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青龙乐游

13、第十三章 惊心夜战

　　唐韧站在窗前，门外雨丝纷飞。
　　他听得远处步声夹着踏水的声音渺然而至，门前搭扣一声轻响，有人合了伞，将伞上的雨水颠着手腕儿抖了下来。
　　唐韧转过身，沈易安正坐在桌旁提着茶壶，在两个杯子中续上茶水。
　　他将杯子带到窗边，一只自己握着，另一只交给唐韧。
　　唐韧手中的杯子无声地散发着暖意，在暮春的阴凉雨水中给人独特的安心。
　　沈易安看着窗外雨气迷蒙的山峦，开口道：”幽州道条件艰苦，如今犹是暮春，湿气重的雨天炭盆总也是有的。“
　　唐韧恍惚地应了一声，茶杯在手中缓慢地转了片刻，才开口道：“他不在，总不安心。以前我从不曾直接接触朝廷事，如今直接面对风毒这样的大案，我，不确定......”
　　沈易安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件事上，我和庞培都会帮你忙。这一次，我们必须一起攻克难关。”
　　沈易安沉默片刻开口道：“虽然不知道结果会如何，尽人事，听天命吧。”
　　唐韧的目光里有了神采，像一片温柔的海洋，他握紧了沈易安的手。
　　唐韧沈易安商量之后，决定从杜尚书的那间存储香料的作坊查起。
　　唐韧说道：“可是上次自从萧毓的人准备进入地下室，想来杜太师已然提高警惕，能否进去且先不谈，万一杜太师已经转移位置，风毒又要到何处去找？”
　　两人不由得一阵沉默，最后还是唐韧先开了口，说道：“此事的确麻烦，现下也没法立刻给个答案，天也晚了，且先吃饭吧。我听说刘妈做了三鲜肚条，你爱吃吗？”
　　沈易安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开口道：“我试试。”
　　唐韧走出耳房，刘妈也正从厨房里出来，显然是埋怨他有了客人就晚了吃饭，也怠慢了客人，转身回了厨房，不多时就端了汤菜上来。
　　唐沈二人在桌边坐下，沈易安夹了一筷子肚条，肚条外面包裹着一层软滑的汤汁，滋味十分鲜美，他向唐韧称赞道：“肚条软嫩兼有鲜香，刘妈好手艺。”
　　唐韧面上流露出一点自得的笑意，夹了几样别的菜也请他尝尝，沈易安也自然拿起筷子，欣然品尝。
　　此时门外雨声已歇，还有许多积水，隐约可听见路上行人匆匆归家踩到积水的声音，像檐下滴落的雨声，沈易安猜想这或许是个身量不重的家伙。
　　沈易安听见背后有一声厚底靴落地的声音，又是一阵油纸伞抖落雨水的簌簌声，搅得室中昏黄的烛光一阵摇动。
　　唐韧起身招待了他，说道：“雨早已停了，庞兄身上却湿了大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庞培神色有些复杂，开口说道：“谭齐谈到过那处近乱葬岗的作坊的消息他是从长安管消息的吴司事那得知的，我今日也走了一趟，颇有些收获。回来时正下起了大雨，风吹得急，伞也太小了点，一身淋湿了大半了。”言毕，庞培脸上露出郁郁的神情。
　　唐韧走进里间，按着庞培身量找了一件月白的外衫，叫他进了里间屏风里，换了衣衫。他又叫来刘妈，添了一副碗筷，给他盛了一碗酸萝卜鹅掌汤。
　　庞培坐下，向二人说道今日一天的经历，他听说谭齐因吴司事了解到作坊位置，本来一无所获，但是却在询问近几日长安货运情况时留意到杜太师一位门生手下有一小批货物今日恰好出长安，而在查阅货物进出册簿时，此人手下的一批货物却是在今夜子时单独送出，这看着到底有些蹊跷。
　　沈易安接话道：“最近风毒闹得长安人心惶惶，多有商家迁出长安，又不是杜太师直接名下的，吴司事大概只认为这批货物不过寻常罢了。”
　　唐韧想了想，说道：“我们倒是可以从这批货物下手，晚上偷摸着运出去，应该不会带太多人，如果要查其实今晚反倒是一个好机会。”
　　谭齐带着忧愁地皱了下眉毛，说：“如果今夜贸然去查这批货物，若是失败，就再难脱身了。”
　　沈易安笑了一下，说道：“眼下这是个死局，不过如果这批货物下手查探的是皇上，不管里面装的是不是风毒，只怕他们也都不太敢查，不管这里面装的是再值钱的货物，以杜太师的财力都不值得计较，况且我看杜太师的货物都已经送出去七七八八了，不必担心后面的货物再被查验。”
　　唐谭二人沉默片刻，思及如今情形也都自问没有别的办法，而且如今时机难得。
　　谭齐补充道：“今晚务必得带上几个高手，不管里面是风毒还是些别的，查验之后，不能杀人，都得将那批人关上一天两天，不然他们必然不会相信这是皇上的意思。”
　　唐韧笑了笑，开口说道:”谭兄还是太仁慈，如是当今圣上怀疑杜太师，手下这批帮着杜太师欺瞒圣上的人焉能有活路？这着棋算错了。”
　　谭齐见天色已晚，心中有几分焦急，说道：“我看你唐韧真是一心扑在萧毓身上，连宸妃娘娘生了思忆公主都不知道，思忆公主与曾经救过陛下的杜将军同一日生辰，陛下甚至认了杜将军作义父，而杜太师恰好与杜将军同宗。思忆公主出生，陛下仁心大发一次，也并非没有可能。”
　　唐韧心虚地点了点头，谭齐白了他一眼，径自走出屋子，出门前说道：“我去找找江湖上的朋友让他们帮帮忙，你们也收拾齐整，半个时辰后，渡口的小树林里见。”
　　唐韧及沈易安二人答了好，见谭齐出门，也收拾了刀剑。
　　沈易安准备带剑，唐韧阻止了他，笑道：“你会使剑吗？不要到时等着我来救你。”
　　沈易安慢悠悠地说：“那唐将军可是想错了，沈易安一介文人自然不参与打斗，这把剑是等到时被别人夺了剑时，给你做备用的。”
　　唐韧心头窜起一阵怒火，准备好好反驳一顿，但是静下来一想，心里却有一阵温暖流过。
　　月上中天之时，谭齐一行人躲在树林后面，看见扛着那一批货物的人正要到达港口，谭齐一挥手，众高手便鱼贯而出。
　　双方刀兵相接一时见胜负难分，其中一位黑衣头领与唐韧战斗正酣，眼神却不时看向那批货物，正当此时唐韧的短剑扫过黑衣头领的脖颈，险些取了他的性命。
　　黑衣头领功夫不弱，正当那短剑擦着发丝之际，功夫未发，口中叫嚣道：“不过贼寇之流，连偷袭这般下作之事也做得。”黑衣人手上使力，那柄有了锈纹的旧剑便轻松地格挡了唐韧凶险的攻势。
　　双方缠斗起来，唐韧显然并没有因为那一剑而失了信心，他剑势稳健，招招不落。两人不知不觉间就已经离了众人，靠近树林。
　　沈易安在树林后见二人打斗半个时辰，唐韧气息不稳，剑招飘虚，疑是旧伤发作，再不能支撑。
　　沈易安退后几步，找了一处高地，正好将二人看得清清楚楚，他拿出一把木弩对准人，正要发箭，忽然，膝上袭来一阵剧痛。电光火石间，一只暗器踏空而来，沈易安向后一仰，躲过了暗器。
　　黑衣人放弃了唐韧，直向沈易安追来。上方林木葱郁，沈易安带着伤向上攀爬，准备躲进葱郁的林木之内。
　　沈易安的膝部感觉到被拉扯的剧痛，转眼间，他已经被黑衣人用旧剑挟持，脖子被锈剑割出一道血痕。
　　唐韧放松了手中的剑，脸上现出难以置信和惊慌的神色，在短暂的情绪激荡之后，他
　　他很快镇定下来，向黑衣人沉声问道：“你知不知道，这里面装的东西会对长安造成多大影响？”
　　黑衣人沉思片刻，自认不必为杜太师背锅，就向唐韧喊道他只知道运送的货物价值连城，主家的东西他都不会过问。
　　唐韧猜到黑衣人会如此撇清，毕竟藏匿风毒是确定的死罪。唐韧也不和他多废话，直接说道：“那我告诉你，这箱子里装的是风毒粉末，想必你们常在江湖走的都清楚朝廷对风毒是何等态度吧。”
　　黑衣人在黑暗中表情不明，但情绪明显已经有了几分不稳定。
　　唐韧继续说道：“以我朝律法，与风毒有关者，车裂而死。如果你现在杀了他，就是诛杀朝廷命官，车裂再加诛九族的罪名。就算你心肠狠辣，不顾及同族，但是父母妻儿又焉能不顾呢？”
　　唐韧亮出军牌，说道：“束手就擒吧，不然我想在江湖上找到你父母妻儿从来就不会是件难事吧。”
　　黑衣人心中郁愤，握着刀的手在层层林翳下微微颤抖，他将沈易安用力一推。
　　沈易安就双膝跪倒在湿软的泥土上，泥土虽柔软，但沈易安却是直直磕在地上，没有半点缓冲，沈易安还是咬着牙发出了咝的一声。
　　唐韧忽见沈易安的身影蓦然跌出阴影，愣了一下，上前用手臂揽过沈易安，缓慢地将他扶起，像是呵护一个瓷娃娃。
　　唐韧将黑衣人捆绑后，与庞培等众人会合，见其余黑衣人也被捆绑好迷晕过去。
　　庞培用些许清水清洗沈易安患处，又从衣襟上撕下布条，将从怀里拿出的金创药倒出些许敷在伤口处，拿着布条正准备包扎。沈易安却急了起来，大呼道：“姓庞的，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时间不多了，货物这么久没送过去，码头的人起疑，报给杜太师的人怎么办”
　　庞培脑子发抽地笑了一笑，不正经地回应道：“我没办法呀，唐韧自己没带药，让我给你包扎伤口，况且，就你这破腿包扎了也蹦不了多快，不包扎止血看着就更看不下去了。”
　　沈易安只能把气一口都咽下去，他看见唐韧提着一袋粉末正一步步走来。
　　沈易安轻轻地摇了一下他，唐韧的神志终于清醒了一点，他指了指林子里困在一处的一名士兵。
　　沈易安庞培一看，这名士兵正是太子的人。
　　他直觉不对，拖着伤腿走到箱子前查看，所有箱子里的货物只能堆满半船。而太子手下的军队最近进出长安太过频繁，而太子的人如今混在帮杜太师运货的人群之中，长安怕是要出大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