆站直了身子，隔着一张桌子遥遥看着他，面上神情未变却显出几分紧张的姿态来。
　　他到底才十三四岁，即便懂事的早也是个半大的孩子，眼前这人虽说重伤又是被自己救回来的，但书上说人心难测，倘若他真要将自己捉回去，那自己怕是没什么反抗之力。
　　江陆捏了捏手中握着的一枚干果，安静地等着朱墨白的答案。
　　“不愿便不愿吧。”
　　强人所难非君子之美。
　　朱墨白虽说觉得可惜却又不想让他为难。
　　他这话回答得颇为果断，神色也不似作假，江陆略松了一口的同时，又将那枚果子悄悄塞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诚如朱墨白方才所言，他这般的天赋对大部分宗门来说也算个香馍馍，但真正意义上的修行却谈不上了。江陆虽说除了小时候的那位仙师，真正接触过的修士也就面前这位，还因为重伤的关系显不出什么能耐来。但他从小看过不少画本也听过茶馆的老爷子的说书，晓得这人啊除非有自保之力，否则便如说中所言，怀璧有罪。
　　他如今便是个没有自保之力的人，而身上这等莫名的种植之力便是他的玉璧。和那些半大的还在做梦飞天遁地的孩子不同，他是见过从门中回来的二小姐的，小时候意气风发还有些淘气的二小姐入门第二年回来之后就仿佛变了个人，江老爷为了供她修行似乎也花费了许多钱财。好比如今这般收敛各色药材据说也是为了二小姐在宗门内做打点。
　　大约是从小寄人篱下的关系，江陆很擅长观察人，这等变化自然瞒不过他，联想到曾经听过的那些故事，多多少少便有了猜测。故而对那仙家宗门，并没有寻常人那般的期待。尤其他也晓得若是被修士发现自己这点本事，后果便是身不由己了。
　　江陆一边将炉子里烧开的药汁分开两碗倒出来，一边也有些后悔，心道不知为何就将自己的秘密暴露在一个目前还只能算得上是陌生人的身上。或许是对方身受重伤又愿意相信自己接受治疗，让他不由自主放松了警惕，一不小心就将秘密说了出去。
　　倘若这人是个好人倒也罢了，若是心怀歹意，这后果便有些不妙。
　　他望着桌上两碗药汤，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朱墨白，想了想问道：“你不怕我下毒吗？”
　　毕竟这人已经知道了自己在灵植上的手段，多少就该有点防备了吧？
　　谁料这话落下，便见朱墨白有些不解得看着他，问道：“何必这般麻烦，你将我丢在外头不管不就行了？”
　　他早就伤毒缠身，若非江陆手上的灵药只怕也活不下去了。在朱墨白看来，若是江陆对他起了歹念根本不用下毒这么麻烦，如那“杠子哥”所言直接将他丢去后山乱葬岗，岂不是更简单便捷。
　　“也是。”
　　江陆想了想倒也是这个理，忽然心中那等防备就放下了，对着朱墨白道：“既然说了要治好你，自然是要说到做到的，君子一言嘛。”
　　朱墨白想纠正他不过是个小孩，但又觉得似乎这般说也不太妥当，尚且在斟酌言语，一抬眼却看到江陆将两碗药汤都端到了面前，往那凳子上一摆，指着说：“喝下去。”
　　看着两大碗黑乎乎的汤药，习惯了圆润干净香气四溢的丹药的朱墨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问：“就这样？”
　　“你看不起我的医术可以，不可以看不起我的药材！”
　　听到朱墨白的质疑，终于显出一些小孩子脾气的江陆一叉腰，呵道：“我最近挖到的好药都用上了，不可能没效。”
　　朱墨白倒不是对他的医术有疑问，只是对着那两大碗黑汤有些嫌弃，不过他本就是颇能忍耐之人，想了想，还是挣扎着半坐起来靠在床头，顺手端起一碗往嘴里灌下去。
　　还好，算不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