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求尔安》江上秋

9、第 9 章

　　就着哭与没哭，男儿有泪可以轻弹这几个问题，贺迩安同迟珊珊争锋相对了几个来回还拼不出胜负。后来见时间不早了，贺迩安便主动休止了战局。
　　他歪在椅子上闷闷不乐，一边看着迟珊珊兴致勃勃地重拾啃砖大业一边神游。
　　有个小灯泡在脑子里闪了闪，贺迩安兀地俯身过去盯着迟珊珊，道：“小迟，上回江至远叫你去拿夜宵你怎么说也不说就自个吃了？我那天可一直在心惊肉跳的等人呐！”

　　“啥？”迟珊珊莫名其妙，他唯恐贺迩安又打断他的午餐，几口把东西都吞了后，才摸了一瓶营养剂出来，一边喝一边回道：“什么夜宵？”

　　贺迩安悠悠然吐出两个字：“咖啡……”
　　迟珊珊浑身顿时如过了电一般抖了抖，差点没把手里的营养剂洒了，他若有所思地看了贺迩安一会，方缩着脖子赔笑道：“我想起来了，那天我拿到东西后就被队长叫去训了，夜宵放在休息室里，可能被夜班的同事分了，反正等我回来后连渣都没剩……”

　　“这样啊。”贺迩安不疑有他，倒是觉得松了一口气，恰好这时褚季同发消息过来了，他便把手里揉得皱巴巴的外套还给迟珊珊，强迫对方答应周末去健身房对练的要求后就愉快地离开了。

　　迟珊珊目送贺迩安离开后立马哭丧着脸把制服外套摊到桌子上抚了又抚。
　　须臾，有脚步声渐行渐近。
　　又有来人，这次迟珊珊却是头也不抬，只道：“照你说的做了，还把人都吓哭了，你觉得这样真的能行？”

　　喻修然倚着门框看手机，百无聊赖地一行一行删掉着先前写的代码，把不久前建立的工作聊天群再刷新一遍后，赫然就只剩他与迟珊珊两个人了。
　　“不然呢？”他长呼一口气将手机收了回去，按了按额角，“由着小远自己努力的话，估计他一只脚踏进棺材了都不见得能牵上那个贺迩安的手。”

　　迟珊珊干笑几声，“你这算是在提前帮他完成遗愿吗？”
　　“算吧！”喻修然浅浅地呻、吟一声，叹道：“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和你一样……”
　　喻修然目光灼灼地看着迟珊珊，视线穿透了眼前人，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都是我至亲至爱的兄弟。”

　　迟珊珊一时无言以对，片刻后才敛目回应道：“‘我’，那个‘我’，是已经死了的，你要清楚这个事实。”
　　闻言，喻修然却被逗笑了，垂着头耸了半天肩膀才弯着眼睛看向面上带了愠怒的迟珊珊，“我觉得你不该逃避的，江……”
　　喻修然并不打算真正惹怒迟珊珊，也惹不起，见起到警示作用后便把剩下的那两个字吞了回去，哼着小曲抬腿去踏对面那边的门框。

　　那边的迟珊珊却是闭目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压下怒火，恢复过来，他硬邦邦地重启话题，“我便不说了，你是怎么让这一层的人都按照计划走的，总不至于是催眠吧？”
　　“路上遇到明星一般人都会多看几眼呐。”
　　“现在认识贺迩安的人不多了。”迟珊珊没好气地说道：“你总不会在他出去打电话的几分钟内广播告诉了所有人吧！”

　　喻修然大力夸赞了迟珊珊的想象力一番，才道：“我只是做了差不多的事。”他见迟珊珊蹙起眉头，便指着自己的脑袋循循善诱：“那家伙这里的毛病可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取出手机给迟珊珊传送文件，喻修然侃侃而谈：“人类的大脑为了保护人类脆弱的身体与意识，往往有一定的‘自我欺骗性’与‘自主忽略性’，一段特别编撰的代码、一道设好频率的声响甚至于一抹调好的色彩都可以触发这种机制……”

　　“这不就是催眠的高端版本吗？”迟珊珊不悦地打断喻修然的话。
　　喻修然将食指竖到自己嘴唇前示意对方把话听完，“……确实是催眠，但对象只是一个人……啊，传好了，先打开看看罢。”

　　迟珊珊依言开启了喻修然传过来的视频，甫一看到贺迩安的脸他不禁愣了愣，好一会才回神过来细细的端看。

　　视频里的贺迩安比之现在的这个要多一分稚嫩，也确实是要更年轻一些，却有着一种现在的贺迩安不具有的气质。那是种与生俱来的桀骜嚣张，虽然藏得很好，却总还是会在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一点。
　　不知是年纪渐长藏得深，还是曾经的棱角被琢磨圆滑，迟珊珊好些年都没在贺迩安身上看到这种光华了。

　　迟珊珊直觉这是因为后者，这让他心头泛起一丝不忍。他细细地将视频看了三两遍，一刻钟后方抬头看向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自得其乐的喻修然。
　　“这预告片很吸引人，有全片的资源吗？我想看看。”

　　“有。”喻修然笑道：“下半年就会在江氏旗下的影城公映，等着吧。”
　　“所以你方才就只是在一楼循环播放了一部早几年就拍好的电影的预告片？”迟珊珊拉了视频的进度条确认好几次，看自己是否有眼花，“你莫不是在驴我？这东西起码有五分钟，就贺迩安在外头打个电话的时间你如何能调用一楼所有的全息投影仪把它放完？”

　　“当然放完了。”喻修然笑意盈盈，“而且现在还在循环播放呢！”
　　迟珊珊闻言惊了，便要出去找人，却被喻修然横跨门口的长腿拦住了。
　　“喂！”他怒视喻修然，“贺迩安前脚刚走，而且肯定会经过正门，看到你放在那的3D全息成像仪，我敢肯定他不会乐意看到一个更年轻俊美的自己站在跟前的。”

　　迟珊珊伸手在眼前这条抬得老高的腿上笔划了几下，寻找适合下手的地方，他再一次警告喻修然：“你不会想前功尽弃吧！”

　　“当然不想。”喻修然白了迟珊珊一眼，换了条腿继续横搭在门框上，在对方气到肝颤前补充道：“他看不到的，放心。”
　　顿了顿，他又道：“也听不到，请继续放心。”

　　迟珊珊一脸“你又特么想驴我”的傻痴表情，喻修然拼命忍住上勾嘴角的冲动，指着自己的脑门故作高深，“你知道他这儿病得很厉害吧？也知道某个金发尤物把他这儿研究得很透彻吧？”
　　见迟珊珊点头，他笑出声：“话已至此，你要是还推断不出我就只能盖章你愚鲁了。”

　　“不是推断不出，只是不敢置信。”迟珊珊严肃地摇了摇头，看向喻修然的眼神多了十二分的敬佩，“我知道你聪明，可从没想过你居然聪明到了能够破解博士留下的密码这种程度。”

　　“怎么可能？”喻修然失笑，“但也多亏博士当年逃跑时善心大发，以致大半资料被遗留下来带不走，所以我现在才能利用博士的理论编段程序插进了这个电影预告片里。再运用我自己惯用的催眠手法，自然能让贺迩安自主规避，拒绝接收有关这个视频的信息，所以……”
　　他总算是把腿收了回来，“贺迩安无论如何都只能按照我们的剧本一步步往下走，现在……”喻修然颇为绅士地做了个请迟珊珊先行的姿势，“你还要追过去吗？”

　　迟珊珊却之不恭，叫苦不迭。
　　“我可服了你们这些聪明人。你不过就是恰好在窗边瞟到贺迩安坐在花坛边打电话，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他几眼，怎么就灵光一闪导了这么一出大戏呢？还特么能集结一大波不明真相的群众无剧本配合？这些年把你摁在江氏没让你进击娱乐圈当名导真是委屈你了啊。”

　　“不敢当不敢当，我只不过是个为老板的感情生活殚精竭虑的小秘书而已。”喻修然笑嘻嘻地看着他，“你以前可比我厉害多了，我这种小把戏当年可入不了你的法眼。”

　　迟珊珊连忙抬起双手掌心向外轻推了几下，示意喻修然就此打住。
　　“我发现一个个问题。”他忽而狡黠地笑了起来，颇有种扳回一城的喜庆意味在里头，“你只是运气好而已，贺迩安要是一直坐在外面等人，那你这个剧本就白写了。”

　　喻修然再次盛赞了迟珊珊的聪敏一番，随后目含怜悯地看着迟珊珊，嘴角不受控制地泄露了几丝嘲讽。
　　“我可以亲自出马向他问路间接把他带过来呀，就算他不肯给我带路……”他眨眨眼睛，恣意地笑了起来，“我也有一千方法直接把他催眠过来。”

　　迟珊珊抖了抖，越发同情起贺迩安，“我觉得贺迩安摊上你们这群人也是可怜。”
　　“别忘了你才是罪魁祸首，嗯，好吧……”喻修然笑嘻嘻地在迟珊珊开口反驳前补充道：“你的前世是罪魁祸首。”
　　但下一秒他的神色却全都变了，转瞬间就敛去了嬉皮笑脸，语气冷得连迟珊珊都不禁抖了抖。

　　“不过要我说，这是他贺迩安自找的，活该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