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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溜了溜了 ...

  •   雪霁初晴后,华山的鹿们纷纷从避雪的地方走出,有一两只却来回蹦过纯阳山门,它们喜欢在掠过时略微偏一偏脑袋,去看一眼门前当值的少年道士。

      沉甸甸的积雪从压弯的松树上扑簌簌落下大团来,又有山风把溅起的雪沫再度卷上天去。

      年轻的道士手里还牵着个头戴莲冠的道童,他含着笑,单手掐诀,望向两个值守道士,“冲虚门下无剑,携师弟,奉令下山。”

      两个值守道士对视一眼后也同他还礼,低头的瞬间还冲顾道士眨了眨眼,接着面色如常的让开山门,“无剑师兄,请。”

      顾道士便牵着道童不紧不慢的往外走,边走还低下头同道童做了个鬼脸,小道童一脸平淡,只是嘴角略微勾起,好像心里的雀跃藏不住了。

      半路上有一个戴笠穿着短打的人疾步上山,正好同他们擦肩而过,待顾道士再往前行几步,忽然隐约听见山门那里有人喊“某来拜会无剑小施主。”

      是个和尚欸,有意思有意思,和尚来道士的地盘,还是来找无剑的,无剑那个小冰葫芦居然还有和尚来找,是欠钱了还是有孽缘了。

      顾道士在心里嘀咕一下,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儿,等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牵着的小孩,总算想起来自己这次带徒弟出山门,冒的就是师侄无剑的身份。

      山门报备明明是无剑下山,真无剑可是替他蹲在别院抄经,现在他顶了无剑刚走,转头个和尚来找无剑,顾道士想到这,基本已经可以看到被抓回去以后过的面壁抄经的日子了,当下就面色一变,赶忙握紧了徒弟的手,“徒弟快快快,麻溜跑麻溜跑哎!”

      徒弟还能怎么办呢,徒弟他幼小,可怜,又无助。

      被顾道士一个扶摇直上带上天,湛蓝色的起劲从身后迸开,鸟一样的在空中起转几下,飞也似的溜远,眨眼就到了山脚下,小孩一脸生无可恋。

      方士在半空里忍不住笑成一只杠铃,这师徒俩可真有意思。

      顾道士的模样比以前所见已经有些变化,身形抽高了一点,眉眼也更凌厉了些,看起来更像在戏参北斗上飘着的小老弟了。

      不知道是拼拼凑凑的材料出了问题,还是小老弟自己本身的问题,方士再一次的尝试牵魂对坐依然没有成功,继续又体验了一把VR观影,这次的时间段应该距离前一段也就差个几年。

      且说这师徒俩为何沦落到了要冒着师侄的名逃窜下山的境地,玉虚一脉是掌门座下吧,纯阳六脉之表率,座下弟子更当严于律己,端行持道(划掉划掉),玉虚人是纯阳的脸面,道德模范,行为标兵,高标准,严要求————对比其他的玉虚弟子,顾道士像个华山猴群里混进来的假纯阳。

      执法弟子们已经对顾湛没啥想法了,打又打不过,抓也抓不住,三天两头溜的不见人影,隔三差五从山下浪回来,回来了也皮的不行,经常给一些年岁小的弟子说山下的花花世界,惹得一群没定性的崽儿们道心浮动,特别想去红尘仗剑走一遭。

      终于玉虚子亲自出手逮着顾道士以他不思修道为由,反手扔进了密林别院抄经半个多月。

      密林别院藏在山中深处,前有密林深涧,后有断壁高崖,平时基本不会有人过去。

      本来顾道士可能会被闷声声按在别院好几个月彻彻底底的反省,然而,重点在这个然而上,他有个徒弟,今年六岁。

      对于顾道士座下的这个徒弟,纯阳宫的长辈们给出的评价是,端方稳重,道心朴质,更肖其师祖,可惜就是命不好,摊上的师父是顾湛。

      小徒弟是顾道士在某个晴天里从山下捡回来的弃婴,没别的东西,将将有张破包袱皮裹身。玉虚子看过后也没多说什么,叹了口气,孩子就让他带着了。

      顾道士带孩子一带就带到现在,还把孩子带成自己徒弟,从“载营魄抱一”里取了道号“载一”。

      密林别院这种地方属于荒郊野岭自然不能把小孩子也带过去,好看的小羊师弟白珩自请照看小顾师兄座下豆丁。

      这个隔壁师弟也不是当年的小团子了,现在已经是个鬼机灵大团子了。

      大团子带小豆丁,白珩原先才是纯阳宫里最小的崽儿,现在终于有个小师侄——还是小顾师兄家的小师侄可以玩,本以为徒弟肖师父,俩人能一拍即合天生默契,没想到载一居然反过来督促白珩勤劳修道,豆丁就板板正正的坐在你旁边盯着你打坐看经,稍微偷点懒想摸个鱼都不行,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目不转睛的瞪着你,脸上表情特别无辜懵懂。

      白珩觉得他可能捡到宝了,这样的师侄简直就是督促修行的利器啊,是个人都不好意思继续摸鱼。可天天这样被盯着实在是受不了,白珩决定把这个宝才师侄送回师兄手里。

      他想师伯那边也不能总盯着别院,身上悄悄夹带了三代弟子袍准备摸进山里去来一出偷换乾坤。白珩想顾师兄在别院憋了那么多天肯定快闷死了,像他这样的好师弟当然要解救师兄于水火中。

      至于顶替人选的身份,白珩把鬼主意打到了冲虚一脉的身上。

      冲虚六脉护法并无脉主,凡素弟子神出鬼没,也就是说,很少有人能认全冲虚们的脸。

      灵虚主修金丹,管着全纯阳宫的丹药供给,头疼脑热的啥都能治,这群炼丹的跟全纯阳宫都玩的好。白珩恰巧就跟冲虚的剑痴无剑相熟,无剑沉迷练剑不可自拔天天蹲后山,隔三差五就逮着来送丹药的白珩切磋,认识他的就那么几个人,冒了无剑的名是正正好。

      白珩鬼鬼祟祟的带着东西翻山越岭进了密林别院,藏在茫茫雪竹林深处的这座院子非常僻静,鸟都没有一个过来的,他推开门就看到顾湛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

      躺椅上还带着跟外边新鲜雪竹一个样子的色儿,顾道士跟个大爷似的在上边舒舒服服的眯着眼,别院里哪有这种享受的东西,一看就是顾大爷为了享受,自己屈尊降贵亲手伐了不知道哪个旮旯的雪竹自己做的。

      白珩也没搭理他,径自进去把身上背的东西放到了檐下。

      顾道士早就听到有人过来了,不过他晒得有点懒洋洋的不想动弹,也就一直没吱声。

      “我的师兄欸,您这儿挺舒服的啊,亏得师弟我一门心思巴巴的惦记着您吃不好穿不暖。”这会儿白珩站在了顾湛面前,刚好给他把热乎乎的太阳挡了个七七八八。

      “小白珩来了啊,”顾道士半眯着睁开了眼,“给师兄带什么来了?”

      白珩挤眉弄眼:“干粮呗,还能有什么。”

      顾道士干脆的翻了个身面向师弟,挑了挑眉毛示意他懂点事直接说人话。

      白珩:“师兄蹲久了闷不闷?”

      顾道士:“不闷。”

      白珩:“……”

      好的这天儿被聊死了。

      “有话直接说。”

      “师兄你徒弟往那里一坐感觉就跟掌门师伯坐那里没什么差别了,”白珩蹲了下来同顾道士平视,“求求您下山放放风吧,关键是带上师侄,含饴弄孙!让师侄彩衣娱亲!”

      带着徒弟溜下山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顶替顾道士在别院抄经的无剑非常好搞定,回来顾道士给他当陪练就行。

      山门当值是六脉的三代弟子按旬轮排,这几天刚刚好是灵虚的人在,白珩早就跟几个师侄勾肩搭背的打好了招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让小顾师兄把师侄也夹带下山去。

      顾道士带着徒弟前脚下山没多久,长得白白嫩嫩已经是纯阳宫优质小山羊的白珩也换了身素色圆领袍鬼鬼祟祟的溜出山门,路过当值的师侄还装模作样的冲他们拱拱手做个揖,嬉皮笑脸的喊一声“两位小道长辛苦”。

      小顾师兄带徒弟下山是去玩,白珩下山是干什么呢,白珩下山也是去玩,去哪玩?青岩万花。

      青岩万花有三好,花姐花萝大花海。白珩有一个梦想,有一天他可以从青岩把花拐回华山。

      区区两三百里地的距离,不论是到青岩还是到长安,在有着大轻功的加持下并不算太远。

      顾道士的鸽子早在前几日就已经飞到了青岩友人那里去,信上约好时间地点,此时前去汇合刚刚好。所以就算没有白珩的这一杠子,他也早就准备开溜了。

      长安城乃当朝国都,市街之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顾道士牵着小徒弟往约定的地方走,碰到卖糖人的摊子,载一的步子不知不觉的放缓,虽然面向还是向前,但是眼珠已经开始斜视。

      哦豁,顾道士感受到了手里的阻力,低头就看到了小徒弟脑袋已经不由的转向小摊,那边各种模样的糖人插满了垛子。

      “都是骗小孩子的东西,吃多了还牙疼,”载一哼哼唧的象征性挪动了两下脚步,移动范围不超过一尺,“师父我们走。”

      “噫。”

      顾道士蹲下了,顾道士松手了,顾道士的爪子揣起来了,顾道士平视载一的眼睛了,顾道士嘲讽的笑了。

      “徒弟,想要就直说。”

      载一并不想说话,并板起了脸,并直勾勾的盯着辣鸡师父。

      很好,师徒俩当街大眼瞪小眼了。

      糖人摊子后边的老爷子有点嫌弃蹲在那里的一大一小,挡道,影响他作生意了。

      然鹅,冷不丁有只衣袖上绣花草纹路的手伸到老爷子面前,递了几角碎银过来,“两个糖人,照着那俩蹲着的捏。”

      顾道士听到了这句话,这个声音的主人使他放弃与徒弟的互瞪,他的脑袋瞬间转向摊子那里,顾道士大声的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谢衍!!!”

      那是个黑衣红襟的青年,上挑羽玉眉,细长的狐狸眼,一头黑发格外秀直,正望着他们笑,笑得格外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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