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花飞》秋犀

81、第八十一章

　　那一夜，安陆离一个人出了宫，凌月兮悄悄抱着铺盖睡到了殿前的廊下，那里听不到内殿的动静。

　　天空初现鱼肚白时，凌月兮便醒了。秋日的清晨有些冷，她抱着胳膊站起身，哆嗦着跑到内殿门口，隔着帘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床上似乎仍是躺着两个人的，可明明是张那么宽阔的龙床，两人却紧紧挤在一起，若不仔细看，跟安九岳一个人睡在那也没有什么区别。凌月兮不由自主地捂住嘴，好不容易才憋住了笑，万一安九岳已经醒了，听到她在笑他，就太不好了。

　　感觉到帘外的人离开了，锦被覆盖下的安九岳才动了动身子。此时还不到卯时，窗外几乎还是黑的，但昨夜凌月兮并没有将内殿的灯吹灭，那长长的灯芯此刻依然燃着。他微垂着眼看着怀中人，不知为何，他的胳膊从昨夜便一直圈着她，直到现在都舍不得放开。

　　灯火微微跳了一下，那长长睫羽覆盖下的阴影便跟着颤了一颤。安九岳凑得更近了些，仔仔细细端详着这张近在咫尺的睡颜。她的肌肤十分细嫩，许是昨夜太过激烈的缘故，脸颊处还泛着红晕。那双眉像是柳叶，几乎快要延展到鬓角，他顺着她脸颊的弧度往下看去，视线不自觉地绕回了那两瓣晶莹的唇。

　　若不是亲自尝过，他还不知道，她竟是这样甜美的。

　　恍惚间，他眼前浮现起了竺颜的脸。

　　在男女之事上，竺颜教会了他很多。他有些庆幸，昨夜自己已然可以掌控和主导，而不是笨拙地不知所措，在这一点上，他应该谢谢竺颜。

　　想到这里他有些发愣。一直以来，他都以为他只要有竺颜就够了，甚至在太后生辰那夜，当他知道竺颜为了李琦年被封为慧妃的事伤心，他还曾在心中发誓，这辈子他绝不会碰李琦年一下。

　　那时他觉得，哪怕只是跟李琦年多说几句话，都对不起竺颜。可昨夜他竟然……

　　怀中人轻轻动了一下，细滑的身子蹭得他心中微痒，鬼迷心窍地，他又吻住了她的唇。温热的气息扑在鼻尖，李琦年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当她睁开眼时，安九岳已飞快地将脸转了过去，李琦年惊讶地低头，盯着他没来得及抽走的胳膊。

　　“皇……”

　　“闭嘴。”安九岳低低喝了一句。

　　李琦年的脸立刻涨得通红，安九岳见她羞怯地将脸蒙进被子，也跟着难为情起来。他几乎是一个翻身就跃下了床，冲着帘外喊道：“凌月兮！凌月兮！你死哪去了？！”

　　进来的却是顺喜和顺忠，安九岳一愣，十分不悦道：“凌月兮呢？”

　　顺喜和顺忠跟着安九岳这么久了，还从未见他与哪个女人同塌而眠，况且依照祖制，皇帝临幸妃嫔应该是在西暖阁内，而不是在日常起居、已然成为安九岳唯一内殿的东暖阁。两人有些尴尬地垂着头，顺喜小声道：“月兮在廊下睡了一夜，今儿一早已经下值了，换了小的们来……”

　　安九岳一拍额头，他怎么忘了，凌月兮再怎么说也是个未出阁的小姐，怎能让她来服侍他们起床？她见了这样的场面，将来还怎么嫁得出去？

　　李琦年一听凌月兮在廊下睡了一夜，哪还有不明白的，脸越发红得厉害了。安九岳侧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这副模样，竟有些迷恋地停住了视线。

　　这个女人……像是毒药。

　　李琦年一言不发地看着顺喜和顺忠为安九岳穿上龙袍、戴上龙冠，安九岳漱洗过后，回头看了她一眼，却不知该跟她说什么。顺庭恭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皇上，时辰到了，该早朝了。”

　　安九岳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大步跨出了内殿，消失在李琦年的视线里。她一直绷着的身子一软，顺喜见了忙道：“奴才们服侍娘娘起身。”

　　李琦年有些难为情地裹着被子，顺喜顺忠见她羞涩，心知她不习惯被内监伺候，便低下了头跪着，李琦年松了口气，将被子稍稍扯下来些，抓过掉落身旁的肚兜系好，穿上被扔在一边的中衣，又过了好一阵子，才道：“端水过来吧。”

　　…

　　安九岳下了早朝，李琦年已离开乾清宫了。他看了眼立在一旁的安陆离，对芝兰道：“你去把月兮叫来。”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被匆匆叫醒的凌月兮便来到了大殿。安九岳见了她，心中还是有几分尴尬的，面上却丝毫不显：“月兮，你回去收拾收拾，明日就跟陆离一起去趟徽州。”

　　“是。”凌月兮应下，此事昨晚安九岳已跟她提过，既然明天就走，那今日她是该早点回府，好好准备一番的。

　　“去徽州的事，你不要告诉凌若风，只说朕以后不让你每日出宫了便是。”安九岳提醒她，“你们出了京城，行事一定要隐秘，尽量不要让其他人发现了行踪。”

　　“月兮知道。”

　　安九岳想了想，似乎也没有别的可交代的了，便挥手让他们退下。凌月兮不需要回房拿东西，当即便出了宫，安陆离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愣神。

　　安九岳看了安陆离一眼，忽然苦笑了一声，道：“朕也开始有些羡慕你们了。”

　　安陆离一愣：“皇上何出此言？”

　　安九岳没有说话，拿过桌上的奏折开始批阅。安陆离静静退到了殿门口，望着在秋色中越发显得寂静幽深的宫苑。也许等他们再回京城，这里已经是冬日的光景了。

　　…

　　第二日天未亮，凌月兮便出了永定门，她驾马一路飞驰至城外十里长亭，安陆离已在那里等着她。

　　他今日的装扮，倒是与平日里不同的。

　　当年在辽国初识，安陆离总是披散着头发，虽身为御前侍卫，却别有一番随性洒脱的味道，辽人性子历来不羁，凌月兮明白，他是入乡随俗，不愿被看出异样。后来回了燕京，安陆离便换了装束，虽仍是每日甲胄加身，却像京中的读书人一般，将头发束得端端正正，凌月兮曾猜测，他可能是因为要经常在太后宫中行走，才特意将自己装扮得温润些的。

　　她记得爹爹还夸过安陆离，说他虽是武官，却一点也不粗鄙，若不是身形高大，看上去真和文官没什么不同。

　　而今日，他又是另一番模样。如墨的黑发在头顶用月白色发带束起，十分潇洒地垂落在脑后，因是暗中出京，他没有披甲，只穿了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胸前的暗纹在朝阳下闪着暗红的光泽。

　　“你来了？”他冲她笑，眸光灿烂如星，在那一瞬间，凌月兮觉得他身后的朝阳都黯然失色了。

　　“嗯，来了。”她跑了两步，扑进他怀里，细细嗅着他身上温暖干净的阳光气息。

　　安陆离身子一僵，一低头便吻到了她的发，她轻轻蹭了蹭，倒令他放松了下来。她今日没有着男装，而是穿着寻常姑娘的布裙，淡淡的蓝色，看上去很是舒服。

　　“陆离，”她仰起脸，乌黑的眸子忽闪忽闪的，“这一路，我们假扮成普通夫妇吧，这样……比较不惹眼。”

　　安陆离一愣，有些失神地看着她。

　　普通夫妇……

　　她一定不知道，他有多想和她做一对普通的夫妻吧……这样奢侈的梦想，竟也有成为现实的一天吗……

　　凌月兮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有些不忍地垂下眸子：“陆离，我们只是假扮而已。”

　　安陆离眼波一动，已然回过神来，微笑道：“我可不想只是假扮。”

　　凌月兮怔住，定定看着他，安陆离的笑容放大，捏捏她的脸：“我开玩笑的，结为夫妇哪是这么轻松随意的事？再怎么样，也要有三书六礼、红妆满堂，而且……”

　　“什么？”凌月兮听他这么说，心中倒生出些希骥来。

　　“我若真是你夫君，可是要行使夫君的权利的。”他一脸坏笑。

　　“啊……”凌月兮涨红了脸，“你在想什么……”

　　安陆离见她满脸娇羞，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放心吧……上次对你做那样的事，已经是逾矩了。以后……我会忍耐，忍到你真正属于我为止。”

　　凌月兮怔怔看着他，良久才含泪叹息了一声，倚在他胸口，轻轻道：“傻瓜……”

　　…

　　在安陆离和凌月兮快马加鞭赶往徽州的这一日，安九岳一直魂不守舍、坐立不安。一旁侍立着的顺喜忍不住问：“皇上，您今儿怎么了？可是龙体欠安？”

　　安九岳有些烦躁地摇摇头，顺喜便不敢再问了，他心下揣测着，或许是安陆离和凌月兮都不在，这位皇帝陛下有些寂寞了？

　　毕竟，安大人和月兮在皇上眼中，与他们这些真正的奴才是不同的。

　　也不对啊……昨日安大人还在这里时，皇上就有些不对劲了，那是为什么呢？顺喜百思不得其解。

　　安九岳冷冷看了眼满脸疑惑的顺喜，心中暗道，你一个太监能知道什么？他低下头，眼前不由自主地再次浮现起李琦年温柔的笑，那笑容中明明没有狐媚的风情，却带着勾魂摄魄的力量，令他焦躁无比。

　　“去，传令给薛无玉，说朕今晚要去东厂！”他忍无可忍地站起来大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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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