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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六章 ...

  •   室内寂静,虽然礼部通常如此,但今日的寂静却充斥着一丝诡异。

      乌帽猩袍的几位礼部重臣分坐正堂两侧,下属各司的几位主事大人却跪在院中不敢抬头。

      上好的透骨瓷茶盖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随即茶烟蜿蜒升空。

      “春初掐尖的碧螺春确实好。”

      散漫清淡的声音响起,言语之间并无往日的肃杀,坐在一侧掌管礼部的刘大人暗暗松了口气,觉得事情有回斡的余地,毕竟这位进门并未像以往那样掌握了证据便清绞一番,是的,没有被绞杀,甚至没有被带去那只入不出的廷狱,一切都是可以再打折扣的,心里这样思忖着,刘大人的神色也松缓下来,“您真是会尝,可不就是春初掐尖下来的。”

      扔开手中的名册簿子,沈缜笑容和煦,“刘大人,听说你有胸疾,最近可好些?”

      思忖着如何力挽狂澜保命,听到轻柔的问询,刘大人下意识一怔,思路紊乱之际木讷点了点头。

      放心了一般的点了点头,友善环视一周后,沈缜垂下眼帘,僵硬维持着的笑容散去,“下手干净些,日后总归这地还是要主持科举,不好染太多血腥。”

      一声令下,原本传言皆是残兵充斥而来的廷卫面无表情,利落的手起刀落,错愕中,名单上的朝臣无论级别人头顷刻落地,礼部大院血渐几尺,喷洒在堂外高悬匾的‘清明’二字上。

      来势如黑云压境般的廷狱一众整齐一致的离开,离开前甚至将礼部大门旁因着小吏受惊而打翻在地的花盆扶起。

      被这血腥一幕吓到,转头看到院中虽无尸骸却遍地血腥,礼部众人一阵恶心,青白着脸抬头时更是唏嘘不断。

      “这位当真阴狠如故,不过……倒是大快人心啊……”

      “甭想太多,我看啊,这位是刚刚大权在握想要威慑众人而已,处置科举舞弊不过是立威的幌子,职位未变却官升三级,享亲王之禄,这位怕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礼部众臣唏嘘揣测,摇头轻叹,一众小吏也紧赶着上前清理院内堂内的血腥。

      被指派清理匾额血迹的小吏面色惨白,望着匾额暗自抱怨,“真是的,那么高,又这么多秽物,怎么擦。”

      依旧站在堂内,刚刚列座末席,同样被突如其来的肃杀吓怔住的礼部左侍郎闻大人缓缓回神,看了眼堂内自己的两位上官留下的血迹,突然成了现下礼部中品级最高的闻大人硬着头皮迈出堂内主持大局。

      有人出头说话,唏嘘不已的众臣各自散去。

      众人散去之际,面色依旧泛白的闻大人却回头看向那沾染上秽物的匾额,抚须一笑,虽然满是秽物,但清明从来没有过这样清明,难怪他年岁已辞官而去的几位老师骂遍朝堂上下,却不肯说这位一句。

      不过刚刚那位那般温和的问候他那位上官身体是为哪般?

      抚须不解,实在难以揣测出那位的高深,闻大人甩袖离开。

      闻大人不解,跟在自家主子身边二十几年的唐演也极为不解自家主子的行为。

      回廷狱的路上,唐演不住的斜眼打量并马而行的自家主子,暗自揣测之时突然听到响动。

      “我今日言行举止可有失礼之处?”

      端坐于马上,男人虽然眼帘低垂,但下巴却不自觉的抬起,眉头轻蹙间似乎当真是再思考自己是否有不妥的言行。

      唐演五官皱起,突然想到自家府宅内那个小夫人,他家主子这般诡异,怕不是为了府中那个胆子极小的小夫人吧,满目纠结,想到那位刘大人因为自家主子的诡异想法而死不瞑目的模样,唐演欲言又止。

      自我感觉确无疏漏,沈缜缓缓抬起眼眸,然而看到唐演纠结的五官,见状有些迟疑,“难道我该再多问候一下那位的高堂?”

      唐演:“……”

      冷哼一声,沈缜转眸看向前方,眼眸微眯,看来确实是了。

      亲切友善这种东西真是麻烦。

      *

      率领一众丫鬟站在府门前,郑嬷嬷将缝制的锦绣套竹编口袋为自家小夫人带上,“您早点去早点回来,毕竟您是一府的夫……嗯……毕竟府里的鸭子还没喂呢。”

      “嗯!”任由嬷嬷理着自己的发髻,明秀秀乖巧的带好平日采买的小包,重重点头,对的对的,府里的小鸭子需要她喂,她不能路上耽搁,要早去早回。

      看着女子肩负着重大责任一般大步离开,总是严肃的郑嬷嬷嘴角泛起淡笑,谁能想到她们那个总是阴沉沉的爷寻到的夫人是这样的性子,也难得,也有趣。

      就着丫鬟的手回身,郑嬷嬷一边淡笑摇头一边像以往一般,叮嘱训诫跟随自己身后的丫鬟们,“你们伺候身边也要小心些,夫人的喜好和心思要顺着些,爷现下哄着夫人胡闹,可日后咱们是要回府中的,到时候人事不像在院子里这么简单,定是要繁杂些的,你们更要对内简单对外谨慎……”

      ……

      街市热络,春末夏初之时本就节日颇多,气候转暖,宗族祭祖拜佛就教的人也都纷纷走上街头采买用度。

      “姑娘,您拿着这个料子质地可是极好呢,我就给你算三两一寸吧。”

      从头到脚看了个遍,瞧着小姑娘一身好料子,店家眉眼稍眯,拱手开口。

      上好的布匹若按匹买赚头少,但若按寸来算,赚头要多出个几倍,明秀秀对于布匹极为了解,心里知道店家是想多赚些,但又怕自己亏算太多银钱去,眉头一蹙,认真的搬手,“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看着小姑娘站在摊案前,认真扳手算数,店家哭笑不得,连连抬手,“好好好,姑娘,您也甭算了,这样吧,我算你六两一尺,这你看怎么样?你可是占了很多便宜呢。”

      动作顿住,明秀秀抬起头,茫然的看了眼店家,再次低头,“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好了好了,十两一匹你拿走好了。”

      半晌,明秀秀,茫然的抱着一匹布站在店门口,不是啊,她没想讲价的。

      最终抱着一匹布,总是认真的小姑娘不解的走远,汇入人/流中。

      她想要去看叶绵选来选去便准备买了做裙子的布匹,只是不知道叶绵喜欢不喜欢这种颜色,店家说是店里最舒服的料子呢。

      心里想着要为叶绵做的衣裙的样式,明秀秀蹙眉抬头,却突然瞧见人群中一男子蹭着一粉衣女子前行,宽袖遮挡下手影影绰绰间伸向了女子的荷包……

      身体比脑子反应的更快,顾不得手中的布匹,明秀秀立刻上前将粉衣女子撞离男人的身边。

      事发突然,为了快速到达女子身边,明秀秀难免撞到了旁人,再加上一时情急,动作更是难以控制的粗鲁。

      被大力撞开,正专注采买用度的粉衣女子揉着肩膀,怒目抬头,“你干什么呀?人多拥挤,路本就不好走,你急什么呀?”

      想要解释,然而看到那偷儿是个凶神恶煞的男子,明秀秀心中害怕,垂头咬了咬唇。

      埋怨声四起,瞧着自己的财路被一个小丫头切断,原本打算掉头便跑的男人顿住脚步,看着眼眸游移不敢抬头的小丫头,退后站在人群中哼声开口:“也撞到我了,不过我看她不是急着赶路,她估摸是想摘了姑娘你的荷包,我看她就是个偷儿,否则明知这条街拥挤她为何横冲直撞的!”

      这话给四下的人似提了个醒,身着粉衣的姑娘低呼一声,忙去查看自己的荷包,看到荷包还在松了口气,随即怀疑的抬头。

      被男子倒打一耙,明秀秀心中焦急抬头,看到四下的指指点点更是局促,但瞧见女子荷包没有丢失,欲言又止的咬唇,没丢失便好了,其他的她是不在意的……

      众人指指点点,指责揣测之时,远处,人群之外,从廷狱出来,欲回府的沈缜坐在马上冷冷蹙眉,眯眸翻身下马,正要上前时,思忖半晌后复又顿住脚步。

      被人围困,并未看到远处出现的男人,因着四下的指责声越来越大,明秀秀有些害怕,想要寻空挡逃走时,人群中突然有人沉稳开口:“我看不尽然吧,这位姑娘手抱布匹,看模样不是行窃之人,我看不会是你倒打一耙吧。”

      身着黑缎,模样周正的男人故作疑惑的开口,刚刚还一边倒的众人慢慢回神,打量看去,见女子一身绫罗,局促抱布,疑惑更甚。

      突然四周变了风向,刚刚还自鸣得意哄骗了众人的男子笑意一滞,再渐渐四起的指点中,恼怒开口:“你竟然为了小偷说话,我看你八成是她的同伙!”

      众人的疑惑让明秀秀面色稍缓,然而还未等喘息便听到那小偷的污蔑。

      手心汗湿,习惯了退让,明秀秀咬了咬唇,不不不,她不能走,她一定要解释清楚,还有人相信她帮她说话的,她不害怕的,她其实很厉害的,她曾自己一个人从京中走到了北边,啊啊啊,对对对,她现在还会射箭呢,她很厉害的,她不害怕的。

      手指攥紧,在一众人越见嘈杂之时,明秀秀抬起了头,“你胡说,你才是小偷!”

      声音虽然有着女子的绵软,但多了的那份坚定让这低声十分具有穿透力,四下的嘈杂一时安静下来,众人不由看向那眼神坚定的女子。

      “怎么回事。”

      轻柔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身着河洛轻纱锦裙,头戴玉簪青钗,仪态优雅的女子就着丫鬟的手缓缓走来。

      看到女子走近,众人不自觉的让出一条路。

      见是自家主子,奉命采买祈福用度的粉衣丫鬟忙从变故中回神,知道是自己让王妃久等了,忙上前将变故解释清楚。

      偏头听着丫鬟的话,面色因病微白的脸上始终淡然,轻轻点头,随即抬头看向不远处抱着布匹的小姑娘。

      大眼水润迷蒙,小脸稚气红润,头戴小钗,虽然身着简单,但打从衣领看去,内着的衣袍无一不是上好的锦缎,顺着扫去,看到女子腰侧零零碎碎的小挂件遮掩下突兀露出的曜石玉章,明王妃一怔,轻轻抬眸,向人群中看去,看到几个身着简袍但气势凌厉严肃的男子低调混迹在人群间,收回眼眸,淡淡一笑,重新看向那满是疑惑的小姑娘,“杏儿她年纪小不懂事,姑娘不要怪罪,今日之事,我代她与姑娘道谢了,多谢姑娘仗义相助。”

      因为女子清丽却稍显病态的容貌稍怔,但听到女子的话,明秀秀松了口气,规规矩矩的回礼。

      小姑娘懵懂的模样着实讨喜,瞧着抱着布匹有些别扭却依旧一板一眼做礼的小姑娘,心生喜欢,明王妃再次开口:“多亏姑娘援手,不知我可否请姑娘一道用茶?”

      明秀秀惦记着自己院里的小鸭子,不想答应,但女子颜色温柔,声音极为好听,又知如何拒绝,正在满腹纠结时身后传来响动。

      “不了。”

      冷淡疏离的声音传来,明秀秀忙回过头,看到沈缜走来,突然想到自己为何在这,忙比划着小手,“那个,那个刚刚有个小偷……”

      他不是专门抓坏人的吗?来的正好!

      眼眸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小姑娘,看出小姑娘的焦急,轻轻握住小姑娘胡乱比划的手,将人罩在怀中后这才缓缓抬眸。

      不似刚刚看到小姑娘时的温柔,男人抬眸之际那淡漠让人生畏。

      下意识后退,明王妃恢复淡然,轻轻点头,“失礼了。”随即转身离开,直到坐上马车许久后才松了口气。

      “王妃为何邀请那为姑娘吃茶啊,王爷不是说了吗,您现在有身子在外要注意些的。”

      马车轻动,听到身侧丫鬟的话,素手轻抚自己隆起的小腹,明王妃眼眸温柔,她不过是瞧着那小姑娘可人,想自己以后的孩子与那姑娘一样而想要多亲近些罢了,只是……

      想到那位沉冷疏离的男子,明王妃轻轻一叹,“杏儿,你以后万不能这般鲁莽了。”

      虽然只身在街市,但身携廷狱都统的曜石印,身边卧虎藏龙的小姑娘是个不能招惹的人,好在杏儿没有酿成大祸。

      *

      “大家都好好走着,就他鬼鬼祟祟的,我一下子便看到了,马上就阻止他了,他还倒打一把说我,但我立刻反驳了……”

      坐在马上,后知后觉沉浸在自己的英勇出手和勇敢反抗的事迹中,明秀秀小手越攥越紧,说到激动处,脑袋小手一起比划,坐在自家的小姑娘身后,沈缜随意的拉着马缰,眼帘低垂,柔柔的看着自己的小姑娘,“嗯,想不到你竟这般厉害。”

      听到称赞,明秀秀稍稍有些脸热,下手无意识的抓着马鬃,她其实也没那么厉害,想到那个小偷,遂又不放心的抬头,“那个小偷你抓到了吗?”

      轻抚怀中人的长发,沈缜温柔点头,“按照律法送去了衙门。”

      松了口气,明秀秀极满意的坐好。

      双手颤抖的站在衙门内,负责京中守卫的提督大人冷汗涔涔,谁能告诉他这个面目全非断了气被扔进来的人是谁?

      *

      许是因为今天自己英勇反抗的事迹,明秀秀心情舒畅,心情一好,看什么都顺眼许多,她的小鸭子啊,一个不少都乖巧的在鸭棚里呢,真好!她的小狗啊,吃饱喝醉的睡觉的真可爱!

      进府后,从前院一路走到后院,看了一圈都极为满意的明秀秀喜滋滋的收回眼眸,然而顺着看向身侧,看到男人握着自己的手,轻哼一声,明秀秀嘴唇不悦的嗫嚅,许是被今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明秀秀小声开口:“我不想你牵我。”

      大手应声放开,沈缜却依旧小心罩着低下头的小姑娘,“好。”

      虽然顺了心意,但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依旧不悦的撅了撅嘴,明秀秀迈入房内,看到房内床榻上每每临暮前便会备好沐浴后的新衣物,明秀秀咬了咬唇,忍了又忍。

      跟着迈入房内,看着犹豫不前,又恢复局促的女子,沈缜抬眸看去,想她一向不喜自己的衣物与她的放在一起,沈缜上前将自己的里衣拿开,“以后不许嬷嬷将这些放在这里了可好?”

      垂下眼帘,攥着自己的手指,明秀秀依旧咬着嘴唇垂眸。

      不是因为这个?

      眉头稍蹙,沈缜抬手将那叠属于女子的里衣小衣拿起,看到女子的小衣稍稍怔神,随即轻咳藏起,“现在可好了?”

      根本不是的,就不是的,心里不快,但又不想开口忤逆了规矩,明秀秀暗暗轻哼。

      蹙眉眯眸,略做思忖后,沈缜缓缓走近那站在地中间的小姑娘,“以后你不想……”声音微顿,复又开口:“我现在不喜旁人服侍沐浴了,以后无需你服侍沐浴了可好?”

      眼眸一瞬轻松,不好让男人看出自己的轻松,明秀秀眼眸游移,“那爷,快要用饭了,您现在快去沐浴吧。”

      真是自讨苦吃,轻嗅女子发间的馨香,心中意动的男人最终转身走去浴室。

      男人并未纠缠,转身离开,明秀秀松了口气,立刻眉眼轻松,如果不用有那么亲密的事,既然不能回到夫君身边,其实她这样服侍沈缜身边也没什么不好……

      满意的看着浴室的门,明秀秀顺着坐在房内的椅子上,然而屁股一疼,立刻泪眼朦胧的坐起,摸着将自己腰后的小物件摘下,看到自己做的小物件中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黑石头,眉头蹙紧,愤愤将那黑石头摘下,粉唇嗫嚅,不好,沈缜这人烦死她了,什么时候挂在她小物件上一个破石头啊,硌死她了!

      满目不悦,小手愤而将‘石头’扔在地上,怒气冲冲的走去床边,找出自己的小包袱,做着每日最重要的活计,然而许是今日与人争执浪费了太多精力,刚刚还端坐认真的女子长睫渐渐轻阖,攥着手里男子的衣袍,沿着床缓缓倒入柔软之中。

      片刻,还是一身潮热的男人走出,黑眸一瞬便落到那被丢到角落里的印章上。

      眉头轻蹙,不顾半身赤膊,沈缜将那印章捡起,再次挂到自家宝宝常带在身边的零零散散的小物件中,严肃拨弄了两下挂件中的小猫头,转身走向那在浴室便听见呼吸愈发均匀的人,刻意忽视那小手中攥着的男子衣袍,将人抱起再次走向浴室。

      不想与他一起也无妨,左右她睡着后都是他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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