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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清君侧 ...

  •   寝宫内床榻前留着一盏昏暗的灯盏,白妡探了脉搏好,便示意长天出去。二人放轻了脚步走到走廊下,尽数屏退了守在外侧的宫人。

      走廊下的宫灯异常明亮,白妡叠了叠自己的袖子,瞧清了长天称之为惨淡的神色,放轻了声音,平稳无波,“我刚刚诊脉,脉象正常,许是清毒后身体有些虚弱,睡一觉也是好事。你派人守着就好,出不了什么大事。”

      听到如此保证后,长天心中悬起的石头在巧然落地,晚间寒风在耳边啸叫,时辰已然不早了,她派了些人将白妡送回府上。

      方仪不放心想亲自守着,可被长天摆手拒绝了,将守夜的宫人也一并退去,一人坐在床前的踏板上,深深叹了口气,侧坐了身子,将手悄悄伸进被中摸到了谷梁的手腕,轻轻握着,细腻温热的触感。

      灯光暗沉,怕扰了谷梁只点了榻前的灯盏,只能看清楚几寸的距离,夜晚无事,索性拿了书来消磨时光,将书置在膝上,一手翻书,一手仍旧握着谷梁的手腕,怕错过一丝异样。
      更漏在侧,唯有书页交替声。

      明灭不定的烛光在眼前呈现,常年的警觉让她在固定的时间醒来,可刚睁眼就发觉手被人握着,如炙热的火焰般在肌肤上燃烧。侧眸看去,少女坐在那里,墨色如泉的长发在殿中异常显眼,动了动指尖,孩子便抬首看过来。

      眸光璀璨,将书本置于一旁,站起来,唇畔带笑,“母亲,您醒了,感觉如何?”
      听她声音竟是无尽的欣喜,以手撑着坐起来,靠在床沿上,瞧了一眼更漏,意味深长道:“我无事,该上朝了。”又看一眼衣裳整齐的孩子,想来也无大碍,便掀了被衾,起身站起来。

      长天知晓她是何意,便命人取来朝服,她站在一旁看着宫人替她穿衣,她如木偶般站在那里,看着她一身明黄色的凤袍与艳彩的凤冠,如涅槃的凤凰。最后又在她的注视中缓缓回身,淡淡道:

      “你先随我去上朝,昨日是事情他们应该都耳闻了,你不去指不定他们又在乱想。”

      含元殿外,腰配银刀铠甲裹身的禁卫军依旧成排站立着,谷梁在前一步一步走着,仪态万千,气势华贵,灿若星河。在男尊女卑的世界里,她做到了女子掌权的一日。

      不是一日,而是数年,

      一步步踏上御阶,潋滟的目光笼罩着山河百川,满朝文武垂首不敢直视,长天趁势在众人中仍未找寻到那个年少将军,关外一行数月,应该回来了才是,为何迟迟不归?
      早朝在她满脑深思中度过,回神时,人已走净,谷梁看了她一眼,眸光清和,“昨夜未睡,先回去休息吧。”

      点点头,知晓谷梁无的用意,转身踏出含元殿。

      袁子宸见她出来后,缠着她说说昨日挟持之事,可倦意难掩,只好将人半推半攘地糊弄回去,回到云霄阁,

      迷迷糊糊地半醒半睡中,蓦然有人掀开了纱幔,一丝不多见的阳光透过缝隙溜进来,她以手掩盖着双眸,静了须臾,适应了突来的日光,放下手臂,看过去,果然是谷梁。想来也只有她,会在她未醒时掀了纱幔,或许下一步就该掀被衾了。

      谷梁见她睁了眼睛,才道:“该醒了,午时了,起来陪我用午膳。”

      眼眸酸涩,半日间又睡不安稳,眼下起来确实有些难受,如此这般,早晨时不如不睡。她揉了揉发胀的眼睛,还是坐了起来,谷梁取了外套递给她,“我去命人传膳,在外间等你。”

      走到外面时,谷梁已经坐在桌前等她了,落座,拾著,看着眼前满盘珍馐,确实索然无味,指尖捏着手中的筷子不知落在何处,半晌,才放下筷子,实言:“我……我不饿。”

      谷梁也随着停著,一样,她也是食不知味。

      宫人鱼贯而入,将原封未动的菜肴端出去,结束后,见两位主子静坐不言,便识趣地将殿门合上。

      “你认识昨日那个刺客吗?”

      一句轻轻地询问,让长天魂不守舍,不由地紧了紧手,起身跪在她脚下,并未隐瞒,“是,她便是秋水,她于我有恩……”

      “那你可知,放虎归山之理,况且你昨日你故意将自己的性命毫无保留地交付在她的手中,可曾想过,她若动了一丝歪念,你今日没有性命跪在这里。”谷梁冷眼,面上浮现阴冷的气息,低头瞧着长天的目光带着幽深之意。

      “昨日……昨日……”支吾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谷梁面色不耐,放下刚捧起的茶杯,起身走了出去,留下目光痴痴落在茶盏上的长天。

      宫人走进来,见她依旧跪在冰凉的地砖上,大着胆子上前唤道:“殿下,陛下走了,你可以起来了。”

      长天跪坐在那里,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半退推开宫人的搀扶,自己走到床榻上继续睡觉。早晨未睡好,午后又安静极了,片刻后她便入了梦乡。

      再度醒来时,已是掌灯时分。

      她未惊醒宫人,自己摸索着点亮了近前的宫灯,火焰一簇而上,照亮了眼前。
      门外守着的宫人见到灯光,推门而入,见她站在那里,拿了衣裳予她穿上,随口道:“刚刚殿前的方姑遣人来过,问你可醒了,可有空去含元殿。”

      束着腰带的双手在空中停滞,抬眼怪道:“陛下请我过去?”

      宫人摇摇头,“不是,是方姑姑的话,陛下不知道,听传信人说陛下心情不太好,许是您去了,会好些。”

      长天嘴角抽动了一下,她去了,会更不好。

      出了寝宫,才发现殿外不知不觉又下起了雪花,纷纷扬扬,在梅花上落下洁净的珠水。又添了又一层寒霜,薄红的梅花在黑色的苍穹下散发着恬淡地芳香。而厚重的白雪压在枝头上,满树琼脂,亦是缠连红梅的香气。

      以为她会被拒在含元殿外,可宫人进去后便打开了殿门。香烟缭绕,绵延数里。

      她走近前,方仪接过她手中狐裘,又将宫人送进来的茶水递到她的手中,示意她亲自送过去。方仪则带人退了出去。

      饶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原点。

      她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上前也不是。踌躇了须臾后,才将茶盏置在桌上,悄悄立于一旁,也不开口。

      谷梁并未抬头,手中奏折换了一本又一本,可未有歇下的迹象。时间长了,长天不禁凝住了眸光,弯腰揉了揉自己的发麻的双腿,默然叹息。

      殿内极静,悄悄的叹息声落入谷梁耳中,长天低头间似乎感受到一道目光的炽烈,幽幽抬眸,与那一双眸光深深对视,而熟悉的深黑中,如外间般夜色看不见尽头。

      被人这般注视,没来由地有些心慌,少顷,便败下阵来。思绪茫茫,随开口道:“您用膳了吗?”

      “没有,你怎么来了?有事吗?”谷梁终究开口说了一句话,却是极淡极淡漫不经心的口吻。

      长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冬天的气息带着一丝慌张,吸入了肺腑,她小声道:“昨日我问她要解药时,答应过她平安送她出城,她既能给您解药,就说明并未起杀心,而她数次救我,若想杀我,我早已不在了,她不过一时误入歧途,我放了她也算还了她的恩情,我不想欠别人恩情。”

      香烟吹散了谷梁眼中重重阴云,可一番话令人心中一悸,眸光如雪,“白日不说,现在怎地又想说了,这是想了半日后的解释?”

      长天转眸觑了一眼,道:“我若不说,您会罢休吗?”
      谷梁一怔,随而沉下了眸光,“早知这话,白日为何又支支吾吾。”

      “白日……未睡醒罢。”

      这个理由再恰当不过……谷梁又提起笔,随手翻出一本奏折,眉目顿时寒了,“那你现在睡醒了?若是还未醒,你可以到殿外醒醒神。”

      “不去,外面好冷,”小声嘀咕一句,走近了一步,凑近道:“您还生气呢?您不累吗?”

      凑得太近,吐出的气息喷薄在耳边,谷梁被惹得往一侧挪了挪,座位上腾出了些许地方,长天顺势坐在那里,轻轻拽了她的衣角,好言道:“这次事发突然,下次不会了,”离得也近,看了一眼她手上的伤,纱布已然除了,淡淡的一条伤痕,并不太显眼。

      案上浓墨沁香,谷梁提笔一行行写下去,一会儿便停了笔,将御笔搁置在笔架上,站起身回望着身边的人,“先用膳。”

      食桌上,虽无寝不言,食不语的规矩,可二人各怀心事,都未曾说上只言片语。
      膳后,二人踏出宫门,路过来时的梅花,闻及微微碎雪的声音,清远地梅香恰吸入鼻间,令人心旷神怡。谷梁驻步,折了几枝梅花,置在鼻尖嗅了嗅,意味深长地笑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不错。”

      停留片刻后,就回了寝宫。

      进殿后,谷梁依旧拿着梅花,雪花化为滴滴露水,指尖蓦地停留在花瓣上,轻轻用力将花瓣一一除去,置在桌面上,长天有些不明白这是何意,诧异道:“您这是用花瓣沐浴还是制作梅花香,您唤宫人不就成了,何必亲自来。”

      “你想让宫人进来,我也不介意,”谷梁将花瓣去除后,仍旧柔和一笑。

      这种笑意好似很熟悉,似一望无际的深海,长天莫名地往后退去,望着她:“您不是不生气了吗?”
      “我有说这事过去了吗?”
      “那您刚刚不是……”
      “我刚刚说先用膳。”

      长天还是选择了兀自挣扎着,微微凝眉,解释道:“事出紧急,您又中毒了,我才那般做的。”

      “我没说你做错了,”谷梁上前走了一步,看着眼前人往后退了一步。
      “我没错,您为何要罚我?”
      “我说你的做法没错,可是没说你无端将性命交于敌者手中是正确的,”见人站远了,她牵唇一笑道:“站那么远做什么,殿内就这般大,你要退到何处去。”

      摇摇头,此刻上前,除非脑子不做主……

      谷梁见她不动,索性自己上前拉住了,正欲开口,殿门开了,方仪神色带着些许慌张,不顾殿内的景象,张口道:“陛下,来了急报。”

      谷梁略微犹豫,将手中枝条交于长天手中,幽幽看着她,从容淡笑:“不许离开这里,等我回来。”

      长天大为松了一口气,将枝条置于桌子上,一时间不知该留还是该走。走,估计不太符合实际,索性趁着谷梁不在,进了书阁去打发时间。

      书阁内藏书应有尽有,长天站在近处挑了几本,可惜书在眼前,心不在这里。托腮看着烛光,时不时地剪了烛芯。

      急报,也不知是何地的急报,蹙眉而思,指尖书页上点了点,书阁的门再次被打开了。

      谷梁一身清冷的风雪,墨发连绵,脸色如外间的飞雪般,静静地走近了,长天瞬间站了起来,看着她拿起桌面上的书册,唇角平平地抿着,看向长天,脸上亦是万分凝重,“怀安王反了,连同旬焦一起,”顿了顿,眼神透着锐气,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出师有名,清君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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