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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   “我怎么睡在这儿?”

      “你昨天出了汗,弄湿了床单,我怕你身上黏糊糊的难受就给你抱过来了。”纪泽楷一边说一边给他揉脚,他的脚趾长得圆润漂亮,像是码放整齐的玉石粒,他专心致志地揉下去久久的舍不得放开。

      叶东见他两根手指上胡乱包着创口贴,可能因为给他揉的用力,一个还有些渗血,他将脚抽回来,抓过来他的手,不由得问:“这怎么搞得?”

      “不要紧。”纪泽楷笑了笑,昨天他坐在外间给他切柠檬泡蜂蜜水,突然听到叶东在里面叫爸爸,情急中手中刀一滑,就割破了手指,“我去叫刘姐给你煲点儿汤。”

      “我还不饿。你等我下。”叶东从床上下来跑到浴室翻出来药箱,幸好他提前准备了,他夹着药用棉球占了碘伏给他擦拭,嘴上还轻轻吹着,等碘伏干了才包上创可贴,轻轻用手指按平,说:“都破了还给我揉脚,你不疼啊?”

      纪泽楷一笑了之:“我之前在厨房做苦力的时候,也不知道受了多少伤,早习惯了。现在想想,还从来没有人关心过我。”叶东仰起脸看他,纪泽楷慢慢地张开双臂将他抱紧,低下头,深深地吻他,他的嘴唇带着丝丝的凉意,却暖融融地蔓延进他的心里,他沉溺在这个吻里面,似乎快要窒息。

      “东东,”纪泽楷的语气有些犹豫,又有些彷徨,“不如,我们出国结婚吧?”

      那声音就在耳边,却仿佛隔得太远,叶东沉寂了片刻,他很想立刻说:“好。”可总有什么东西,阻隔了他的声带,他最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来任何声音。纪泽楷的一颗心沉下去,慢慢地沉下去,他恢复了不缓不慢地语调,道:“我又吓着你了。”他想去伸手揉揉他的头,却抬在半空中,又放下了。

      纪泽楷没有陪他吃饭,就匆匆去上班了,偌大个房子又剩下他自己,空空的,他蒙着被子躺在床上。外面细微的一点声响,叶东走到阳台关门,原来还是起风了,风很大吹得窗帘都凌乱。叶东想到了纪泽楷在墨尔本的房子,似乎也是这种颜色的窗帘。

      他有次站在那里看海,海风吹进来,那面大大的窗帘,被风得鼓起来将他包裹进去。纪泽楷上楼找他,似乎是找不到了,有些焦急地喊他:“东东。”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不想说话,紧紧地抓着窗帘,捂着嘴笑。纪泽楷难得焦急,似乎次次都是为了他。他做噩梦了,他躲起来了,他生病了,他去酒吧。。。

      他心里一软,俩人其实是真的好,好到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即使纪泽楷偶尔要出差,俩人也是要视频要打电话。有时候他想他,他又接不通,他就发好几条:“四叔。”

      过一会儿他不忙了,或者下了飞机了,看到就会打电话过来:“东东,怎么了?”

      他总能找到些借口,什么工作忙,老板压榨,找不到衣服了,后院来了只小小的野猫,他不知道牛奶放在哪里了,偶尔也有他找不到借口的时候,纪泽楷便在另外一边低声笑:“你再想想,还有什么借口没有?”

      他又重新躺回床上,枕头是纪泽楷身上淡淡地香水味,夹杂其间还点儿烟草气息。他感到熟悉又安心,也隐隐有些害怕。他神色恍惚,他逼着自己不要去在想,他想要的不过是纪泽楷,他需要这种不顾一切的孤勇才敢走下去,他不能再担心纪泽楷的过去,也不能再犹豫他会不会为了利益放弃他。他要的,就是努力和他走下去。

      可,结婚?他捏紧了绵软而柔韧的床单,四壁静悄悄的,墙上的表跑了一圈又一圈,他有些心慌,半晌他才哀叹一声,结婚,似乎太早了。。。

      中午唐宏宇来找纪泽楷,谈完事情,纪泽楷却说:“陪我开车转转。”

      他打开暖气,暖风夹着缕缕淡淡的薄荷香气,是叶东身上的味道,他踩下脚刹,挂挡后退,然后催油门,车子飞奔出去,顺着车道转了几个弯,上了高速,纪泽楷将速度压得极快。

      一路风驰电掣,唐宏宇提心吊胆,忍不住说:“你放我下去吧,你想要去哪儿,我打车过去。”

      “恩?”纪泽楷茫然。

      “我怕你把我撞死。”

      纪泽楷这才回过神来,压低了速度,顺着高速出去,拐进了条林荫小道,继续默然不语。

      唐宏宇瞧了他一眼,说:“你和东东最近是怎么了?一个找我聊你的过去,一个找我寻死。”

      纪泽楷随口问,“你都说了什么?”

      “都是些琐事,说到了你是怎么帮我打架,又说到了你小时候纪文德如何不待见你,俩哥哥怎么明着暗着欺负你。最后说到了你的姥爷,还记得我们小时候,非要去看部队练兵,舒爷爷和我爸爸拗不过我们俩,就带着我们去了东北。结果有一天,你突然发了高烧,嗓子都被烧哑了,吃了三天的药也不管用,军医怕你肺部感染,建议你趁早下山就医。可是风雪太大,车子跑到了半路就瘫痪了。你当时烧得全身发抖,修车又不知道要多久,舒爷爷便抱着你,走进了茫茫的雪海里,看不到路,看不到房子,能看到的就是白白的一片雪。中途,我爸爸好几次要帮忙抱你,可舒爷爷手都舍不得松开,后来终于赶在大雪彻底封山前,将你送出去了。我记得那次舒爷爷手脚冻伤了,关节炎发作,脚腕子肿起来好大一块儿,而你因为及时就医只在医院住了两天出来了。后来舒爷爷过世时,你竟哭不出来,只是麻木地看着,好几天一句话也不说。”唐宏宇静静地停了一会儿,说:“我说这些的时候,叶东掉了眼泪,直到我和博轩送他走,他还是眼眶红红的。当局者迷,我和博轩都能看出来,那孩子对你用情很深。”

      用情很深么?那孩子是那么热情地说喜欢自己,那孩子是那么依赖地抱着自己,那孩子是那么坚定地帮助自己,可他怎么就是不安呢?

      纪泽楷的心里就像是堵着一道墙,一道怎么也透不过光的墙。

      他突然说:“我想近期找个理由送他回澳洲。我记得你有个地方很隐蔽,先送去那里吧,等我这边事情处理完了,我再去找他。”

      唐宏宇似乎受到了巨大的震动,狭长的丹凤眼惊恐地看着他,声音轻轻地发抖:“纪泽楷,你真是疯了!你不能打着爱他的名义,利用你比他成熟的优势去控制他。你控制得了现在,难道还能控制一辈子?”

      他又恢复到了不言不语地状态,片刻后,他缓缓地说:“他拒绝了我想要结婚的要求。”

      唐宏宇面色瞬间有些扭曲,他有些哭笑不得,他花了三年的时间才抱得美人归,纪老四居然短短不过几个月就想着结婚了?但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继续道:“你们现在的状态已经好了,急功近利只会适得其反。他只有二十岁,正是喜欢自由自在的年纪,他已经被迫背负了这么大的压力,你为何还要再给他施加重压?”

      他又转了弯,仿佛豁然开朗,上了条宽敞的大路。道路两层是笔直的银杏树,在严冬中只留下光秃秃的枝节,树影飞速地从车窗上跑过,像是海面上层层的波纹。

      他最终点点头,说:“是我太急了。”

      他下了班回到家,叶东正盖着柔软的鸭绒被窝在床上睡觉,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起起伏伏仿佛蝴蝶透明的翅膀。纪泽楷轻轻地描摹着他的脸颊,最后忍不住亲昵地捏了捏他的鼻子。

      不过是个孩子,想必他那天和自己表白都是借着酒劲才有的勇气吧。

      他低下头,在他的嘴边落下一个吻,一触即分,生怕惊醒了他。

      纪泽楷正在埋头处理公事,就看到叶东端着咖啡杯走进来,他将杯子轻轻地放在他的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杯子里是煮好的Flat White,这是纪泽楷的最爱,他专门和博轩学的。

      细腻的奶泡揉进上好的咖啡豆里,浅尝一口,醇香丝滑便顺着喉咙流进胃里,让他想起来在澳洲每到接近财政年度的那段日子,每天都在加班工作,一杯杯的咖啡就是救命良药。七八月份正是冬季,而他的办公室在摩天大楼的顶层,大片大片乌黑的云压在窗前,什么光都透不进来,压得他总想伸手撕掉几片。还总是下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密密匝匝,将整个城市都笼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他模模糊糊地想,今天出去的时候倒是天气不错,可回来的时候已经铅云密布,似乎又要下雪。

      叶东见他半晌没讲话,将咖啡从他手里拿过来,尝了一口,说:“是不是有些淡了?我再去给你煮一杯。”

      纪泽楷将他的手拉住,说:“没有,咖啡很好,我只是想到了些事,走神儿了。”

      叶东不等他说出来,“你要饿了先去吃饭,不用等我。”就开口问:“你忙完了么?我们可不可以谈谈?”

      “哦?”纪泽楷心里一动,顿时有种迎接宣判地紧张,一大叠控股权证被他手轻轻一拂,撒在了地上,叶东蹲下去帮他一张张的捡起来。他只觉得狼狈,接过叶东手里那叠纸,便狠狠地扔进了抽屉,才若无其事地笑着说:“想和我谈什么?是不是早晨我说的话吓到你了?”

      “不是!”叶东断然拒绝,犹豫了一下,又说:“是。”他突然尴尬,脸也红了,最后思考片刻,于是期期艾艾地说:“是也不是。”

      纪泽楷交叉着手指放在桌子上,整暇以待地听他讲。

      “我们算是刚刚开始谈恋爱吧?”说完叶东的脸更红了,但他还是认真地说:“我们才刚刚开始认真谈恋爱,你突然和我说结婚,我的确吓了一跳。你对我的好和喜爱我都明白。但现在我和你差距太大了,你能不能给我些时间,让我有自信站在你身边?何况,我们现在还没整垮仇人。”

      “东东,我答应你,给你时间。只是这个时间是希望你能好好沉淀沉淀这份感情而不是让你努力来追赶我,对我而言,你已经很优秀了很完美了。我只有一点不明白,我们结婚与否和和整垮仇人有什么关系?”

      叶东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但纪泽楷深邃的眼神鼓舞了他,他说:“你总要下聘礼的。”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纪泽楷支着额头双肩颤抖地哈哈大笑,等他笑够了,才走过去搂着叶东的肩膀说:“好,我明白了。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被人关心的感觉了,所以早晨,我心里一暖,就脱口而出了。”

      原来不过是心血来潮,叶东说不出心里高兴和失望哪个更多些,他只好横着抱住他的腰,说:“你当时又掉头去上班了,我以为你生了气。”

      纪泽楷的微微一僵,他没有生气,按照唐宏宇的话,他当时是疯了吧,他很少有这样掌控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他任他抱着站在那里没有动,过了好一会儿,才语带温存地说:“东东,对不起。”

      他哪里对不起自己呢?是他将自己从绝境里面拉了出来,支持自己复仇,一直在照顾自己保护自己,他从来没有对不起自己过。然而从一开始,他就总是在道歉,叶东缓缓地和他拉开距离,眼神坚定不移,说:“今后不要说对不起了。”

      叶东不会懂,他也不敢叫他懂,纪泽楷只好轻声说:“东东,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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