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局纪事》闻焉罗

3、第 3 章

　　墙上挂钟的指针慢慢地走向十一点。

　　李云泱把包里东西掏出来随便一放，沉默地滚到床上，思考起刚才闻衔烛说的话来。

　　他说：“你能帮我保管这把剑吗？明天我要出差，放在家里不放心。就一周，麻烦你了。”

　　“我只是觉得咱们两个很有缘，像是什么时候见过似的。”

　　李云泱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什么所以然来。他小时候并没有姓闻的玩伴，这点他还是记得清楚的。

　　他想着想着，困意却如潮一般涌来，眼前渐渐被黑暗笼罩，索性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就在李云泱陷入睡眠后的不久，他随便压在那把剑底下的符纸突然发出一阵足以照亮整个卧室的金光，随即汇成极亮的光束，冲着李云泱而去，消失在他身体里。

　　与此同时李云泱差点被一阵剧烈的头痛疼醒。他想挣扎着动一动，却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好在头疼立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极真实的场景。

　　他以为只是梦境，却发现这里的一切都真实得可怕，连周围竹林的颤动和微风吹在脸上的感觉都与真实世界别无二致。然而李云泱发觉自己似乎无法控制这具身体，只能通过调整视角来弄清楚周围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在原地辗转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师尊！”

　　李云泱感觉有一个小东西扑到了自己腿上。紧接着，他弯腰抱起了那个小东西，高高地举过头顶。

　　那是一个男孩子，大概只有六七岁。面色白静，五官清秀端正，一头红色的短发，小臂上有一段火焰状的图样。

　　“师尊！看我找到了什么！”男孩子从身后拿出一朵黄色的小花，别在他耳畔。

　　他道：“谢谢阿烛，为师很喜欢哦。”

　　男孩子却嘟着嘴道：“想找一个能搭配师尊的白头发的花，真的好难哦。师尊你为什么是白头发啊？”

　　他回道：“为师小时候就是白头发，和阿烛生下来就是红发一样的。”

　　男孩子又道：“可是师尊因为是白头发只能穿深色衣服！师尊明明穿什么都很好看的！”

　　他笑着道：“那等阿烛长大了，给为师做一身白发穿也好看的衣服好吗？”

　　男孩子也突然笑了，道：“好！”

　　李云泱听着这一番对话，一边感叹这对师徒感情真是好，转眼间他眼前的景色便又转换成了黑色的。喧哗声渐渐大起来，李云泱四处望了望，发现这个地方应该是个集市。人群熙熙攘攘，许多人与他擦肩而过，欢笑声往来不绝。他正站在一座小桥上，上次的男孩子却不见踪影。

　　他四处走了一圈，一排一排挂着灯笼的小摊前
　　还是没有那个孩子的影子，只好站回刚才的桥上，等着他来找“自己”。

　　果然，没过多久便响起了男孩子的声音。

　　“师尊！久等了吧？”男孩子手里提着两个灯笼，向这边跑着的脚步行至桥头不知为何突然停了停才继续走来。“我看那家没有好看的，就又往远走了一点。”

　　等他走到近前李云泱才看清楚。他的一头红发又长了些，朝后松松地拢到一起扎起来，垂到肩膀。身高比之前高了不少，大概能到他胸前。面容还是差不多，却在小孩子的可爱上加了几丝英气。

　　“师尊怎么在发呆？”男孩子见他没什么反应，走的更近了点。
　　“啊，面具歪了。”他说着帮李云泱把面具拉下来遮住脸。“这个可要带好啊师尊。”
　　说着男孩子竟然看着他笑了。

　　李云泱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红发柔软的触感通过手心传来，他忍不住在心里大喊：揉头原来这么爽的吗！！！！！

　　男孩子气道：“师尊每次都这么玩！我也要揉师尊的头！”

　　他道：“好啊。”说着蹲下了一些。

　　谁知男孩子并没有摸他的头，反倒是他的面具几乎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李云泱：？？？这是什么操作？？？

　　场景并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转眼间眼前的场景又换了一个。

　　这个地方一点都没有前两个场景又是竹林又是夜市的美丽，四周只有黄绿夹杂的树和一地的落叶，除了秋风吹着树叶的沙沙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李云泱发现自己换个场景最先做的事就是找小徒弟的行为已经快成习惯了，可是他就算怎么看也看不见那个红色的身影。

　　这个场景怎么感觉像是电影里大家遇到boss的时候似的……他想。

　　李云泱一边环顾着，一边寻找身边有没有什么能防身的东西。无意间他伸手碰到了腰间别着的一个硬物。
　　这手感好像是把剑。

　　会不会是今天闻衔烛给他的那把？他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荒唐至极的念头。
　　如果这把和那把剑一样，那就说明他梦到的这些事情都是真的，闻衔烛也真的和他有渊源，这也就符合了他“很久以前就见过”的说法。

　　可是要不是这个梦境，他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还有这种回忆，他的记忆里也并没有这些。

　　这么想着，李云泱摘下了佩在腰间的那把剑。

　　黑色灰色剑柄，银白色的剑鞘，剑首上还有精致的云雷纹透雕，和今天他在现实世界里的那把一模一样。

　　李云泱愣住了。所有这些他看到的片段，竟然都是真的存在过的？
　　既然他看到的只是片段，那就说明他和闻衔烛之间的比这远远要多。
　　那也就是说，他不仅和闻衔烛很熟，还跟他是师徒。
　　可是这段回忆里的他和现实中的他硬说相似也只能是性格。“他”的样貌李云泱并不清楚，只能从他在桥上等小徒弟的时候东张西望时从水里看到的影子来判断，模模糊糊中看到的那个倒影确实是个美人。

　　美人跟我大概完全搭不上钩吧……他想。

　　就在李云泱快要陷入过去与现在的终极哲学问题中时，一声大喊把他猛然拽回了梦境。

　　“师尊！！！快走！！！！！”男孩子的声音喊道。

　　李云泱大气也不敢出，屏气辨认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阿烛？”他轻声道。

　　“快走吧师尊！！！”男孩子又喊。

　　可还没等他喊完这句，一个李云泱没有听过的男人的声音却夹杂着混了进来。

　　“您最好别动！”那人道，“这地方着实也没什么好藏的了！如果您想他活命就站住别动！这两个月来给您吃的截元散可是最好的毒师配的！”

　　李云泱闻言快要乱了阵脚，但只能强装胸有成竹道：“你们想要什么？”

　　那人这才挟着男孩子慢慢靠近，道：“我们主子要您人头。”

　　男孩子听到这里才明白这个人的目的。
　　“不用管我了师尊！！！”他又喊道。

　　“说什么呢阿烛，为师再怎样也不能抛下你啊。”李云泱其实紧张得手都在抖。虽然话是这么说，可他却做不了什么——最多能共享回忆里“他”的五感，看着这些事情像放VR一样发生。

　　“您也可以自己从那边的悬崖上跳下去，反正效果是一样的。”那人又道，把压在男孩子喉咙前的刀刃又压了几分。“只要您跳，他就可以活着。我觉得以你们的感情这是没问题的。”

　　李云泱看着小徒弟的血从脖子上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心快拧成一团了。他听见自己道：“好。”

　　“师尊……别……”男孩子的声音在颤抖。

　　“阿烛啊，为师的剑就留给你了。”李云泱道。

　　“一定要……记得我。”

　　话音未落，李云泱就被强烈的失重感包围了。风声如同打雷般震荡着他的听觉，下落的过程显得格外漫长。

　　就在他马上要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李云泱从梦境中惊醒了。他猛地睁开眼，对上了一双红色的眼睛。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谁啊！！！！！”
　　李云泱大喊。

　　“是我……”闻衔烛显然也被这声大喊吓了一跳。

　　“诶？？？”李云泱又愣住了。

　　“你怎么进来我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