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A小姐》钱德勒得乐

1、我的朋友A小姐

　　A小姐是我大学认识的朋友。她是一个身材火辣，长相一般的女生；但是不同于其他身材火辣、长相一般的女生的是，她身上有一股独特的气息，会让男生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她。我把这称作“强烈的雌性荷尔蒙”，她跟我说这就是一股与生俱来的骚气。但是不管怎么说，A小姐确实是一个风骚的人。她是半夜失眠，随时都可以在五道口喝一圈的飘姐；全世界好像都认识她，整个五道口的男人都愿意请她喝酒。
　　我是在一个志愿活动上认识的A小姐。当时她穿着活动统一的服装，紧身的牛仔裤和短短的高跟鞋，脸上不施粉黛；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儿，嘴巴张开毫不掩饰，露出亮白的牙齿。那是一种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的神态，有种逼近即逝的天真。尽管她长得不够美－我是说她的五官，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未免都有点稀松平常；可是偏偏放在这个人的脸上，配合着那些真诚不加做作的表情，我竟然会觉得美极了。我想那个瞬间我是有点喜欢她的。
　　那个活动召集了很多志愿者，但是足够水。大多时候，大家都无所事事，三五成群地聊天。A小姐负责的区域就在我隔壁，于是我们就聊了起来，结果发现竟然意外很合得来。我试探性地和她聊历史，然后从基督教我们聊到了佛道教，最后我们竟然讲起了宇宙大爆炸。我第一次见到一个女生，涉猎如此广－－－我已经太习惯了女生张嘴就是明星八卦、超模名牌，而现在我遇到了这样一个女战士。后来我和A小姐互加了微信。我认真跟她说，她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女生，我很希望跟她做朋友，真正的朋友。这是我的肺腑之言，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刨去择偶的万千要求，她也是我hold不住的类型。活动结束之后两个星期，我还暂时没想出来怎么和这个女战士做朋友的时候，她先联系我了。她说，我在五道口，快来聊天。
　　我穿戴整齐出门，A小姐在五道口的许留仙等着我。我们一起去了楼上的餐吧，这是非周末时间，lush里面有点空，我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五道口的十字路口。后来那个位置成为我们的老地方。我们出来见面每次都是相同的开场白，相同的地点，相同的红酒、薯条和鸡翅，甚至节奏都是相同的。话痨似的我，永远都是倾听者；而她，大口大口喝酒，一根薯条一点点咬，半瓶酒下肚之后她变成了一个打字机，啪啪啪地讲故事。我就是这样和她成为了朋友，我也是这样了解她的。
　　在认识A小姐之前或者是之后，我都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对感情有如此剧烈的需求且感情如此不顺遂的女生；我也从没见过一个女生，有过如此条理清晰的放纵。如果用一个词语形容A小姐的感情生活，我想最合适不过“百舸争流”，这是“脚踏两条船”的引申词，你们自己感受一下。当别的女生都在争做双眸带雾的梅花鹿或者高冷的独角兽的时候，A小姐已经成为一匹汗血宝马，驰骋在大草原上。我曾经数次与她不期而遇，她身边都是不同的男生；每每她都只是抛给我一个神秘的笑。作为男生，我很反感这样的人和这种行为，可是作为她的朋友，作为一个了解她故事的朋友，我又感到莫名的悲哀和怜悯。我甚至试图替她梳理她的故事，希望能找到到底是哪一环出了差错，让这样一个蹦哒女生成为夜夜笙歌的□□。但是我失败了，她的轨迹看起来了顺理成章，从单线程到双线程然后多线程，我不知道故事在哪里就这样转弯了。所以我才决定把故事讲给你听－－－希望你慧眼，能够看出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如果你想把锅甩给家庭，那你就大错特错了。A小姐的家庭，是百分百摩登好家庭。一个赚钱够多又顾家的父亲，一个审美现代又温柔的妈妈，A小姐可爱懂事，家人朋友都喜欢她，她的家庭生活幸福得像花儿一样。至于其它，说了“百舸争流”，那怎么的也有头一条。A小姐的初恋，据她说，开始于小学，横跨初中，怎么算都有四五年。这个数据让我闷了好几口酒才缓过神来，这年头能用“年”做测量恋爱时间单位的人已经很少了，何况眼前这位浓妆艳抹，妖娆动人的女生，凡事稍稍听说过她名字的人，没有办法把她和爱情长跑联系起来。但事实就是这样，这个幸运的男生，是A小姐的小学同学，我暂且称他初恋君吧。在情窦初开的小学六年级，他们成为了一对交相传颂的couple。这段阳光的恋情跨过了初中，在高二的末尾，戛然而止。在班主任，教育处的围追堵截，和家长的声泪俱下面前，在不断重复“我们什么都没有影响”的A小姐面前，初恋君选择了放弃。A小姐哭着问他，我们以后还会在一起吗，初恋君茫然地看着她，说：“我不知道”。A小姐转身就走了，高三结束的时候A小姐和班上一直喜欢她的富二代在一起了。说是富二代，其实各方面还不错，只不过“富”的特征压倒一切，他对A小姐很好，每天都开着车在她家楼下接她出去玩，送她各种各样的东西只要是她想要的；也是他教她抽烟喝酒泡吧。他让A 小姐过上了网红的生活。而高考后的A小姐像是解封的泰迪精，她和富二代一起去厦门，一星期全呆在酒店的床上。但是一回家她就和富二代分手了。她一直不肯说是为什么，直到有一天我们一起在外面聚，出现失误桌上摆上来一瓶伏特加，以为是大瓶统一矿泉水的A小姐怒灌一口，然后开始和我讲胡话。她说：“那傻逼竟然做到一般对我说，你好骚啊，我当时差点没一巴掌糊他脸上。”
　　单线程的故事很短，故事清晰又连贯，我不知道是不是她掩盖了很多致命的细节。之后的A小姐成为酒吧区的女超人，她先是有了两个男朋友，后来她就有了三个男性好友，再接着她就有很多“朋友”了。有时候她找了有钱的子弟，用人民币把她捧上了天，有时候她找了落魄的街舞老师，连话费都需要她来交。我很难摸清楚她的套路，钱、长相、性，似乎什么都不是她的标准，她好像只是突然有了集邮的癖好。
　　我认识A小姐的时候，她的男朋友是一个混迹于五道口的混混。长得高大威猛，开着小摩托改装了绿毒，在街上突突地往前冲。我们从lush出来的时候他男朋友来接她，他瞟了我一眼牵着她就走了。摩托车呼的从我面前飞过去，她在坐在后座上大声跟我说再见，声音像是只快乐的小鸟。第二次我和她见面的时候，小摩托就成为过去式了。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了嘛，她说：“一切都好，只缺烦恼”。
　　昨天晚上我跟A小姐说，我要把她写成一篇推送，她非常轻蔑地说：“就你这水平，写写流水账吧，还能写出花来？别传播社会负能量，你又捧不红我。”我说：“可是你也不是花啊。能读贵校的社会负能量也没几个，何况您还双学士。”她继续蔑视我，然后为了晚上的局先去赶论文。我之所以写这玩意儿，估计就是为了向《我的朋友陈白露小姐》致敬。但是我写得零零碎碎，也没啥主题，我既不会一边写一边泪流满面——这可能与我是个大老爷们儿又坐在高铁上旁边有个抠完鼻屎四处弹、长得和我高三班主任一样的大妈有关，也可能是因为对于A小姐，我不知道该是敬佩该是怜悯抑或鄙视。我曾经跟她很坦率地讲，如果我先是知道她是五道口女金刚，我会拒绝和她做朋友，但是现在她是我的朋友了，我只能选择不去评判她的好坏，毕竟这世上难看得多的事情也多了去了。我与她讨论过这些事情，她说自由恋爱的时代我有做什么不道德的事情吗，都是你情我愿最后和平分开。我想想竟然觉得有些道理。难道一段恋爱矛盾重重死撑着不放，三天两头分手，三天两头和好，这就是道德了？可是我转念一想，这世上真的有那么天然合适的人吗？完全不需要多少磨合，两个人就能契合，这样的人存在吗？有没有一个人恰好明白你在想什么，你会怎么想，知道什么会让你开心什么会让你难过，明白你会介意什么，懂你的心结懂你的难堪。有没有这样一个人，懂得你的一切？
　　我不知道。她也不知道。所以那次她醉酒，跟我哭诉说在酒局上偶遇男朋友搂着别的女生喝酒，我实在忍不住问她：“你到底在找什么？”她立马不哭了，迷茫地看着我。
　　她说：“爱。”
　　这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