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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回来 ...

  •   白云深处,霓虹浩气,七彩净空。
      飞鸟在半空中徘徊,唧唧啾啾,而地上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刑场炸开,几人齐齐回首望去,疾驰的骏马上遽然从破碎的栅栏外一跃而来,少顷,稳稳的落在高台下,马上之人翻身下了马背,长发飞扬,一字一言道:“袁子宸在此。”
      长久未说话的韩莫言陡然看向疾步踏上高台的少女,满头墨色长发束起,青色长袍之内是愈发消瘦的身形,眉眼却是愈发精神,她的唇角不自觉弯起,唤道:“阿宸。”
      “母亲,我回来了,”袁子宸轻轻一句,却惹的韩莫言蓄在眼中的泪瞬间滑落,生死攸关之刻她不曾落泪,眼前许久未见的孩子一声呼唤生生让她心中塌下的天地再次筑起,千言万语化为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家常话:“回来就好。”
      谷梁信轻蔑的看了一眼,冷笑道:“袁子宸,你回来晚了,午时早就过了。”
      血腥的气息回旋在凝滞的空气之中,袁子宸转过身来,淡淡道:“那又如何,我母亲还活着,就证明我未晚,这位大人此事就劳您费心了。”
      百里长天悠闲的扯了扯衣袖,嘴角不经意的抿起,好心提醒袁子宸:“你错了,谷梁公子无官无职,与你一般的身份。”
      孤寂的深海漂泊久了,未有人帮她说过一句好话,眼前神似幽兰的少女话里话外都在帮她,袁子宸英气的眉头蹙起,她仿若看到了深海中发一盏灯塔,温润如暖阳,她笑了,旋即看向谷梁信:“既然如此,你有何资格在这里说话。”
      又来一位即将点燃的炮竹般的人物,谷梁信白玉般的脸孔气得发红,折扇捏在手中,指着袁子宸,不羁道:“叛逆之后,怎可与我谷梁一族同日而言。”
      “错了,你还不如我,”袁子宸眨巴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半抱着双臂,笑眯眯说道:“我可不是靠着父母在外胡作非为之人,我可比你强多了,除去你谷梁家的身份,你连外面乞丐都不如。”
      一语激起谷梁信心中的愤意,再不顾其他,指着一旁禁卫军下令道:“快,给本公子拿下她。”
      一旁的禁卫军纷纷转首看向统领范滇,他面色深沉,低头整理手臂上的刀伤,并未说话,须臾间,风声鹤唳,他们对于谷梁信的话也是置若罔闻,继续收拾人仰马翻犹如血泊中的刑场,无人出手支援。
      谷梁信到底年轻气盛,袁子宸不知死活与他对峙,心中何等恼怒,忽视了袁子宸惊人的武功,见她瘦小的身板,纤细的手臂他一只手稍稍用力即可拧断,挥手吩咐随他而来的几人,“抓住她,回去小爷有赏。”
      范滇与长天互相观了一眼,步伐齐齐后退,难得有人想收拾人人厌弃的谷梁信,他二人自是乐见其成。谷梁信被袁子宸打了,照着袁家之事,谷梁悠之也不会将她怎样,念此,他二人同心般又往后退了一步。
      袁子宸深得韩莫言真传,身形矫捷如猎豹,一个呼吸间,随行几人已被她打的在地方翻滚。她一步步走向谷梁信,看清了他眼中的惧怕,双手握在一起,打了个响指,挑着眉梢,乐呵呵道:“小公子,你这小身板可不够我一拳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袁子宸,你等着,”打不过就跑的人,往往都会留下摄人的话,企图留下些许面子,谷梁信见无人再助她,几乎连滚带爬的出了刑场。
      袁子宸欲追上去,长天上前两步拉住她,低声道:“够了,他毕竟姓谷梁。”长天越过她直接往前走去,并未回头,清冷的声音似乎要凝结了湿热的空气,“陛下在等着你,你已经晚了。”
      袁子宸眸光闪烁,双眼眯起,看着愈走愈远的少女,与方才无行中助她之人判若两人。冷风吹淡眼中重重阴云,嘴角不自觉上扬,微不可查地淡淡一笑,随即转首看向韩莫言,开心道:“母亲,我们进宫。”
      历史或许轻易地被人改去,曾经袁家的后裔之中只剩一个幼小的孩子,可殊不知当年的小崽子早已变成了一剑扫除万里烟尘的巾帼枭雄。
      后事史册如何叙说,已不是眼前能关注的。
      当年袁慕维与皇甫少华同时出征,二人一起南征北战数次,未尝过败绩,可边疆距离大齐帝京千里之遥,战线拉锯太长,风雪连天,敌境不熟,两人被围困在祁连山脚下,二人商定,一人死守,一人突围。谁料边疆于夜晚发兵突破皇甫少华死守的防线,寡不敌众,皇甫少华率兵力抗到底,战死于山脚下。
      突袭的袁慕维亦是并未成功,被边疆士兵俘虏,边疆皇帝阿那非见他武术不凡,勇谋担当,想让他投降。可他宁死不愿。阿那非无法,对大齐声称袁慕维已投降边疆,封为异性王。而当时刚登基为帝不久的谷梁悠之听后未经查寻,信以为真,一怒下斩杀了袁家满门。
      而身处边疆的袁穆维不知此事,仍心心念着大齐皇帝铁骑能够踏破边疆,念着未出生的孩儿与日夜盼他回的妻子。蒙在鼓中十几年后,袁子宸潜进边疆在囚禁他的荒山脚下找到了他,往事已矣,袁家满门因他而死。再逃出边疆,踏入大齐的土地后,为证清白,从几丈高的城墙上奋身跃下,满地鲜血,只为一身英名。
      谷梁悠之,为之贤名也好,还是为之难得一见的将才,于史册上还了袁慕维清白。一代帝王,功与过,错与对,自有后人叙说。
      袁家旧宅还与袁子宸,爵位自是有袁子宸继承,可她坦言拒绝,称无功不受禄,不愿承荫在祖辈的鲜血之上。含元殿内,谷梁笑言,封她骠骑将军,并禁卫军副统领之职。
      袁家一事就此尘埃落定,帝王之错,谷梁多少染上了昏君的骂名,可她好似无所畏惧,神色淡淡,只是给她带来更大的震惊莫过于刑场刺杀之事。
      殿内,袁子宸退下,惯常的只剩下谷梁与长天二人。
      谷梁的沉默看得长天心惊肉跳,遽然抬眸看向她,吓得她慌忙垂眼,避开谷梁探究的眼神。
      谷梁看着清澈的双眸瞬间带上了一丝慌张,又一瞬而逝。长长叹出一口气,沉声道:“长天,你说刑场刺杀,是杀韩莫言,还是救韩莫言,亦或者是替她拖延时间,等待袁子宸回来。”
      “臣不知。”
      谷梁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轻轻道:“是吗?午时该行刑,你为何拖到未时。”
      明明是很轻的声音,却如重拳般砸在长天心口处,再是巧舌如簧,此刻也张口结舌。“今日雷雨天气,看不清天色,故而未按照规定时间行刑。”
      殿内气息凝重,静到落针可闻。谷梁悠之拍案而起,双眸染上烈火,怒斥道:“刑场有着计时的物什,你看不见吗?百里长天,一年前,朕就警告过你,不要插手袁家之事。而如今,谁给你的胆子买凶扰乱刑场。”
      沉默须臾,长天走至案前,屈膝跪下,面色如水,不见慌张不见忐忑,红唇白齿,道:“陛下,您开玩笑了,臣今日差点死在刑场,没有人会买凶杀自己……”
      “可你现在活蹦乱跳的站在朕面前,”谷梁遽然打断了长天的话,又接着道:“将朕与禁卫军耍的团团转,百里长天,朕教你的那些道理都被你吃了不成。”
      长天摇首,淡淡道:“陛下,您何故一口咬定刺客是臣派去的,有何证据还是有何人证?”
      “这是什么?”谷梁在御案上翻了几页纸,找到一张契约扔向了地面。
      长天膝行了几步,捡起纸张,白纸黑字,是她亲手写下的契约交于青鸾手上,命她去江湖上寻些人回来阻扰刑场的行刑。按理说,这张契约应该出现在那些江湖人手上才是,为何会出现谷梁手中?如果青鸾没有送出去,那些人怎会甘愿去刑场为她卖命?
      一时的静谧,眉头深锁,长天幽幽道:“陛下,这些年,您在臣身边安插了多少人,臣的府上,上至青鸾,下至守门人,臣能相信谁?”
      “放肆,”谷梁悠之走至长天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她,目光狠狠将她青松般跪立的身姿穿透,双眸眨都未眨一下,似乎气极了,双手在袖中握紧,力度惊人,指节泛白,“百里长天,朕对你无愧于心。”
      “是,寒门士子,无权无势,没有您,就没有如今的百里长天,可臣最初不过想为一方父母官,为百姓做事,不想参与到皇家权势之中,更不想为您手中一颗棋子。”长天一如既往的恭谨,她的眼睛罕见的直视谷梁的双眸,她看到了她眼中的震惊,一路走来,她好似永远也看不清眼前这位高傲孤绝的帝王心思,比如眼下,该是帝王的愤怒,而不是诧异。
      长天的无奈与决绝让谷梁有着瞬间的失神,随即换上了寒冷的色泽,“棋子……朝中何人不是朕的棋子,连着朕也是为大齐卖命的棋子。百里长天,你不是三岁孩童,朝野之中的那些浮浮沉沉朕以为你早已懂了,谁料想你今日还是这般天真的质问朕。”
      浓浓的失望与嘲讽,夹杂着谷梁往日帝王的威严,如同焰火燃烧着百里长天的四肢百骸。她不疾不徐地跪坐在清凉的白玉砖上,平常一点就透的聪明头脑,此刻却茫然,不是不知,而是不愿知。或许她不想做一个合格的臣子,想的只是一名普通的弟子。
      “陛下,刺客确实是长天所为,”不知为何语气中带着自己都觉得讽刺的莫大悲凉。
      得到承认,谷梁没有料想中的满意,黛眉下修长的睫影凌厉地垂下,“韩莫言有何值得你不惜以命相救?”
      长天抬眸反驳道:“那陛下又有何值得长天以命相守?”
      方才凌厉的双眸已被不可置信所取代,惯常狠厉的她,竟被长天一句话逼得生生后退。纤细的指尖指着长天,久久说不出话。继而是毫不掩饰的笑容,好像她心中那些师徒情分都被这句话狠烈的击垮,一丝余地都不曾留给她。启唇言道:“百里长天,记住你今日说的话,你与朕的师徒情分到今日止。此刻后,君是君,臣是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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