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的小先生》南瓜核桃派

8、第八章

　　阮立新书房里装潢的很是豪华，显眼的地方摆满了自己和各种名人的合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成功人士。叶东没有坐下，直接问：“当年的财务危机，有你的手笔吧？”

　　阮立新看着他冷笑：“你不要血口喷人。”

　　叶东早料到他的反应，淡然推过去一张纸，阮立新原本还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但就在一瞬间，气势全无，他看了看叶东低下头看看手上的纸，上面是他私人银行进账，讪讪开口：“谁给你的？这是谁给你的？”

　　“二叔。”

　　阮立新极力稳住心神，摆出自责的苦笑，却更显得那张脸恶心至极，他道：“当年在姐夫手下干活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姐夫只相信叶一鸣，我也是邀功心切。我只想证明自己，没想到，最后还是害了姐夫。”

　　叶东好笑地望着他：“阮立新，永实旗下的ASD公司被你做成了一个空壳，所有资金都不见了，你就等着用投资方发现实情让我爸爸替你去坐牢，而你，就可以拿着那些消失不见的钱逍遥自在。”

　　阮立新脸上伪装的笑容逐渐扭曲：“单凭这张纸，你没办法告我。”

　　“是啊。”叶东冷笑，缓缓地说：“当年，我爸爸为了救永实，累出了心脏病，他死的那年我才十一岁！这笔钱你拿着不烫手么？”

　　他只有十一岁，而那个为他遮风挡雨的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年幼的他只能抱着父亲冰冷的尸体大哭，撕心裂肺地埋怨：“爸爸，爸爸，你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世界上最疼他爱他的父亲却永远都不能回答他了，满屋子只剩下他孤单又绝望的嚎啕大哭，一直哭得最后不醒人事。

　　阮立新忽然狂笑，叶东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只听他道：“叶东，如果没有你，叶既明当年大可退一步。以他的资历，叶一鸣的头脑，想要东山再起并非难事儿。但因为你，叶既明不敢赌！他害怕出差错，害怕无法给你最好的生活！你可知道那笔救济贷款是怎么批下来的？是他的一份报告，让一个不合格的煤矿得以开工。而谢礼就是那笔救急贷款。”

　　叶东倒吸口气。

　　阮立新轻蔑地笑：“当年震惊北部的淮桥煤炭事件，下井的工人干部共27人，全部死亡。依叶既明本事，想要做到天衣无缝，并非难事。可怜那些人的亲人，却再也不会知道实情了。”

　　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的钻入叶东耳中，像是吸血的蚂蟥，死死扎进皮肉。

　　阮立新见他的眼神渐渐无助，心里那点儿被揭穿的恐慌也慢慢压制下来了，语带嘲讽：“叶既明身子骨多好啊，寒冬腊月都不打个喷嚏的人。竟然因为良心不安，得了心脏病，撑不过日子就死了。叶东，这都是报应啊。”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直到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将他震得如梦初醒。他茫然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护城河旁。忽然一个醉汉，将他扑进河里，寒冷地河水令他窒息，他本能挣扎，平安扣随着动作从领口里露出来。模糊中，他似乎看到那人眼中有了几丝清明，只有片刻，醉汉就将他拉起来，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叶东大口的喘息着，夹杂着干咳，他的头撞在石头上，冰冰冷冷一片血迹，叫他头晕目眩，隐约听见些声音：“快给告诉四爷，我们找到。。。”

　　残阳如血，叶东凝视着那药瓶子里的点滴，目光呆滞。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有人推开门轻轻地走进来，细碎的斜阳里，他手中那束红玫瑰显得优雅娇艳。他首先将旧的花扔在一旁，才将花插进了床头柜上的花瓶里，动作十分娴熟，仿佛他已经做了几千遍。

　　他坐到了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开口道：“东东，我和医生谈了谈，你的精神状态非常差，等身上的伤好了，也就该看心理医生了。原本有些事儿还打算等到你病好了说，现在想想，还不如直接告诉你。”他接着说，“那晚，恐怕是你的平安扣被认出来了，才保了你一条命。”

　　叶东眼里仍旧没有任何焦点，恍恍惚惚地看着天花板。

　　“你二叔车祸的目击者和将你扑进河里的醉汉，我都已经找到了。只可惜我找到的时候，他们都死了。你说奇不奇怪？”他顿了顿，观察着叶东的反应。叶东的目光终于有了片刻清明，艰难地张开嘴，舌头生硬地打了转，说：“都死了？”

　　他见他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脸上笑容重了些，说：“死了。一个失足落水，一个酒后驾车撞死了。”

　　叶东将头偏到一旁，不愿再说话。

　　他见他又成了之前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厉声说：“你看着我。”

　　也许是被他吓着了，叶东终于无措地看着他。

　　他满意地坐在床边，温和地摸摸他的头，语气却是咄咄逼人说：“叶既明的死，叶一鸣的车祸还有你这次落水都是阴谋。这三起事件都是谋杀，叶既明不是死于心脏病突发，叶一鸣也不是因为疲劳驾驶而撞进桥墩导致汽车爆炸，你这次被人扑进河里也绝非意外。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某个人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维护自己的家族利益而下得狠手。”

　　他看到叶东瞳孔急剧收缩，他咄咄逼人地说：“你可知道淮桥煤炭事件不是意外，而是他的杀人手段 。你父亲只不过是他借的一把刀，只有令尊知道哪里放炸药才能将所有人埋进去，里面的人出不来，而外面的人进去也进不到深处，只能当意外处理。”

　　“至于ASD，不过是阮立新和那人设下的圈套，好以此要挟你父亲。最终害死他的，是他手里那份关系人员内幕总录和事件策划草图。叶既明为了你什么都想到了，这份证据是你可以平安活到现在的保障。只是叶一鸣调查过程中，打扫惊蛇，他们觉得不安，要永绝后患。现在，你懂了么？”

　　叶东张着嘴惊恐地看着他，呼吸都不敢，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长钉，扎入他的骨髓，痛彻心扉。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每个字都仿佛烙印般烫进他的脑中：“你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么？那人就是纪家俩兄弟，纪伟国和纪伟华。当年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谋害对头，陷害幼弟，两年内几乎杀死了当年事件的全部知情人。”

　　叶东想到了他父亲僵硬的尸体，叶一鸣血肉模糊的惨状，自己在冷水中濒死的绝望，他开始发抖，纪泽楷将他的手握得紧紧的。。。

　　他接着说：“十三年前，纪伟华盗用他人的名义收购了不少S省的煤矿。这些煤矿安全隐患极大，已经引起了政府的重视。纪伟华怕暴露，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将上面派来的人杀害了。当时纪伟华早找好了替罪羔羊，可他仍旧不甘心，并想要利用这次机会至我于死地。他联合大哥纪伟国在我身上制造证据，并多次谋杀我，好做出来畏罪自杀的假象。”

　　叶东震动了下嘴唇，终于问：“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我是纪家的小儿子，我曾经叫纪伟民。当年我逃到国外，才活了下来。你难以想象那阵子我过得什么样子的生活，不能和国内联系，手中没有钱财，晚上只能暂时睡在墨尔本的难民楼里。当时我就下定决心，哪怕沾满鲜血，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仇人！因果报应，合该如此。”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爸手中那些资料的？”

　　“在你二叔死后，纪伟华不小心透露了。所以我才会四处派人去找你，怕他们也对你动手。幸好我没有晚了一步，也幸好你一直带着杜少洛送你的平安扣。”纪泽楷飞速地转移话题，叶东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他接着说，“我只问你一句话，给你一次可以手刃仇人的机会，你愿不愿意？”

　　他愣愣地望着他，纪泽楷已经不再温柔沉稳，现在他只剩下锋利萧索，仿佛是一把寒光宝剑，闪着令人侧目的剑芒。

　　纪泽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叶东有些措手不及，纪泽楷这一面太过凌厉，叶东双唇颤抖：“我能做什么？”

　　“你是叶家产业唯一的继承人，只有你能接触到他们隐藏的秘密。顺便你可以收集下纪家人的证据，好好想想如何安排他们的身后事 。你给我讲过，你本来的愿望是子承父业，可后来你却进了商学院，我想你心里对你父亲当年的财务危机也是有疑问的吧？既然如此，不如与我合作。”

　　纪泽楷并不着急，捏着人的手松了松，他今天穿着是平常的衣服，浅灰色的休闲西装显得他只是个事业不错的高级白领，唯有他脸上不减不灭地笑容，带着嗜血地弧度，仿佛是地狱里走来的撒旦，即将要给世间释放所有的惩罚。

　　叶东握紧拳头，他已经没有犹豫的权力了。他只能依靠他，只能信任他，他就是他现在唯一的救赎。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你有什么资本可以斗垮他们？”

　　“我就知道我的眼光向来不错，你会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他赞许地看着他，终于笑出声来：“你放心，论实力，我要比表面看到的还要有钱一些；论人脉，虽不多，但都十分得用，最重要的是我全然信任他们；论决心，你我都是背水一战。”

　　叶东点点头，带了几分力气，说：“好。”

　　纪泽楷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深情，揉了把他的头，说：“你安心养病，我会天天来看你的，等你出院了，我会告诉你具体计划。总是闷着也不利于你的养病，我让嘉业和慎明他们明天过来陪陪你。你心情好一些，好的也快一些。”他站起来，似乎看透了叶东的内心，加了句：“别怕，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我有办法保住叶既明的声誉。”

　　叶东眼圈微红，似是感动，纪泽楷俯身吻了他的头顶，说：“乖孩子，早些休息。”他帮他阖上了门，玫瑰散发出淡淡的香味，叶东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

　　纪泽楷走向电梯，田建兴已经挡着门等着了。

　　“明天叫个心理医生来，我看他情绪仍旧不太好。”

　　“是。我们已经抓住了那个醉汉，杜先生问您想要怎么做？”

　　纪泽楷揉了揉眉头，若无其事地说，“人还是死了干净。”

　　田建兴鲜少反驳纪泽楷的意见，道：“您不如放他一马，也许还能查出来是哪些人在与纪家和阮家联系。”田建兴看纪泽楷脸色瞬间阴沉，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说糟了。

　　纪泽楷眯起眼睛，凝望着外面的夜色。当年也是这样的夜晚，他看着专业侦探发来的视频。那是他第一次派人去监视叶东，起初的原因只是他想从他身上找出来蛛丝马迹，他不信依照叶既明的性格，会乖乖将那些文件销毁。既然叶一鸣这里并没有丝毫知晓当年故事的痕迹，他只好病急乱投医，试图从叶东这里寻找突破口。

　　然而，他慢慢开始期待每周侦探发给他的资料。叶东从年少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堆在他的柜子里，一条一条，巨细靡遗。这份感情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变质了。

　　纪泽楷深深吸了口烟，冷冷地说：“不过一个小人物而已。何况，你可知道我差点儿就见不到东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