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鸽》公瑾瑶龙

8、第 8 章

　　因为周伯俨的突然出现，叶西鸽一晚上都在梦境和惊醒中往返穿行。

　　她又梦到了过去。
　　周伯俨的眼神越过她，冷冷地对她说，“你有没有想过，你永远也跟不上我。而我不一定会在原地等你。”

　　她梦到，周伯俨说，“这回，我不想等你。”

　　她梦到，周伯俨说，“为什么我必须要喜欢你。”

　　她梦到，周伯俨说，“我要去波士顿了……”

　　她梦到，2012年万圣节的夜里，涉谷街头，奇装异服的变装大军在地上开出五光十色的花火。周伯俨在电话里对她说：“请你冷静点。”
　　再热闹的人群也掩盖不住她的伤悲。

　　……这该死的周伯俨。
　　早上起来，毫不意外地，叶西鸽的眼睛下方泛出一层暗青色。后背和腋下的睡衣都被汗水浸湿了。她一边咒骂着一边去洗澡。

　　叶西鸽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只要想到昨天见面的任何一个小细节，都能击溃她现在脆弱的神经。

　　要是能二十四小时定居公司就好了，有事做，人就不会胡思乱想。
　　在日本，不也因为繁忙的日程安排，将周伯俨抛诸脑后了么。
　　叶西鸽在眼底抹了厚厚一层遮瑕。

　　果然一到公司，就有事做。李明川叫了她和雷霆去开会。
　　正是为了电商报告的事。

　　“小叶，我看了你的报告。做得非常漂亮。”许津淮指点过的报告得到了李明川的充分肯定，他不吝对眼前这个漂亮又努力的新员工大加赞赏。他看得出，她比很多新入职的年轻人做得要好。

　　另外，尤为可贵的是，她很努力，并没有因出众外表所带来的关注度而迷失自我，这也使得她不会轻易毁于手到擒来的优越感。

　　李明川继续点出了叶西鸽报告中的闪光点，“看得出你对女性电商平台‘购物加社交’的商业模式已经摸得很清楚了。这种商业模式的研究对于‘蓝色鹦鹉螺’ 项目很有帮助。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更进一步跟进‘蓝色鹦鹉螺’。

　　李明川又转头对雷霆说，“你平时要抽空好好帮助她，小叶具备很独特的眼光，要多培养。”

　　叶西鸽的报告也让雷霆很吃惊，他深刻反省自己之前是小瞧了她，忙点头附和李明川。

　　“西鸽可以把已有的‘电商 SNS’经验和结论与跨境电商的研究联系起来。着手分析一下海淘网站与社交网络的结合。
　　而且我们的跨境电商，想往垂直领域去做，这个和女性垂直电商都是一脉相承的。”雷霆向李明川大致介绍了项目的进程，也向叶西鸽传达了下一步工作的大致方向。

　　叶西鸽虽然表面依旧是风平浪静的，但是内心已经翻江倒海地庆祝起来。她完成的第一个工作任务完全达到预期目标，并且得到了部门经理和直属上司的重视。她很想把“蓝色鹦鹉螺”继续做好。

　　在战略发展部，目前进行的诸多项目中，“蓝色鹦鹉螺”是非常普通的一个，甚至不如薛宝茜跟进的项目吃香，薛宝茜所在的小组主要研究安卓模拟器相关的情况，是和兰斯登主营的客户端游戏有所牵扯的，经费更充足。

　　不过，“蓝色鹦鹉螺”因为涉及海外市场，更适合叶西鸽去做。而且，“蓝色鹦鹉螺”项目组组长雷霆是李明川的左膀右臂，深受器重。
　　甚至听薛宝茜说，VP麦克文对雷霆也是赞赏有加。所以跟着雷霆干活，进步空间更大，学到的东西也多。

　　薛宝茜已经好几次表达了对叶西鸽的羡慕之情。薛宝茜觉得雷霆又阳光帅气，又办事牢靠，又聪明体贴，简直是职场必备合作伙伴。
　　因为薛宝茜不断的心理暗示，叶西鸽仿佛也觉得跟着“蓝色鹦鹉螺”是之前积了德，或者……触底反弹，水逆结束。

　　开完会，雷霆就开始给叶西鸽分配任务了。因为叶西鸽的突出表现，这次她的任务显然更重要了。

　　首先是对中国目前海淘市场的现状进行全方面调查，尤其是线上部分。
　　二是针对日本市场的。“蓝色鹦鹉螺”暂时将跨境电商的垂直领域聚焦到二次元相关上。叶西鸽需要对动漫文化产业的卖方市场和买房市场分别调研。

　　这个正是叶西鸽的专长所在。其实最初，她自学日语的动力，就是日本动画片和二次元萌物，完全不是想要去日本留学。
　　因为当时她还以为，会和周伯俨一直在一起，直到老死。文艺点说，就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嗯，都是放屁。

　　不得不说，这波任务可比女性电商要对叶西鸽的胃口。
　　她迫不及待得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周伯俨也就完全被挤出了脑袋。

　　这时的周伯俨正在赌气似的死磕一个demo。
　　VC昨天对骁图科技的展示有很好的反馈。下一步，骁图就要与投资人定下投资意向，签署Term Sheet了。
　　这让陆子文和武东峰很激动。但是他们很快发现周伯俨不仅丝毫不喜悦，还很恼火的样子。见惯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周伯俨，两人对他莫名高涨的怒气很是敏感。

　　陆子文完全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但是武东峰隐约觉得，肯定和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有关。昨天下午，武东峰看见陆子文送投资方离开后，周伯俨紧跟着就偷溜了。
　　平时哪天他不是在办公室里待到半夜才走啊。

　　武东峰试探性地问道：“伯俨，昨天送走VC之后，你去哪儿了？”
　　“回家了。”
　　“回家干嘛了？”
　　“睡觉。”
　　“你那么早就睡觉啊？”
　　“嗯。”
　　这你妹还怎么聊下去。

　　“你不是泡妞去了吧？”武东峰半开玩笑地说道，“是不是还没泡上，所以今天脸这么臭。”

　　他其实是没话找话，可是却发现周伯俨的脸色更沉了。导致整个办公区的温度直接从夏天过渡到冬天。

　　武东峰和人精似的，马上意识到好像说错话了。拉着陆子文迅速逃离周伯俨的势力范围。

　　“峰子，伯俨他怎么了。”陆子文还处在状况之外。

　　“看着像情路不顺，刚我一提泡妞，他的脸都黑成什么样儿了，一般这种玩笑他完全不会放在心上……可是……不大可能啊……什么样的妞能让他情路不顺啊？要是真有这样的妞，我可要去膜拜膜拜。”

　　“你就别瞎猜了。”陆子文对于“情路不顺假说”持有高度怀疑的态度。“不过这样也不行。他今天阴云密布，导致他手底下的那些小崽子们，吓得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了。融资的关键时刻，他还要带队coding，这种状态怎么指挥团队啊。”CEO同志已经开始担心业绩了。

　　“嗯，没错儿。这样吧，我去问问我们学长。伯俨的事儿，他都清楚。看看什么药对他的症！”
　　武东峰也是w大的，大周伯俨两届，小许津淮一届。上学时虽不熟，但三个人都是学校里难得的高材生，总有交集，互相也是认识的。

　　后来周伯俨回国，武东峰因机缘巧合拉他入伙进自己公司，就慢慢和许津淮也熟了起来。武东峰属于自来熟，而周伯俨这种孤家寡人气质，也就许津淮一个朋友。想不熟都难。

　　正好刚忙完一段，武东峰也想借机放松一下，叫了许津淮去撸串。
　　“你怎么今天想起来请我吃饭啊？听说你们又在融资，挺忙的吧。”许津淮知道骁图科技正在打融资攻坚战，估计他们很忙。所以昨天周伯俨莫名其妙扔下一句“从未分手”挂了电话后，他也没去秋后算账。

　　“嗯，昨天才来考察过，今天刚能松半口气儿。”

　　“能松口气就行，我可以去找周伯俨算账了。”

　　“算什么账？你可别了。他今天毛不顺得很。估计连你也怼。我都怀疑他表白被拒了。”

　　“啊？”许津淮也是一惊。

　　“我还说我来问问你是怎么回事儿呢。看来你也不知道。昨天下午他急吼吼地离开公司，之后不知道去了哪儿。然后今天早上一来就不对劲儿了，像是被骗了钱一样，眼神儿里嗖嗖放冷箭。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伯俨一般不会这么意气用事的。”

　　“是啊，我也说呢。可是你都不知道，我就说了一句你不是泡妞没泡上吧，他凶狠得能把我吞了。”武东峰喝了点儿酒，越说越夸张。

　　可是许津淮隐约觉得自己知道了点什么。必定是与叶西鸽有关的。周伯俨昨天电话里问到叶西鸽时，就很急躁。

　　许津淮不懂，他看着长大的周伯俨，为什么他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叶西鸽的事情不是三年前就了结了么。
　　是周伯俨决绝地要走，叶西鸽怎么留也留不住的。他还记得周伯俨跟他说：“现在我离开是最好的选择，我不走，她就不会走。”

　　他要当面和周伯俨谈谈。为了周伯俨，也为了……和冉苒在一起。

　　这个叶西鸽真不是省油的灯。许津淮回想起前几天见叶西鸽的样子。
　　这丫头看起来变聪明了，也变沉稳了。那不是更不好对付了？明明当时还对她有所改观，觉得她出国几年长大很多，终于成熟了。
　　如果周伯俨的反常还是因为她，许津淮暗想，那一定不能让他们再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