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闲鹤过江

14、守墓祸己是故人（2）

　　那白衣的小公子不知从哪儿忽然冒了出来，捧着好大一摞书卷面上却是笑意张扬，高高束起的长发随着他跃然的动作飞飞扬扬。

　　任一听见他头顶传来一声轻“啧”，而后腰上和腕上那两只手便默默收了回去。他顿感好一阵轻松，心道总算是踩到地面了。理了理衣袖，站稳了身子，任一笑看那已然奔近跟前的白衣少年，唤道：“晚来，你怎么才到。”

　　慕闲却未答他，只愣愣盯着他不停打量。慕闲那神情，再夸张一点，就能塞下一颗鸡蛋了。任一不明其意，微微挑眉送去一个疑问的眼色，却是那慕闲手上抱着的一沓卷宗险些要掉了下来，他匆匆忙忙一揽，随后磕磕巴巴道：“先、先生穿这身…竟也不甚违和…”

　　“……”

　　任一这才想起自己仍身着一身嫁衣。一念起方才同楼昧一番所谓的“拜天地”，任一顿觉老脸一红，恨不得回身找个地方钻了。哪知一回身，面对的却是楼昧坚实的胸膛和臂膀，任一心里登时漾起几分无奈来，只得轻声道，“远岚……”

　　这一句，伴着丝缕的长叹，他却也不想着躲了。

　　倒是楼昧忽然一步跨到慕闲与任一中间，舒了眉头道，“晚来，让你拿的卷宗呢。”

　　被这么一打岔慕闲也就将“先生穿嫁衣”之事抛在脑后，蹲身将手上厚厚的一沓卷宗放在地上，又七零八碎地从身上各处掏出一本本卷宗，通通摆在任一面前。

　　“在这儿呢，”慕闲蹲在地上费力地将卷宗摞城两份，全然忘记了这是个山寨，这还是个山寨的新婚礼堂，“先生，晚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带来这么多。”

　　慕闲颇为感叹地站起身拍拍手，直至拍干净了才插在腰上微微后仰舒了舒筋骨，左右活动了活动脖子，这才注意到此时格外安静地氛围。慕闲眼看着周围乌拉拉跪着一大片人，除了他一与楼昧二人站在中央，还穿着新服。

　　慕闲傻眼了。

　　这哪儿？

　　这啥？

　　我要不要跪？

　　…

　　“你…你带这么多做什么？！”楼昧被他气笑了，一手胡乱指着地上这些书。他先前在衙门看天色渐晚，就交代慕闲继续查看卷宗，而他则先行一步前来大乌山接应任一。当时，楼昧的原话是这样的，“晚来，你继续查找相关事件，越清晰越好。尽量记全了，记不住的直接将卷宗拿来即可。”楼昧实在不敢相信慕闲的记忆有那么差，但他更不愿意相信自己亲封的大将军听命行事的能力这么差…

　　闻言，慕闲格外诧异道，“你是不说将卷宗都带过来么？”

　　任一叹服。

　　“便如此看吧。”眼看楼昧还欲开口，任一眼疾手快地微微抬袖拦了他的话头。先一步俯身拾起一本卷宗翻找查看起来。

　　.

　　大乌山弃尸案

　　祚书三年春，有南城人上山寻草药做偏方治病。山途中撞见一具死相凄惨的弃尸，脸上全然叫人划烂了，其余部分也不甚完好。此南城人惊悚异常，不敢多看，匆匆跑回城中报了案。官府收了尸体，苦查数日未果，其案便成了悬案。

　　大乌山绑架案

　　祚书三年秋，江城富户刘氏满门一夜失踪，后有女子自大乌山逃入南城官府报案，刘氏一家四十口人救回二十几名，刘氏欲闹，徐止之。是以，此事不了了之。后，三年冬，刘氏其余十几口人的尸体被抛弃在黄沙道上，景象凄惨之极。

　　大乌山碎尸案、大乌山断肢案

　　祚书四年夏，有乡人在山中发现一条手臂，当即吓得他丢了行头就奔去官府报了官，官府派人搜山，又搜出了半条腿和一只手。官府大肆查办，怎知不仅未果，还牵连进不少人命，是以，不敢继续探查。

　　大乌山盗墓案

　　祚书六年春，王氏祖坟忽然全部被翻动，用以陪葬的金银财物被洗劫一空。官府探查月余未果，遂将大乌山隔离，王氏被迫迁坟。

　　.

　　任一一点点翻看着相关的卷宗，堂堂帝王楼昧就如此蹲在他身边，举着一柄蜡烛依照自己所记的内容简要复述着。晚风轻轻扫过二人鬓边的丝缕长发，将之微微扬起，柔和的烛光映着二人的面颊，任一面上是他一贯清浅悠然的笑意。

　　慕闲怔怔然望着他们二人，一时无话。他恍然念起过去的三师府，过去名扬四海无人不崇敬万分的沈先生。再看这面前的二人，也许这幅画面，迟到了八年。

　　“先生？”卷宗翻完了许久，任一却迟迟不开口，也不合上书卷。楼昧陪着他蹲在地上，见他好久不动作不由担心，一手扶上任一，担心道。

　　任一摇了摇头，敛去眸中的担忧抬眉向他微微一笑，开口却多了几分无奈。

　　“无碍，就是…腿麻了。”

　　……

　　楼昧撇了撇嘴，长臂一展环住任一的后背，暗暗使力将其带起来。任一含笑不拒，索性将身体的全部力量都压在楼昧身上。

　　论任一的生存法则，能坐着不站着，能靠着不撑着。有人心甘情愿当肉墙，何况还是自己曾经教过的学生，还真不怕丢人。

　　周围仍旧跪着乌压压的一片儿人，任一起身刚要问秦赭些问题，看着旧识如此佝偻地跪在身前，多少还是不忍，当即温声道：“秦相，您先起吧。”

　　那秦赭闻言迟疑了会儿，未起身却是抬头看了眼他。烛光昏暗，秦赭看不清这个青年男子的面容，虽然声音有些熟悉，但毕竟不是楼昧亲自吩咐，秦赭不敢起身。楼昧沉声一笑，道，“秦相，朕吓唬你呢。您先起来吧。”

　　任一略是无奈地看了眼他。

　　秦赭这才拍着衣袖长衫缓缓起身，拱手答，“谢皇上。”

　　楼昧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秦赭会意，复抬首时才恢复了几分他原有的潇洒风度，他看着还欲开口，只是任一懒得听他们继续客套，况且他也知晓楼昧不是个爱客套地孩子，当即切入道，“秦大人，任某方才所说，尔等并非是盗墓者，而是守墓者，是否确实。”

　　秦赭诧异，却如实答，“确实。”

　　收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任一却忽然顿了顿，好一会儿才再道，“不知、是什么墓…”

　　“老朽不知，其实个中事宜是由江老先生负责的…”这一次，秦赭却只能笑笑了，他并不清楚太多的事情，基本都是由他儿子在这儿驻守。

　　“江老先生？”

　　“嗯，啊…就是这位。”秦赭点点头，心中思量这人究竟是哪一位，让皇上对他如此尊敬，目光微微下落，边答着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四下望望，在人群中扶起一位老先生，将其领到任一跟前。

　　是江郭，当年三师府的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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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事情太多啦，所以一直拖更……
平安夜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