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猪的秘密》小小哈哈

13、我会救你们的

　　恶猫的狩猎。

　　这五个字一出，玻璃房里挤在一起的残疾荷兰猪们发出惊恐的尖叫，安静的世界瞬间被荷兰猪嘈杂的声音给塞满，就好像沸腾起来的一壶开水，残疾荷兰猪们向着其他荷兰猪如同传递热量一般传递着恐惧的情绪，惊恐如同病毒蔓延在这原本过于宽大却窄小得容不下几只活着的荷兰猪的囚笼。

　　那些新鲜的荷兰猪们开始满地乱跑，甚至还有幼小的荷兰猪将自己藏在那青黑色的提摩西干草下面。

　　“像你们这样被宠爱着长大的荷兰猪，一定也跟着主人们了解到很多人类的事情。”青年荷兰猪的声音依旧刺耳得难听，可它的语调却是不急不缓，似乎脖子上的伤口对它一点影响也没有。

　　“恶猫的狩猎，是人类发明出来的游戏吗？我好像从未听过有这样的游戏。”时归回想着以往，身后突然感觉到一阵毛绒绒，它眼睛往后看去，小灰这一坨灰色的毛球正将自己藏在时归的背后，连眼睛都不露出来了。

　　黑狼犬安静地站在一旁，耳朵竖起来警戒着，却仍然保留了一分注意力等着青年荷兰猪说下去。

　　“也对，你们怎么可能知道，就连我，也是在我原本的主人把我丢在这里之后，我才知道的。”青年荷兰猪自嘲地说着。

　　时归注意到了最关键的信息，它心里燃起不好的预感，它追问道：“丢？你是说，你的主人丢下了你，故意将你放在这里？”

　　黑狼犬也抬起了那双猩红的眼睛，那双本该凶厉无比的眼睛，此刻看着青年荷兰猪，竟然褪去了狗的凶猛，多了几分雌犬的包容。

　　青年荷兰猪没有回答时归的话，它只是继续说道：“听说过斗兽场吗？将血腥饥饿的猛兽和孱弱的奴隶关在一起，奴隶的主人在斗兽场上方欢呼雀跃，而奴隶却在斗兽场上和野兽搏斗，死去的奴隶进入野兽的腹中，活着的奴隶得到主人的褒奖，而这奖励，便是让奴隶多活几天，好迎接下一场的新的斗兽。”

　　“所以，恶猫的狩猎，恶猫就是斗兽场里的猛兽！”时归瞬间明白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来这几天了，都没有人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直在旁边围观的三色荷兰猪软软问道。

　　“不是它们不想告诉你，只是侥幸活下来的荷兰猪，心里早已没有任何期待了，它们每天躺在那里，唯一的目的就是等死。”青年荷兰猪淡淡地瞥了一眼软软——这只活泼得完全不像是被关起来的样子的三色荷兰猪。

　　“可是，只要有机会逃出去，就能回到主人身边，我只要一想到这个，就浑身充满了干劲，为什么它们......一点也不期待呢？就连平时我找它们说话，它们都不理我。”软软不解地问道。三色荷兰猪的黑色，正好坐落在软软的耳朵上，耳朵一抖一抖的，看起来格外有趣。

　　“你以为，每一只荷兰猪都像你们一样，被人类主人保护得好好的不食人间烟火吗？难道你以为，每一只荷兰猪都能像你一样幸运，家里还有个主人等着的吗？呵，等你们听我说完，你们就明白了。”青年荷兰猪声音变得沙哑了起来，它看上去有些激动，一步一步地逼近软软，眼里的厉色比人类还要可怕。

　　软软害怕地后退了几步。

　　青年荷兰猪冷哼一声，它用两只瘦弱得如同线条一般的爪子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时归安静地等着青年荷兰猪继续说下去，它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想，而这猜想，恐怕并不是一个好的结果。

　　嘶哑难听的声音响起，青年荷兰猪继续道：“我有名字的，我叫小巧。我被一个富有的男人从摊贩那里买回了家，然后作为表白的礼物，送给了他的女朋友，也就是我的第一任主人。主人给我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笑着说：这只巧克力色的短毛荷兰猪长得真是小巧精致，软绵绵的一团，叫声又清脆又好听，就跟在唱歌似的，不如就叫小巧吧。”

　　时归和软软听了这话，下意识地探着头去看青年荷兰猪小巧的身体，就连一直警戒着的黑狼犬的脑袋也转了过来。

　　这是一副骨瘦如柴的身体，即便有着微弱的巧克力色毛发的覆盖，那凸起的骨头、勒起的肋骨、凹凸不平的尖脸，还有那一层薄薄的皮肤盖着的、看不到一点肉的荷兰猪的骨架，和那细小得连牙缝都塞不下的一根一根的爪子，一样一样地暴露在众位荷兰猪的眼前。

　　而这些，与它口中的小巧精致软绵绵，沾不到一点边，还有它那尖锐嘶哑难听的声音，就如同人类所说的噪音，丝毫没有任何美感。

　　青年荷兰猪小巧似乎已经习惯了众荷兰猪的视线，它不用看都能知道，它们眼中定是嫌弃和可怜，只是当它抬起头，一一看过这几只新来的荷兰猪时，它却突然愣住了。

　　时归和软软的眼睛里，见不到一点害怕和可怜，反倒是它好久不曾体验过的心疼，就连那只看起来凶猛无比的黑狼犬，红色的眼睛里也带着安慰，还有那只怯生生地灰色荷兰猪，也露出同样担忧的神色。

　　青年荷兰猪小巧正想嘲讽的语气突然变得缓和了起来，它有些不自在地继续用难听的声音说道：“第一任主人对我很好，我想要的东西她都会买给我，那段时间是我最幸福的日子。只是后来有一天，他们分手了，主人也不要我了。我被扔给了那个买下我的富有的男人，人类男性又怎么会留着前女友的东西呢？而那个男人，最喜欢的便是斗兽场的游戏。”

　　“于是，我便被扔到了这里，作为一只参赛的荷兰猪，我唯一的任务就是活下去，或者葬入恶猫的肚子里。而我们的主人们，将会根据我们的表现和存活次数，进行一场属于人类的赌/博。这里的每一只荷兰猪，都有着自己的归属。其中的一半便是由主人精心养育用心呵护最后无情地扔到这里的荷兰猪，它们的经历都与我相似，你说，这样的它们，在经历过主人的温情之后又被无情抛弃，它们早已对人类失去信心，又怎么会有求生欲呢？”

　　“而另外一半，便是由各种渠道买来的荷兰猪，由不同的恶猫狩猎游戏里的观众认领，至于这只不知天高......三色荷兰猪软软，恐怕就是乱跑出来被摊贩们抓住，和其他荷兰猪一起，被卖到了这里。”

　　“我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了，我经历了四场恶猫的狩猎游戏，没有其他荷兰猪比我更懂这里的规则了。就算有，它们已经死了，或者，就如同它一样。”青年荷兰猪小巧往后虚虚一指。

　　其他的荷兰猪争先恐后地躲开，地上躺着一只只剩下一条腿的无毛荷兰猪，两只前臂和左腿空荡荡的，伤口冒着黄色的脓液，它奄奄一息地趴在那里，时归只能听见它微弱得仿佛没有的呼吸声，而这唯一证明它还活着的呼吸声，已经开始变得更加虚弱了。

　　“七天一个轮回，每周六的下午，我会听见一声机械的准点报时，两点钟，这座封闭的玻璃房将会在左侧打开一道小门，紧接着，四只饿了三天的邪恶的黑猫就会从这里进来，它们眼冒绿光地开始进行它们的捕食，这些残疾的荷兰猪，便是上一场恶猫的狩猎里活下来的，下一次，腿不够用，它们就没那么好运了，而我的脖子，也是那个时候造成的。”青年荷兰猪小巧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眼里闪过一丝后怕。

　　时归突然问道：“小门？是什么样的门？比这个透气铁网还要坚硬吗？”

　　青年荷兰猪小巧看着时归，豆子眼里充满了悲凉：“不，相反的是，它反而更加脆弱，脆弱得连我们荷兰猪的牙齿，只需要稍微花一点时间，就可以轻易地咬断，可是......”

　　“可是，你们没有机会靠近这道门。”时归接下了这句话。

　　“对的，门里，一只凶狠的黑猫守着，而门外......门外，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从未出去过，我在的这一个月，4次，没有一只荷兰猪跑出去过。”

　　“每过两个小时，巡逻猎犬将会来到这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再过去一个小时的六分之一，它们又要来了。”青年荷兰猪小巧的表情格外冷静，“三天之后，下一场狩猎就要开始了。”

　　“时归时归！你快带着你的朋友们离开，那些猎犬很凶的，我远远地看着都觉得害怕！我们在里面，它们进不来的。”软软隔着玻璃往远处看去，似乎在看猎犬们来了没有，它焦急地催促着时归。

　　“时归，快上来呀。”小灰已经坐在黑狼犬的背上了，迫不及待地就想要离开了。

　　黑狼犬张开嘴去叼时归的脖子，却被时归躲开了。

　　“那三天之后呢？”时归问道。

　　“该死的死去，能活的活着，除了这两种结局，还能有什么？”青年荷兰猪小巧反问道。

　　在小巧的身后，畏畏缩缩的一群荷兰猪，它们毛发肮脏，缺胳膊少腿，默默地低下了头。

　　“我会救你们的。”时归在爬上黑狼犬的背之前，它郑重承诺道。

　　青年荷兰猪小巧不置可否，它并不觉得这只被养得很好的荷兰猪能够有这种能力。

　　黑狼犬高大的身体矫健的四肢狂奔了起来，时归抓紧了黑狼犬身上柔软却坚硬的毛发，海风吹得它整只猪都鼓了起来，它回过头看去，一只三色荷兰猪正在铁网后开心地摆着爪子。

　　风带来了软软的声音，它说：
　　“小时归，我等着你来救我，我出来这么久了，我的主人一定伤心难过死了，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她了，等见到她，她一定会奶声奶气地向我道歉，说再也不会摸乱我的软软的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