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侯》弥生凉

5、005 到扬州

　　傅云珠觉得自己像个乡巴佬第一次进城。
　　当然她从未来而来，倒不是没什么见识，就是实在没见过这么多真资格的古代人在街道上人来人往，这和她曾经所经历过的几十年完全不一样。
　　瞧着这路边的铺子，跟她见过的影视城里那些演电视剧才开门作业的店铺完全不能相比。
　　不说别的，就那份子鲜活的生活气息，再大的影视城都模仿不来。

　　一路寻了不大不小的客栈，要了间双人房，傅云珠才跟掌柜的打听，“大叔可知晓这附近有哪家牙行，我想给母亲买个丫鬟来使唤。”
　　掌柜的听得是京城口音，便问道：“小少爷打京城来是投靠亲戚还是归乡？”
　　扬州繁华，就是平头百姓日子也不差，商贾也比旁的地方要多，一年四季带着货物四处走生意，前往京城里讨生活的也不少。
　　瞧着这母子一身穿着与随身携带的简薄行礼，想着虽不富贵手里也应当有那么两三百两银子傍身，才舍得住这么两人的单间，故而有此一问。

　　傅云珠这会儿嘴里说的另外一个故事，“我母亲幼时本就扬州人士，只是离乡多年，家里又没个长辈当家，在京城里居不易，便想着回乡下里去买几亩田做个田舍人。”
　　继而脸一红，“只是没想到扬州这般富贵，又觉得有些舍不得了，便想着要租个宅子，好做点小生意，这日子当也使得。”
　　“我们母子久居京城，对扬州也不大知晓，盼着掌柜的能给我们母子指点指点。”

　　客栈人来人往，是个卖消息的好地方，掌柜的面临两桩生意。
　　一桩是买人，一桩是租房。
　　掌柜的立即道：“小少爷想要什么样儿的丫鬟跟住处？要说想做点生意，身边跑腿儿的就少不得，还有家里怎么着也得有个粗汉看门，厨房里也该有个厨娘，要买上一家子就正好了。”

　　傅云珠就只想买个丫鬟而已，委婉拒绝，“生意还没能撑起来，可不敢买那么多人。先来个丫鬟，其余的等想好做哪门小生意了再说吧。那丫鬟就挑个七八岁左右的，农家出生最好，能干粗活。”
　　这是打算拿一个当几个人来使唤，虽是可怜谁家孩子这么苦会卖到这一家子，掌柜的却没说出来，“那宅子，小少爷想要个什么样的？”
　　傅云珠也没打算挑多好，“两三间房就成，要能成一个院子最好，不能成也不打紧，就是周围住的都是妇孺老幼就最好了。”

　　十四五岁的孩子，带着寡居的母亲，考虑得也算是周全。
　　掌柜的听完傅云珠这些个打算，就道：“这两件事倒是不难，只要寻了个中人就行，牙行里我也有老熟人，小少爷保管放心！”
　　傅云珠没客气，丢出三钱银子来，“那就麻烦掌柜的了，这点子钱劳掌柜的喝点小酒。”

　　三钱银子换成铜钱也有两百来文，虽然比不上那些个大商户出手就是一两几两的，却也是不少了。
　　掌柜的笑眯眯地收了钱，又问：“小少爷可有打算休息一日后出门逛一逛？咱们扬州虽是不比京城，却也繁华，京城没有的东西，扬州未必没有。”
　　这是又打算做一桩给人介绍扬州风景的生意了。

　　傅云珠觉得这掌柜的赚钱着实厉害，就道：“今日是不行了，连坐了七八日的船，只怕不够尽兴。等明日，还盼着掌柜的介绍个引路人，让我们母子开开眼界。”
　　掌柜的笑眯了眼，“好说好说。小少爷明日只管下楼告知小的一声，小的替小少爷介绍个人，保准小少爷满意。”
　　说完便朝着小二道：“将两位客人引到地字号三号房。”

　　傅云珠便带着张氏上了二楼，让人提了冷热水进门，先让张氏洗换，又点了些菜让小二按时送来。
　　等着张氏洗换完，让人换了水，傅云珠又让人换了新的来自己洗。
　　前后有十天没能洗澡，傅云珠完全没能想到这一路自己居然忍过来了，等着拿胰子洗了澡，又让张氏帮着用皂角洗头，才觉得身上的味道轻了许多。

　　次日下楼吃了早点，掌柜的果真找来个十一二左右的孩子，穿的虽补丁累累却也干净，人也精神，眼珠子明亮，一看就是个伶俐的。
　　“这小子姓侯，他们都叫他小猴子，小少爷出门想买什么，只管告知他，哪家便宜，哪家质高，没比这小子更清楚的了！”掌柜给介绍的人，给出的评价极高。
　　傅云珠点头，问这小子，“要说买的，也还有许多，都不在一时，倒不知小哥多少钱一日？”

　　小猴子声音清脆，还没能到变声期，“这就看小少爷使唤在下几日了。要一日就是三十个钱，五日上就每日二十五个钱，要半月就二十个钱。”
　　傅云珠闻言算了算，“这算起来约莫得好几日，五日倒也成。我先给小哥你二十五个钱，剩下的每日结束之时给可行？”
　　本就是每日结束后才给的，第一日先给就已经算是个利落人，小猴子笑容满面，“成！”

　　傅云珠掏出一串铜钱给了小猴子，才跟着一道出了门子。
　　小猴子说话利落，声音也好听，一出了客栈也不用傅云珠多问，就把这扬州城四面八方先给介绍了一番，然后才问：“小少爷可有想先去逛一逛的地方？”
　　傅云珠倒还真有，就问：“就城里可有卖书的地方？”

　　这自然是有，扬州商贾盛行，文风也浓厚。
　　小猴子一边带路，一边问：“小少爷以后可是要考进士做官？”
　　傅云珠摇头，“进士老爷哪有那般好考的，也不过小时候跟着在私塾读过几年书识得几个字，就是秀才那也没得机会。”

　　许是扬州富足，小猴子对读书人再尊崇也有限得很，“这也没打紧的，读书人就是天生的，小少爷这里头不行，说不定再别处就行了？老天爷公平得很，总是要给人一条活路的。”
　　傅云珠听得颔首，“多谢美言。”
　　小猴子嘻嘻一笑，“那小少爷给小的买串糖葫芦可好？”

　　怕是看见有卖糖葫芦的了，傅云珠也不是舍不的人，取了一串下来给他，“喏，现今年头想听句好话可不容易，还得先拿糖葫芦贿赂了。”
　　小猴子作揖道谢才接过来，先咬了一口，酸得眼睛都眯了，才重新把纸合拢，放进栓在腰上的小兜里，“小少爷是好人，才容得小的放肆嘛！”
　　嘴甜的人，怎能不讨人喜欢，傅云珠笑着摇头，让小猴子继续带路往书肆里去。

　　先去了读书人最爱进的书肆，果真见着了当朝律法，竟是有足足十本，本本不薄，价钱也不低，毕竟用的是最好的纸。
　　傅云珠翻看了几页，虽然密密麻麻写得让人瞎眼，却也满意，半点没讲价直接给了二十两出来。
　　卖书的掌柜一身书生气，见傅云珠只看了律法这一部，旁的读书人的书都一扫而过，就笑着问道：“小少爷可是想要考吏？”

　　考吏就是考不起进士举人秀才一类的读书人，偏又识得几个字，就只有学习写得简单清晰不烧脑子的律法，好给当官儿们打个下手，在衙门里奔个前程，一月也有二两银子傍身。
　　傅云珠一脸羞愧，“小子有幸学得几年书，识得几个字，便想试一试。”
　　只要是读书就是好的，何况买起书来也痛快，就劝道：“小少爷看起来也还年轻，再读几年未必不能高中，如何现在就放弃了，可不是读书人所为。”

　　读书人么，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白天黑夜的熬着，就为了考试当官。
　　傅云珠没那么大的志向，笑着道：“多谢先生了，只是家里也没多少出息，要读上十几二十年，又哪来银子。”
　　掌柜的就没再劝，读书人读出头自然是好处滚滚而来，可更多的却是读一辈子都出不了头，最后穷困潦倒得还不如他这个卖书的，家里要没银子，他都不好再劝。

　　小猴子听着傅云珠要考吏，离了书舍老远，才小声道：“小少爷，这扬州考吏可没那么容易。”
　　就这么个繁华地儿，读书人多如牛毛，傅云珠母子看起来也不像是有背景的，想要吃官家饭可没那么容易。
　　傅云珠眨眼，“我也没说在扬州考呀。”

　　不在扬州考，便是不会久住了，小猴子本热络的心就像被泼了凉水。
　　“小少爷没打算在扬州久住？”小猴子提着用竹篮子装着的书，随口问。
　　傅云珠回得也随意，“先住一住了，这扬州还没逛够呢。”

　　又去卖首饰的银楼给张氏买了两根银簪子和银手镯，张氏并不太喜欢，不如以前她手里那些金啊珍珠宝石的好看值钱，可想着是女儿送的，复又有些欢喜。
　　知道她们这一路算是在逃命，也不敢高调。
　　“娘带着可好看？”张氏转动着手腕笑着问，表情十分显摆。

　　傅云珠点了点头，“好看。”
　　相比当初被关在院子里的张氏，现在的张氏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旁边小猴子看得羡慕，“小少爷对太太真好！”

　　听得张氏更高兴了，随手就给了小猴子几文零钱，可把小猴子高兴得，后面都只顾着捧着太太说话。
　　也亏得傅云珠不在意这些，想着要能让张氏开心一些，心胸宽广一些，就舍几文钱算什么。
　　等着回了客栈，就听得掌柜的说中人找着了，有几处宅子，明日倒可以去看一看，要不满意，还可以再找。

　　小猴子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傅云珠，“小少爷，那明日？”
　　他还想着明日继续来赚钱，这可是难得有个好说话的人家，也没跟别的客人一般不把他当人看。
　　傅云珠好笑，安抚他，“明日你也按时来吧。”

　　小猴子连忙道谢，傅云珠便让他把篮子提到房间里去，等着人跟着张氏上去了，想着藏在篓子里的冰糖葫芦，吩咐小二，“去把我那鸡汤跟鸡肉弄一罐子来，用纸把封口封住。”
　　小二应声去了，旁边掌柜的笑道：“小少爷心善。”
　　傅云珠摆手，等着小猴子下来了，才把有耳的罐子递给他，“今天就辛苦小哥了，这罐子汤带回去给你弟弟妹妹吃吧。记得明天把罐子带回来还给客栈。”
　　小猴子对着傅云珠鞠躬，“多谢小少爷！”提着汤一溜烟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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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到扬州啦~~今日依旧求收藏，求留言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