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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想念 ...

  •   白妡她不再说话,心中也有着三分急忧,一旁找寻着药箱,医女见状,将自己的药箱递于了她,便隐在角落里。她找出了银针,在烛火中烧热,又从被褥中抽出长天的手,将银针慢慢插入食指的指尖,鲜红的血顺着银针流出,须臾后拔出,床榻上的人眉头微微抽动。
      她见状稍稍叹出一口气,如法炮制将银针刺入中指,轻轻深入几分,十指连心的痛苦,长天被握着的五指慢慢挣扎了下,口中□□了一声,谷梁忍不住上前一步,欣喜道:“她醒了。”
      “让她醒很容易,医女也会,只是不敢这样做罢了。”白妡收了银针,拿了干净的手巾擦去指尖的血液,抚了抚她的脸颊,叹道:“长天,你醒了吗?”
      缓缓睁开眼睛,汹涌澎湃的疼痛如浪潮般将她困在其中,可周身又有大火般灼烧着她,一寸寸将她的肌肤烧成灰烬,连带着鼻息间都是烈火,她想仰首看一眼置身何地,却又被人轻轻按住,和声如九霄云外的云烟,“醒了对不对,疼得厉害吗?”
      “白姨……是你,”嘶哑的嗓子里悄悄般吐出四个字,意识渐渐回笼,可痛得却不想再说话。
      指尖擦拭她眼角不甚滑下的泪水,白妡见她隐忍的模样,心中不由地一紧,试探问道:“我这里有止痛的药,你要吃一些吗?”
      修长无力的眼睫眨了一下,暗尘不起,她却是摇首,低低道:“不用了……陛下用意你该知晓,”中途停了停,口中被烧得干涩,有些难耐才问她:“白姨,有水吗?”
      “有,”白妡欲起身去倒水,可早有人将水杯递至她的眼前,白妡示意她上前,谷梁站在屏风一侧也是摇摇头,将水杯再次递至她的手中,意思明显……她走下踏板,笑着道:“我去准备一些止痛退烧的药。”
      传声筒,岂能说做就做!
      白妡离开时将医女也一道唤走了,方仪也下去命人准备些吃食。一时间,殿内人走得一干二净。
      水杯置于眼下,长天微微抬首懒得动弹,就着来人的手喝了一杯子水,口中灼热干燥的气息稍稍淡去,垂下眼殓仍然以为眼前人是白妡,旋即开口谢道:“白姨,麻烦您了。”
      谷梁听到这话也未反驳,只是见她醒后反而愈加难受,也不知到底是醒来好些还是不醒好些,更不知该说些怎样安慰的话,怔了半晌,才反问道:“我何时不让你吃止痛的药了,在你眼里我就如此狠绝?”
      长天本沉浸在醒来后的痛苦中,蓦地听到谷梁的声音,惊的慌忙想起身,牵动了伤口顿时低低叫唤了一声。气血上涌间,谷梁将她揽入怀中,话音中是按耐不动的心疼,“这么毛躁,疼的还是你自己。”
      “您怎么过来了,”神智清醒了,说话自是带着分寸,有些凉凉的温度触及到自己的肌肤上,让她不禁周身微颤。
      谷梁将被子重新盖在她的身上,指尖还缠绕着她身上高热的温度,心中却是有些发冷,脸上带着一丝苍凉,半开玩笑地说:“你烧了两日,再不过来你心里指不定怎么骂我。”
      “哪敢啊,我在您这儿还欠着板子呢,”眸光晶莹,似是要滴出水来,忍痛笑着,看着却又让人心疼。
      “看来你也知道啊,下次再离家出走,连本带利一起还朕,”谷梁看到她眼角泪水不断地落下,许是真的疼。默默长叹了一声,伸手触摸到她脑后柔顺的秀发,“我还有事,先回含元殿。吃些止痛的药,或许会好受些。”

      人就这样仓促地走了,白妡在殿外看着快速消失的背影,忽地觉得一个帝王落荒而逃的景象也是不错,她无良地笑了笑,最懂谷梁还是她,女子为帝,古无先例,前二十年她做得很好,将大齐从风雨缥缈中拉了出来,她何其骄傲,更是胜于一般男子,可惜骨肉亲情到底让她有了软肋。
      眸光旋出一抹柔和,抬脚回了殿内,将备好的汤水放置在案几上,看着苍白无色的脸颊,不由叹道:“你见到陛下说了些什么,惹得她震怒,她的性子可不是无故发狠的。”
      长天脑袋歪在枕头上,眼眶已是通红,想了很久也不知如何回答这话,只好照实道:“我进去就只说了两个字。”
      “什么字?”
      “陛下!”
      白妡当真顿住了,拿起一旁的手巾替她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有些不相信这个话,“就这两个字给你惹来这么大的罪责?五十杖可不是小惩,当初你意气辞官,陛下再怒也没有这次这般狠。”
      “她该是……该是……”长天吞吞吐吐地,却是让白妡心急了,“该是什么?”
      她有些凄凉地出声,“白姨,是我的错,我离开帝京时,怕她发现会派人追上我,所以在她茶中下了些迷药。”
      白妡被真正地惊住了,眼中满是掩盖不住的愕然与惊悸,许久后竟是笑了,拍了拍她的背脊上的被褥,眸底漾着细微的笑意,道:“长天,不论她是一个母亲还是帝王,你此举都是大逆不道,怪不得她不与你说话,免得她又心软。你确实该打,不过她已经后悔了。”
      长天将自己深深埋在被中,身后的痛苦一直跟着她,可心中的迷蒙挣扎也在折磨着她,“白姨,你信佛对不对?”
      “信,不过是半信,打发时间罢了,你的事我也知道,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是不详的,诗书上说人之初性本善,你被自己带到阴沟里去了。或许用你们朝堂上的话说,就是权力在手,何惧人言,陛下也不会信这个。”
      白妡见长天仍就不说话,知晓她心中忧虑未除,便继续道:“其实我见到紫金簪的时候就知道你不是旬祁欢,多年前她出生时,我曾见过,她的眉心有一颗极小的红痣,而你没有,我原以为是否认错人,又或者陛下将你当作棋子,可是不久前她竟公布了你的身份,才知她的用意。”
      黯淡的眸子,在锦被中阖上,眉梢上尽是哀愁,白妡将被子掀开,劝解道:“如何想来,怎样做,你都不是小孩子,日后或许会有人拿这个来玷污你的身份,你也要有心里准备。眼下先把药喝了,再不退烧,陛下怕也不会安心。”

      夜晚,密雪联翩飞洒,徘徊回积,宫灯随风忽暗忽明,在黑暗的深宫中摇曳着,走入廊下,肩头落了不少雪花,宫人打开殿门,眼前骤然亮堂许多。
      谷梁解了外衣,将手置在炭火上微微烤热,看了一眼内室较之暗了许多的灯光,怕吵醒了室内的人,将声音放轻了些许,怕问道:“退热了吗?”
      宫人将手巾递于谷梁手中,低眉回道:“没有,现在还有些低热,太医说这是正常的现象,原本风寒就未愈,再加上……”许是发觉说错了话,宫人脸上出现懊恼之色。
      “无妨,朕明白了,”谷梁也未在意这点小事情,擦净了手将手巾还与她,抬脚往里面走去,守夜的宫人见皇帝来了,有些吃惊,诧异半夜为何还过来,神未回来,谷梁已从她眼前走过,坐在了床榻前。
      一时间,她不知该退还是该守在自己原本的位子上,方仪随后走进来,唤她出去,这才解了她的困境。
      谷梁不会诊脉,只将手贴在她的额头上试试体温,确实比白日低了很多,手指下移几寸,停在眉眼处,摸上睡梦中仍蹙起的眉头,一下接一下地抚平。
      香雪零落,寒水凝冰。
      初雪停了,外间地面上都是过膝的白雪,宫人拿着扫帚一一将路上的雪清扫干净,偶尔几个小宫女玩乐,捏几个雪球相互砸耍,但见人来之后又低眉垂首地清扫,宫内规矩森严,也只能偷偷如此。
      云霄阁寝殿中,长天一人躺在床榻上,听到殿内有些声响,便穿了衣服想去看个究竟,躺了四五日身体也有些绵软,走了几步路便站在那里停了下来,看见窗户忽然从外边被打开,一个人影如猴般蹿了进来,她弯唇一笑,“袁统领怎地如街头盗贼般从窗户而入。”
      袁子宸见长天好好地站在那里,脸色苍白了些,但至少还可以打趣她,悬起地心也落下,上前绕着她转了几个圈,细细检查了一番才站定,捏着她的脸颊,怪道:“你竟然还打趣我,白姨说你高热两日,烧的昏迷不醒,枉我这几日担心你,谁知见面了就知笑话我,你的良心去哪儿了?”
      “好好好,我的错,你松手,”长天拍开她的手,见她眸中带着雾水,也有些动容,宽慰道:“我没事了,你怎么进来了,陛下知道了怕会不高兴。”
      袁子宸指指方才的窗户,提高了些声音,“喂,你在那儿干嘛,不出来吗?”、
      还有人?长天看着那扇窗户,又爬进来一人,定定一看,是锦衣玉袍的谷梁信。她又扯了扯唇角,却又很快隐下,淡淡道:“外面寒冷,我去让人奉茶,去去寒意。”
      她刚踏出去一步,就被疾步跨来的谷梁信拽了回来,力气有些大,拽得她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袁子宸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瞪着谷梁信,“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是做什么?”
      长天咬牙吞下口中的痛呼,可脸色又白了几分,只好靠在袁子莀身上。听着谷梁信讪讪道:“对不起,我手重了,宫人知道我们进来了,姑母就知道了,到时候我们都得跟着倒霉,你二人怎么这么笨。”
      袁子宸依旧瞪着他,也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后者不耐烦被她如此盯着,不甘回道:“早知道不该带你进来,让你在云霄阁外转溜,冻死你。”
      长天拉住她,将桌上甜橘拿推给她,道:“吵架也容易口渴,没有茶你二人吃几个橘子吧,听宫人说进贡的很甜,你们试试。”
      谷梁信到何处都是自来熟,拿起桌子上橘子就剥了往嘴里送,一路上躲避侍卫与宫人也够累的,进门了殿内炭火也足,自是热出了汗,一口气吃了三四个,桌子上散的满是橘子皮,长天瞧了也不在意,只是问着袁子宸,最近阿心的情况。
      原来,那日长天走后,她就返回客栈带走了沐心,秋水见了也不好阻拦,只道让长天有空回客栈找她。沐心跟着去了袁府,韩莫言见着幼小的孩子无父无母,也起了同情心,将人留在了袁府,自己无事也照料着她。
      沐心乖巧,除了整日要找先生外,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举措,韩莫言也真心喜欢她,一来二去,两人也热络起来。
      听完后,长天也笑了笑,道:“阿心确实很乖巧,韩姨喜欢她也好,这样我也放心。只是我被禁足,也不知何时能出宫。”
      “世上所有人都比你乖巧,”谷梁信吃完了橘子,冷不丁地出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可知我大哥为找你去了关外,还未回来。”
      音落带出凝滞的气氛,袁子宸见长天原本苍白的脸色又白了些许,将桌子上的甜橘扔到他怀中,白了他一眼,“吃你的橘子,你来干嘛的,训人轮得着你吗?自己都在外面胡作非为,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我有说她吗?我只是在表达一个事实,”谷梁信收了甜橘,愤愤地剥了起来,又愤愤地往嘴里送去,汁水甘甜,清爽可口,吃完才道:“长天,祖母让你回老宅一趟,许是几月不见想你了。”
      长天想起老夫人严肃无笑的神色,心中就开始发麻,“就我一人吗?”
      “姑母若是知道估计也会去的,”谷梁信扔了橘子皮,拍拍手站起身,道:“该走了,我是来传信的,免得姑母来了,跑都来不及。”
      “不会,”脑海中传来清晰细微的疼痛,是细雨般却又似夏季惊雷,她失落道:“陛下许久未来了,今日也不会来的。”
      许久,也许在她无聊的时刻觉得时间很慢很久,可真的数来,也不过四五日的光景。
      袁子宸将手中剩下的最后一个甜橘塞到她手中,握着她有些发冷地指尖,宽慰道;“你也吃一个,很甜的,甜到心坎的那种。我走了,阿心有我照顾,不用担心,陛下最近挺忙地,你若想见她,让人去传一声不就行了,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人走后,长天一人站在殿中,拨开金黄色的外皮,将橘瓣上的白筋一一剔除,不知不觉中温润的眸子氤氲出一团雾水,指尖上黏住了许多白色细小筋皮,怎么扯都弄不下来。忽地,一滴泪水落在指尖上,微微热了冰凉的指腹。落下第一滴,接着泪水便争先恐后般下落。
      然而温热的殿内,脩地溜进一阵冷风,带来了些许寒意,殿外白雪闯入了眼帘,一抹云锦浅紫色的身影同时出现在殿门口,长天望着突如其来地人霎时间未曾反应,待人走近后才将头垂下,继续与手中千丝万缕地白筋较着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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