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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过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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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席地而坐,开始吃这顿凄凉的年夜饭。
汤垣嚼着肉片,扯着嗓子吼起来:“骑驴大虾,快转起来,让咱嗨嗨。”
他声线微微带着颤抖,齐律也不比他好不了多少,赏他胸口一拳:“大汤圆一只,嗨你个头,信不信把你猪油都打出来!”
“诶哟喂,好怕怕啊,不过我现在这么苗条,哪来猪油,倒是你别被仲平哥宠上天哦!”汤垣又抓了两块肉往嘴里塞,话语含糊不清,呛了一口,韩逸明给他递上杯葡萄果汁,他接了一饮而尽,不知道的都要以为杯里是穿肠酒。
苏仲平被点了名,有些尴尬地看看齐律,扇子敲着地面,齐律却傻乎乎的听不出言下之意,伸手一揽苏仲平的肩膀:“那当然,咱仲平哥可是天上地下头号大好人,又帅又讲义气,绝对没的说。”
这张好人卡发得令人促不及手,苏仲平已是收到第二次了,对齐律那根堪比电线杆粗的脑神经习以为常,却还是觉得落寞。
裴宁闷闷的,执杯自斟自饮,看起来比汤垣更像在喝酒,突然说道:“迟钝。”
“哈哈,齐律你看看,裴宁都看不下去开金口了,你脑袋里装的是浆糊么?”汤垣咧着嘴笑,眼角却微微往下垂。
“你脑袋才装浆糊呢,你……”你全家脑袋都装浆糊,齐律把后半句硬生生咽了下去,全家在此刻听来犹如一枚细针,不着痕迹地扎在每个人心上。
一群人自来此后,都没了饥饿或是饱腹感,满地佳肴吃得精光,韩逸明又提议去把包裹里的烟火放了。
苏仲平把自己那份塞给齐律:“我就不去了。”
齐律想起他在秘境最后说的话,心中慌乱,生怕他不辞而别,便拉着他的手腕往外拖:“去呗,一年就一次,快十二点了,这出爆竹可不能少。”
“你代我放了吧。”苏仲平见他还不放手,浅浅一笑,“你们都在这,我跑得掉么,去吧,我就在这画会儿画,给你写副春联怎么样?”
齐律还是把他拖到屋檐下:“那仲平哥,你就在这画呗。”
苏仲平只得妥协,摊开缝纫台,拿出布匹和笔描绘起来。
雪纷纷扬扬飘洒,把整座天地覆盖,爆竹声陡然增大,从四面八方炸响过来,众人便知道新的一年到了。
齐律和汤垣两人把窜天猴当成炮弹打,瞄着天上雪的来处,像要在天顶开个洞,把云后的星辰唤醒般。韩逸明和裴宁就没那么野了,在地上摆开炮仗,一一点燃,站到屋檐下静静看着。
韩逸明瞧了一眼苏仲平的画,突然问道:“你不打算跟他明说?”
“我……”苏仲平笔头一顿,“不说了,既然他不明白,不就是给我的回答么。”
“齐律这人缺根筋,只是自己没明白过来,你明说了,他也是会懂的。”韩逸明道。
“怕被拒绝?”裴宁淡淡开口。
苏仲平一语被点破心事,顿时语塞,过了片刻才回道:“你们帮我照顾好他。”
“你要去哪么?”韩逸明问,“你能去哪里?”
苏仲平没再回答,齐律甩着仙女棒,像个被绚烂花火迷了心智的孩子,凑过来:“仲平哥,你不来玩么,这比我小时候玩的耐放多了。”
“你多大了,这点事就乐成这样。”苏仲平刚落下最后一笔,忙收起画布塞进包裹,若无其事地拿出新布裁成长条,染红了铺在台面上。
齐律把烟花往外侧甩,省得火星溅到布上,探头看画布,却只见一片空白:“仲平哥,你春联还没写完啊。”
苏仲平一时不知怎么回答,韩逸明替他解围:“你以为春联这么好写,总要让他构思吧。”
苏仲平之前不过随口说说,又不是文人墨客,也就儿时在热爱国学的母亲督促下背了不少古文古诗,哪能信手拈来对出联子,只能从念过的诗词里找符合意境的。
故乡今夜思千里,霜鬓明朝又一年。
这是他最先想到的,抬起笔却写了另一首:“春风来不远,只在屋东头。”
他写的字龙飞凤舞,更像是一幅随意描绘的画卷。
齐律认了好久才认全,念了一遍,觉得拗口,从字眼里读出些暖意,似懂非懂地又念了几遍,问道:“是春天在屋东边的意思么?”
苏仲平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么简单的一句诗他都解不明白,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便解释道:“就是春天不远了的意思。”
“那屋东头是什么?”齐律问。
韩逸明和裴宁都听得笑了,汤垣也凑上来答道:“你傻啊,没听过什么叫东风嘛,东边刮来的当然是好的意思咯,反正就是我们的好日子来了!”
汤垣也是个半斤八两,不过这么一解更给诗添了几分暖色,齐律拿起春联往门框上一比划,不过不是自己的屋子没办法贴上去,只好又放回去,苏仲平道:“还给我干什么,我又没用。”
齐律便洋洋得意,不客气地把春联收入囊中。
正这时,龙大爷的吉言立刻就应验了,五人同时收到了一条邀请。
“傲天战团团长,傲视天下,邀请您加入傲天战团。”
“嗯?是那窜天猴?怎么会来让我们加战团?”齐律十分诧异。
韩逸明毫不犹豫,点下确定:“先加了再说,看看他什么意思。”
那头重弩男豪放的嗓音立刻传了过来:“你们怎么不早说是宣传用的特殊账号啊,我还以为是一群挂逼呢,子建都跟我说了,咱们新仇旧恨一笔勾销哈?”
戴子建联系上重弩男了,听上去还关系匪浅。众人还没理清前因后果,重弩男滔滔不绝:“我在雪山上爆的那些东西就算送你们,不过那几块玄石得还我,鬼将军四十八小时才刷新一次,实在太难等了。”
“还有一件事很重要!”重弩男继续,“你们下次拍广告视频的时候记得让我上个镜,给咱战团打个广告,以后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子建那小子也真是的,面试进了游戏公司也没跟我说,要不是吃年夜饭碰上,还真是……欸,你们倒是给回个话。”
他连珠炮似的说完,众人终于理清楚个大概,戴子建和这全服第一的窜天猴是亲戚,年夜饭时发现在玩同一款游戏一拍即合,顺便把他们这桩麻烦事也提了,正好重弩男又对出名这档事十分上心,一听是宣传人员,立马来了劲。
“没问题,下次拍宣传视频的时候一定叫上你。”韩逸明一口应承,毕竟当下人生安全最重要,后面的事,看来还得麻烦余婧了。
“明早我们刷王城战,赶个大年初一的好彩头,你们来不?”重弩男问。
韩逸明回道:“我们在破风谷呢,赶不上,你们刷吧。”
“那行,不等你们了,来王城了跟我说声,我让人来找你们,可得先把玄石还我。”重弩说完就下线了。
“仲平哥,你真神了,还真是东风呢!”齐律拍拍苏仲平肩膀,却见他在发呆,盯着原处一颗被雪压弯的松树。
松树枝叶啪一声断了一截,带着积雪扑簌簌地落在雪地里,苏仲平才恍然大悟般回神,视线中消失的倒映又重新回归,看着齐律半晌才回道:“你喜欢就好。”
屋外风雪又大了,爆竹声渐渐减弱,五人心头大石终于放下,回房里躺了一晚,从破风谷前往王城差不多需要一天,完全能错开城战,眼下的危险虽然解除,入驻桃源依然亟不可待,第二日醒来,一行人坐车便出发了。
马车从破风谷南关道出,行上狭长的窄道,两侧山崖高耸入云,有不少奇形怪状的鸟雀在空中盘旋,雪下得更大了,从一线天般的天顶倒下来,像是要把整个天地都湮灭般,烈风刮得呜呜直响,如一头龇牙咧嘴的巨兽,趴伏在车窗上随时准备张开利齿。
车里没有取暖设施,冷得更甚白皑山,简直要把人四肢全冻上,穿上裘袄依然无法忍受。苏仲平拿大匹布料,塞入棉花做了几床棉被铺上。车内空间本来就小,再盖上厚实的棉被,五个大男人就像挤在一间狭窄的通铺小间里。
裴宁缩在角落,闭眼养神。汤垣靠着韩逸明睡着了,睡相实在不敢恭维,一条腿横跨车厢,齐律嫌弃地把他踹开,没一会又横了出来。
齐律也累了,总觉得棉被也不够暖,往苏仲平身上靠了靠:“仲平哥,借我靠下,等下我睡醒了咱们换位置。”
苏仲平手足无措,任齐律靠在身上,等他闭上眼睡熟了,才把手环在平稳起伏的胸口上,清浅地拍打,像是在哄孩子睡觉,不过多时又神志不清起来,眼前一切皆归为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齐律醒了,抬头看苏仲平的瞳孔里漆黑一片,连眼白的部分都像被墨洇了,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吓得一个激灵,喊道:“仲平哥!仲平哥!你怎么了!”
苏仲平终于回过神来,外面天已经黑了,雪势不减,车窗木框上结了层霜,他随手一搭,寒意从指间透上,说道:“这么大声干什么,我就休息会,有必要大惊小怪么。”
齐律把他手上的霜掸去,抱怨道:“仲平哥,你别睁着眼休息啊,吓死人了。”
“那你别看不就得了。”苏仲平拿扇子把窗棱上的霜扫到外面,掖严实被褥,他和齐律之间隔了两层厚厚的裘袄,还是担心不受控制的心跳会传达过去,扇子一下下叩着窗棱。
“哟哟哟,也不知是谁被看得透着乐呢!”汤垣醒了,踹了齐律一脚,俨然把韩逸明当成活体大床,好不惬意。
齐律一脚踹回去,两人仰仗着互相的人肉靠山,开始一场四脚斗殴,车厢里总算有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