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求尔安》江上秋

11、第 11 章

　　贺迩安不客气的一掌过去，“大白天你吓什么人！”
　　“我没……”褚季同一脸委屈地露出红肿的脑门，“我就凑过去想和你说说话，还没过去呢，二哥你就突然撞过来了……”

　　褚季同坐在前座的经纪人这时摇下窗子，探头过来问发生了什么？
　　两人几个眼神交流毕，觉得这事说出去太糗，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起了幌子。
　　经纪人疑惑的眼神在贺迩安捂得严严实实的衣服上转了几圈，又移向躺着的褚季同，在他半遮半掩露出的赫色面皮上停留了一会，恍然大悟，瞠着目勉强维持着面色迅速转身把中间隔离的窗子打了上去。

　　“我觉得他可能误会了些什么。”贺迩安冷静地说道。
　　“我觉得舆论可能会对我很不利。”褚季同彻底放飞自我，哭出了眼泪，“明摆着我推不过你，他们今晚肯定会给我买马应龙的你信不信……”

　　“所以……”贺迩安俯过去，双手撑在褚季同头侧，见他脑门没事便维持着“咚”他的姿势粲然一笑，“你刚刚到底想做什么？说不出来我待会就让你下不了车！”
　　“我，我，我只是想问问是哪个姐姐要包你……”褚季同瑟瑟地捂住心口，眼泪都被贺迩安的笑给吓回去了，“预备着去实施一下色、诱，看能不能转移她的注意力，给二哥你分担而已……”

　　贺迩安哭笑不得，揪着褚季同的耳朵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倒是褚季同两臂交叉护在胸前，紧张兮兮地直嚷嚷：“哥，哥，冷静点，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这个姿势很危险吗，三人成虎啊，三人成虎！”
　　贺迩安只觉得膝骨似乎又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他松手把褚季同丢了回去，看着对方扒着座椅诚惶诚恐地坐好，笑眯眯地问道：“小同啊，如果多人成虎了，我还能抢救吗？”

　　“啥？”褚季同揪着安全带在掌心里绕来绕去，“呃……二哥你放心，他们都挺牢靠的，不会说出去。”
　　“不，我不是说这个。”贺迩安捏捏额角，“先前我和你说的不全是玩笑，我是真的……碰到了点麻烦。”
　　褚季同便敛去悠悠然神色，正襟危坐起，他迟疑了一下，才说道：“是和……三年前那次一样吗？”

　　“不。”贺迩安失笑，“我现在混成啥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会又入他人的眼。”
　　“那便好。”褚季同松了口气，窝回座位里，“不过，哥你不都不混咱这圈了么，怎么还怕纸老虎？”
　　贺迩安晃了晃神，才叹道：“也是，你就当我没说那话吧。”

　　言毕，他便拾了褚季同的剧本过来，转移话题要帮忙对剧本。
　　褚季同懒洋洋地顺着贺迩安的台阶接了几句台词，听着贺迩安细细地给他逐字逐句地分析，不禁打断道：“二哥，你真的不打算复出？”

　　贺迩安一下就没了声，好半晌手上才翻了一页，带着点瑟瑟，道：“今时不同往日，何况我连剧本都读不通，如何再与年轻人争？”
　　“只是见不了几个数字不碍事的。”褚季同伸手过去扯着贺迩安的袖子摇来晃去，“我们当初明明说好的，可如今就剩二哥的承诺没完成了……”

　　所谓承诺，不过是当时轻狂恣意的他们酒后互相攀比的戏言，如今鬓里都有三两根隐而不现的星星白，哪还敢像往昔那样意气风发？
　　何况他贺迩安在大好的的年岁里就被人压着蹉跎，如今熬过来，专心开工作室搞投资便罢，怎还能像年轻时一样，把激情都留给一个个虚拟构画的人物？

　　有心，也无力。
　　再多的的意难平，都随着时间成烬，被风散去了。

　　褚季同对他当年的事只知个大概，怕是连曾经与贺迩安最亲近的李泛景都不晓其中秘辛，贺迩安都要把这些烬土烂在肚子里了，自然不能再留下草根，待风吹又生。
　　于是，他道：“我这些年看着你和李哥操劳，也渐渐了悟了。我自己的人生都还没过好，对扮演他人的人生，更是慢慢失了兴趣，老实说……”他看着褚季同谑谑笑起，“什么美名影帝，都不如那粉色的票票对我来的实在，我好好地做工作室的幕后投资人，也就够了。”

　　车内一时静默无言，褚季同讪讪地收回来手，靠着窗发呆。贺迩安也没了兴致，干脆闭目小憩。
　　约莫过了半小时，车子停了，贺迩安犹闭着眼垂头抱臂。褚季同在一边面目纠结，不敢上前去搅扰他二哥的美梦，又觉得自己先下车了不大好，只得寄希望于前排的经纪人，希望那扇隔离窗能速速打下。

　　经纪人没等到，倒是贺迩安悠悠然醒转过来。
　　“到了吗？怎么不叫醒我。”贺迩安捏捏眉心，探手去揉僵硬的脖颈。
　　褚季同背挺得直直的，两手快速地擦搓着膝盖，讷讷道：“我看你睡得挺好的……”
　　“哈，就不怕何导又训你。”贺迩安推了褚季同一把，“我又没说重话，你缩在壳子里做啥？怎么今天一个二个都惊惊乍乍的？”

　　“你这不是心情不佳吗，我不想给你火上浇油。”褚季同往后缩了一下，嘿嘿笑道。
　　贺迩安挑挑眉，“这么明显？”
　　“不不不。”褚季同连忙摆手，“我好歹都叫你哥那么些年了，这都看不出也说不过啊。”

　　贺迩安昂了昂头，没再纠结这事，督促褚季同赶忙收拾好下去。
　　褚季同“诶诶”应到，手忙脚乱地去扯自己的安全带，这时，前排与后排隔离的窗子慢慢打了下来，而后猛然停下，又迅速拉了上去。
　　贺迩安黑着脸俯身过去按下按钮，再一探头过去，便见褚季同的经纪人一手遮眼一手掩耳，哆哆嗦嗦的。

　　默了一会，贺迩安仰天无力道：“小王，你这是作甚呢？”
　　小王闻言竟异常明显地往一边缩了缩，“贺，贺哥，我什么都没看到……”
　　贺迩安抽抽嘴角，正预备开口，那边就慌忙摆起了手。
　　“我，我，我也什么都没听到，贺哥你对我家艺人温柔一点就可以了，我先走一步，你们抓紧！”言毕，小王便如脱兔般蹦下了车子。

　　贺迩安面无表情地坐了回去，想想又觉得有点糟心，一脚就往旁边一脸揶揄的褚季同踹去，“我让你瞎嚷嚷！”

　　两人在车里打闹了一阵，褚季同没占到便宜，衣衫不整地滚了下去，倒是贺迩安老神在在地掏出墨镜戴上，嘴角衔着一抹笑，长腿一跨，下车跟在褚季同后面悠悠然地遛他。
　　褚季同吓得几个大步瞬间没了影。
　　前来逮人的何导很纳闷，边同贺迩安招呼握手边嘟囔。

　　贺迩安笑道：“没事，何导，小同这是在找第三幕那场逃脱戏的感觉呢，我顺便帮帮他。”
　　何导恍然大悟，握着贺迩安的手又接连道了几次谢。

　　“现在2D电影的市场不景气，难得李先生同您能够看上并投资我的作品，甚至还把季同推荐过来。可惜我的能力不行，折腾了三四个月连一半都未完成……”何导慨然叹道，眉眼间带了几分郁郁。
　　“精益求精是好事，何况小同正要转型，何导您多鞭挞下他也好。”

　　何导全名何弼，比贺迩安大五岁，二十岁出头时便凭着自编自导的处女作《追猎》拿到了F国电影节的三项大奖。此后年年都有至少一部佳作上映，且拿奖拿到手软，是难得的青年才俊。
　　奈何前些年电影界，或许该说整个影视传媒界，发生了大变革。

　　几位传媒界的大佬联合起来投资了基于VR游戏技术的新型观影模式，使得观众可以通过VR眼镜，将自己身临其境地投射到戏剧中。
　　据说还可以定制专门的剧本，将自己的意识接入到戏剧中的人物身上，亲自参与戏剧的进程。
　　因此，传统的2D与3D电影的拍摄手法与演绎方式也随之改变。

　　而何弼，对此很不满。
　　他尚在电影学院念书时，便是只携着一台智能手机就能一镜到底拍出完整情节的天才，对这种过于智能化，极其倚重后期制作，弱化场景与演员个性的电影模式自然有些接受不良。
　　奋起抗争的结果便是无人再投资何弼的电影，曾经的天才，迅速地在影视圈消失了。

　　新技术的兴起，自然伴随着传统模式的没落，全国大大小小的电影院接连关闭，人们更倾向于在家中，甚至在睡梦中观赏戏剧。

　　但还是有许多人怀旧，譬如贺迩安。
　　这一两年工作室发展得不错，早有投资影视剧的意向，而首要的，就是给工作室签下一位导演。贺迩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何弼。

　　他拜托李泛景与安佳，利用他们的关系网，辗转找到了郁郁不得志，正在给婚庆公司担任摄像的何弼。
　　也许是惺惺惜惺惺，贺迩安没多费口舌便把何弼劝进了工作室。
　　接下来的事宜便都十分顺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