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师的鲜花店》鲲之大

14、彭家墓

　　“老叔公？”彭蓝迟疑的声音从洞口传来。

　　老人扶着拐杖，转身望去，苍老的手好似风干的橘子皮，干瘪无光。

　　彭蓝泪眼婆娑的站在洞口，怀中紧紧抱着两个小小的瓷坛，那股子紧张劲像是抱着自己的命根子。

　　老叔公轻咳一声，眸色深深，他朝着彭蓝招招手，眉眼慈祥，说：“囡囡你回来了啊！”

　　彭蓝望着他，疾步跑过来，脸上露出一点点苦涩的笑意，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好不可怜。

　　老叔公缓缓抬起手，摸摸她的发丝，松弛的脸上挂起一抹慈祥的笑意，连斑驳的老年斑都美观了不少。

　　好一个亲人重逢的温馨场景！

　　陆九却眯起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心中暗自警惕起来。

　　“老叔公，我爸妈……”彭蓝捧着两个瓷坛欲言又止。

　　几年前，她父母出海捕鱼，却正好碰上了特大暴风雨，船翻人死，只是并没有找到尸体，所以她尤自怀有一线希望，可是，这次她感受着怀中沉甸甸的重量，再也无法欺骗自己这里面只是空的骨灰坛而已。

　　老叔公知道她此刻复杂的心理，但是还是闭闭眼，低声说：“节哀。”

　　彭蓝抽噎一声，抱着两个瓷坛，缓缓蹲在地上，动作迟钝得好似生锈的机器人，透明的水滴从她的眼角留下，落在潮湿的地面上，晕湿了一小块地面。

　　抽噎声缓缓加大，最后变成嚎啕大哭，压抑的哭声在这压抑的地下溶洞中回响，显得越发沉重，令闻者感觉到一种由衷的心酸，却只能无奈的道一声“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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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叔公扶着彭蓝的胳膊走到洞窟里，脚步蹒跚的打扫那些微小的尘埃，不时给快要燃到尽头的长明灯添上点蜡质灯油。

　　荷花造型的长明灯将整个洞窟点缀得宛如一条长河，只是河上飘来的不是荷花的香气，而是蜡油燃烧的味道。

　　彭蓝想要帮忙，却被他拂开。

　　他认真的模样，蹒跚的步伐，处处显露着他的虔诚，亦或是愧疚。

　　足足过了两个小时，他才欣慰的停下来，扶着石壁走到下方，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

　　“砰！砰！砰！”三响过后，他却起不来了，年迈的身子虚弱不堪，已经快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陆九眸色一厉，催着彭蓝赶紧上前。

　　老叔公却摆摆手，坐在蒲团上，语气幽幽的说：“囡囡你不应该回来的。”不回来他就可以将真相带到墓里，同时也为彭家保留最后一丝血脉。

　　说完之后，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彭蓝不解，问：“为什么？”

　　老叔公大喘着气终于舒服了一些，颤巍巍的说：“你，你如果不回来，彭家还能够保留最后一丝血脉，可惜了啊！”

　　他仰仰头，陆九在他眼中看到一抹晶莹。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老叔公脸上涌上一抹红光，好似回光返照，看得众人心中一跳。

　　彭蓝盘腿坐在他身边，神色有些紧张。

　　重头戏来了！众人纷纷站直了身子。

　　“我说过，彭家是世世代代的守墓人，那么，你知道我们守的是什么墓吗？”老叔公佝偻着身子问道。

　　不等几人猜测，他继续道：“是万兵冢。你们应该知道临海市从前遭受倭寇大举侵犯，而这里埋着的，就是那些将士们的尸骨，以及，那些魔鬼的尸骨。”

　　“以祁瑾佩大将军为首，共一万三千八百六十五位英雄，各地战死的将士都会被送到这里进行安葬，就是为了镇压这里的怨气。”老叔公面带戚戚之色，仿佛想到了从前那场惨烈的屠杀。

　　“怨气？”陆九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嘀咕一声，插嘴问道：“是被倭寇残杀的百姓？”

　　老叔公轻咦一声，点点头说：“对，这里的怨气由两方组成，一方是被残杀的百姓，一方是战败的倭寇，因为临海市是潮汐地，怨气没有阻碍，直入内地，为了防止煞气入侵，所以就将将士们的尸骨安葬在此处，而我们彭家就是世世代代守护这里的守墓人。”

　　“可是，现在临海市已经被煞气入侵了，所以，是这里的局势出现了变化吧。”陆九很是肯定的说。

　　老叔公默然半晌，挫败的点点头。

　　“三年前，海底出现了一次小的地·震，发生的太突然，我们一点防备都没有，风水阵被破了，我们只能靠人命去填，可是人微力薄，后果我相信你们已经觉察到了。”他苦笑着说。

　　陆九闻言，手指不自觉的缩紧，而本来好奇的听故事的贾海却突然面色一紧，惊道：“彭家只剩下你们两个了？！”

　　怪不得彭家庄一片寂静，像是没有活人似的，原来真的是一个死村。

　　想到他们在一个死村里住了一晚，贾海裹紧了衣服，浑身寒毛立起。

　　“囡囡，你快走吧，就当从来没有回来过。”老叔公握着彭蓝的手，突然言辞恳切的求道。

　　彭蓝低下头，缓慢而坚定的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我的父母没了，兄弟姐妹也没了，还有兜里总是揣着糖的村长爷爷、做豆腐的李大娘、刚刚上小学的玲玲……现在连您也要走了吗？”彭蓝低声问道，撑着身子走到那些灵牌前，望着那些熟悉的名字一个个变成灵牌上孤寂的字。

　　“老叔公，我是不是没有家了？”她将瓷坛轻轻放在灵牌前，烛光映在她的侧脸上，衬得她的眼神越发空洞。

　　她只是逃避了三年而已，为什么一回来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模样？她心中茫然失措。

　　老叔公睁着浑浊的双眼，从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上掠过，眼中的泪终于憋不住了。

　　那里面还有他的小孙子啊，但是他能怎么办！如果不拿人命堵上，风水阵一破，整个临海市将沦为煞气的聚集地！

　　他的手上沾满了族人们的鲜血，甚至于自己血脉的性命，他亲手将他们火化，骨灰收进骨灰坛，再放到祖坟里，点上长明灯。如今终于轮到他了，他却感觉到终于松了口气，因为他们彭家已经做到了最好，他们无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