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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叫兽,您老人家为什么每次出门都要拉上我?”
      坐在出租车上的苏青禾一脸哀怨地瞪着身旁闲适自在的江云树,嘴里嘟嘟囔囔不停。
      江云树转过头透过车窗望着外面一闪而过的景物,眼里含笑却缄口不言。
      “叫兽,你老人家想去旅行,就一定要拉个打杂的随从,但是我论文还没开始写,好几万字呐!”苏青禾嘴里细细念叨着,“啊!还有我刚买的衬衫,花了我半个月工资!还泡在盆里,待我回来我们已经天人两别了!”
      “我兼职也做不了了,回来那抠门的老板估计早把我炒了,我这个月的工资还没结算啊!我不去了!”苏青禾越说越激动,索性在车里嚎叫起来,双手使劲捶着车垫:“司机停车!我要回学校!”
      可怜司机压根不理会他,只是握紧方向盘一个急转弯,于是乎,苏青禾的抱怨便随风飘散。
      江云树斜过眼看着一脸绝望的苏青禾,随手抛出一张卡,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笑意:“密码等旅行结束就告诉你。只要你管好你的嘴别瞎嚷嚷,里面的钱随你花。”
      “你没说谎?”苏青禾眼含金光,一把抓住卡,小心翼翼地放在随身携带的旅行包里,挽住江云树手臂,笑嘻嘻地道:“叫兽,只要是挣钱,怎样都是挣,和你去旅行还能开阔眼界,何乐而不为呢?就这样决定了!”
      江云树正如苏青禾所叫的那样,乃是一个教授,而且年方二十六就已经成为A大临床学首屈一指的专家。更稀罕的是,江云树罕见地长了一张英俊的脸,配上182的身高,结实的身材,足以让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为他痴迷,除了身边的苏青禾以外。
      苏青禾本科读的是B大金融系,和‘千里之外’的江云树就像两条平行线,不应有任何交集,但是霉运齐天的苏青禾在大一选课时就‘慧眼识珠’地选了刚来B大任教的江云树来的选修课。
      初次相见,年少懵懂的苏青禾对眼前年轻英俊多才的教授非常有好感,于是在选修课结课的晚上,苏青禾屁颠屁颠地蹦到正在整理教案的江云树面前,赖皮兮兮地要了江云树的联系方式,同时把自己的家底都向江云树泄了个光,最后极为诚恳地附上一句:”老师,以后有什么事随时招呼我,我随叫随到。”
      很快苏青禾就接到了江云树的召唤,一脸兴奋地来到江云树的高级公寓门口。
      江云树一脸奸笑地拍拍苏青禾的脑袋,“苏青禾同学是吧?你说过你能吃苦是吧?嗯嗯……我房间好久没收拾了。”
      苏青禾眨眨眼,就像被一盆凉水浇过,一脸茫然地走进江云树如遭蝗虫过境的房间,欲哭无泪地开始整理江云树堆积如山的书本,乱糟糟的衣服,脏兮兮的地板……
      后来这样的召唤越来越多,先是收拾房间,再是洗衣做饭,接着是订饭取餐,批改作业……
      苏青禾忍受了一年,觉得忍无可忍,于是想到了换手机号,但是无论怎样换,江云树第二天一定准确无误地找到自己,一脸怜悯地摸摸苏青禾的头:“禾苗同学,手机又掉了?”
      整整大学四年,苏青禾算是熬过去了,最后以良好的成绩考入A大的金融系研究生院。当他脸带笑容,志得意满地踏进A大校园,准备好好弥补在大学丢失的美好时光时,江云树一个电话立刻让苏青禾如坠冰窖:“禾苗同学啊,我就住在你们研究生公寓楼隔壁的教师公寓,有事我叫你,保持手机畅通……”
      原来江云树在同一年跳槽到A大任教。
      在苏青禾读研的这几年,江云树节节高升,已经功成名就地晋升为教授。
      同时,江云树奴使苏青禾的方式也从纯粹的劳力压榨上升为游山玩水的跟班,也就是带着苏青禾到各地游玩。尽管嘴上叫苦不迭,苏青禾还是挺感激江叫兽让自己游遍了大江南北。
      “禾苗,你不愧是A大的金融高材生,连老师都不放过。”江云树一脸淡然,略带好奇地看着苏青禾。
      苏青禾眨眨一双灵动的眼睛,嘴角向上微微翘起,一脸不满:“叫兽,你看,我们各取所需嘛,你有钱,没地花;我没钱,所以就委屈我自己,任您践踏呗!”
      江云树看着眼前别扭的苏青禾,伸手揉揉他的脑袋。苏青禾长得很清秀,圆脸大眼睛又为他添了几分孩子特有的可爱,清瘦的身板,适中的身高,看上去极像一个刚毕业的高中生。
      出租车到码头便停下。
      苏青禾拎着简易的旅行包走车门,眺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蓝色汪洋,顿时两眼放光:“叫兽,海洋好美啊!”
      江云树摇摇头,眼含唾弃之意:“之前不知道哪只蠢猪死活不肯来的。”
      说完便向码头上的一间咖啡厅走去,末了加上一句:“蠢猪,游轮还有两个小时才到港。”
      苏青禾听了,面放红光,马上跟着江云树钻进咖啡厅中。
      “叫兽,你突然叫我来,还没说去哪里呢?”苏青禾吮了一小口眼前的黑咖啡,苦涩的味道立即钻满了口腔,他难受地吐吐舌头,抬头愤恨无比地地抱怨起来。
      “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是别人邀请我来的,反正你也闲着没事,我就顺便把你捎上了。”江云树云淡风轻地回答。
      “好吧,原来我们连去哪里都不知道。”苏青禾瞪大眼,又努努嘴,抬眼看向窗外。
      窗外是一片苍青色海洋,宽广无垠,海面上停泊着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船只,极远极远的那边是烟波浩渺的山峦,错落地间杂在海洋之中,宛若传说中的蓬莱仙山。
      “那我们一共要游玩多少天呢?”苏青禾又问道。
      “五天。”
      “这么长的时间啊?那我得去买点吃的用的。”苏青禾无奈地说道。
      “你放心,不会少你吃的用的,船上什么都有的。”江云树看着杞人忧天的苏青禾,不屑地道。
      “好吧……那我出去看看大海,吹吹海风,你去吗?”
      “不去。”江云树想也没想就说。
      苏青禾无奈地看着慢慢悠悠喝着咖啡的江云树,真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摊上眼前这位斯文叫兽,瘪瘪嘴便一个人走了出去。
      苏青禾在码头长长的板桥上撒着欢跑来跑去,跑累了就坐在堤岸边眺望着深邃神秘的大海。
      咸咸的海风湿湿暖暖,迎面拂来,吹动着苏青禾柔软而略长的黑发,他的左耳上带着三颗闪亮的黑色耳钻,一身白色运动服,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在墨色海洋这幅巨大的背景画对比之下,像一树梨花,显得格外清新。

      久久之后,熟悉的铃声传来,苏青禾将口袋里的手机掏出一看,原来是江云树打来的,抬眼望去,江云树正在远处的登船口朝自己招手。
      苏青禾朝登船口小跑去,登船口只聚集了很少几个男女。
      ‘怎么这么少的人?’苏青禾有点好奇地思忖道,顺手扒扒自己被海风吹乱的头发。
      “一会就上船了,还有十分钟。”江云树一脸平淡,深黑色眸子里看不出任何表情。
      “叫兽,要见到朋友你怎么一点也不兴奋呢?还有……你带个蹭饭的,这样不太好吧?”苏青禾问。
      江云树伸手勾住苏青禾的脖子,拐到自己胸前,颇有挑逗之意地笑道:“我就说你是我儿子……”
      捡了个老爹,被迫当了儿子的苏青禾心里很是不满,抬肘便给老爹的”五脏庙“送上几道贡品,疼得江云树只好放开了怀中的“乖儿子”,伸手一下一下揉着腹部。
      苏青禾笑得眼都弯了。
      不久,远方传来轮船的汽笛轰鸣声,等候多时的众人步调一致,都昂首望向远方。
      苏青禾瞪大眼睛看着远处渐渐驶来的巨型豪华游轮,惊诧得闭不上嘴。眼前的游轮足有100米长,由三层组成,看起来像极了隋炀帝出游江南时庞大的水上行宫。
      “叫兽,船票很贵吧?”苏青禾试着问道。
      “还行。”江云树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土财主,大老粗。”苏青禾暗暗咋舌道。

      游轮停泊在港口,登船的人们议论鼎沸。
      “叫兽,这么大一艘船难道只载这么几个人?”苏青禾环顾一圈,极其诧异地问道。
      “禾苗,着是私人游轮。”江云树看着一脸白痴的苏青禾,鄙视地说道,“你看船身。”
      苏青禾顺着江云树的手势望去,果然游轮白色的船身上印有三个醒目的红色大字:望江号。
      苏青禾目瞪口呆地大叫道:“叫兽,你朋友叫什么?”
      “薛望江。”

      很快,游轮上就有两个身穿淡蓝色海军服的船员出现,从游轮甲板上朝登船口搭上长长的登船梯。
      接着,一个一身贵气的年轻男子走到船梯边上,朝大家挥手并致言道:“各位,感谢你们应薛某之邀来到这里,请各位先上船。”
      人们便开始有序地上船。
      江云树和苏青禾排在最后上船,那个男子站在一侧,一一与上船之人握手。
      “你好,我叫薛望江,欢迎。”薛望江朝江云树伸出手。
      “你好,江云树。”江云树不冷不热地道。
      ‘竟然是不认识的。’苏青禾心里多了几分疑惑。
      “你好,我叫苏青禾。”苏青禾眨着大眼,主动朝眼前的美男子伸出手。
      薛望江眼里微微一暗,随即轻轻一笑,握了一下苏青禾主动伸出的手。
      苏青禾有几分痴迷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身着白色西服,和江云树几乎等高的身材,细碎栗色的头发,一张偏中性的脸上有着特属于西方人皮肤那种的白皙,魅惑的丹凤眼,中间蕴着一双蓝色的眼珠,高挺的鼻梁,精致的薄唇,让人舍不得挪开眼。
      “我母亲是法国人。”薛望江看着好奇宝宝一般,眼睛快要贴到自己鼻尖的苏青禾,笑着道。
      “哦……对不起。”苏青禾恍然觉悟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便不好意思地笑笑。
      “禾苗,赶紧跟上。”江云树摇摇头,便拉着苏青禾走进船舱。

      刚踏进游轮,苏青禾再次睁大了双眼:游轮的第一层装饰得奢华且又典雅,胜过皇族的舞会现场。客厅中间是一个椭圆形的环形的吧台,一位服务员站在里面,吧台上面放着各种各样价值不菲的红酒和各种饮品,夺人眼球的精致佳肴盛放在精美的盘盏中,在不停地环转着,围着吧台摆着许多精致的高脚椅。地上铺着深红印花的高档地毯,一直延伸到一侧的楼道,流光夺艳的琉璃灯盏悬在天花板上,向外散发着夺目的光芒。墙上挂着装裱精美的世界名画,客厅的另一边团团摆着几组材质精良的真皮沙发,整个客厅看起来流光溢彩,华贵无比。
      苏青禾跟在江云树身边,感慨道:“叫兽,这位薛先生是何方神圣?竟然如此奢侈……”
      江云树不语,只是看着站在客厅同样一脸不解的人们。

      “大家请坐。”薛望江快步走进来,以主人的身份招呼众人坐在皮质沙发上。
      话毕,马上就有一个服务员端着各种饮品上前请各位挑选。
      薛望江在沙发中间坐下,蓝色眼眸中含着笑意:“大家肯定很好奇为什么会被邀请到这里,现在我就向大家说明一下。我叫薛望江,是白城望江集团的总裁,为了宣传望江集团最新推出的旅游项目,我们公司就举行了这个免费航游活动,我们随机从白城的居民中选出八个幸运人士,然后向他们发出邀请,你们就是第一批被选中的人。今天到场的刚好八人,但是我核对了一下,一个名叫王天珍的女士因为出国而没有前来,而来的却是这位先生。”薛望江笑着指着苏青禾,又道:“苏先生,你能来这里是一种缘分,薛某不胜光荣。那么就从苏先生开始自我介绍吧。”
      “我叫苏青禾,是A大的学生。很高兴认识各位。”苏青禾站起身,脸带微笑地朝众人自我介绍道。
      接下来是江云树,一脸漠然地说:“我叫江云树,A大老师。”
      话音刚落,对面沙发上坐着的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子便欢呼起来:“哇!是大学老师哎……”
      众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年轻女子却不甚在意,欢笑着介绍道:“我叫刘盼兮,今年26,在是一个服装设计师。”
      刘盼兮留一头黑色及腰的长发,一条玫红色丝质连衣裙极为合体地包裹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脚上一双银白色鱼嘴高跟鞋,更凸显出她的窈窕身段。
      挨着刘盼兮坐的,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女子,30岁左右的样子,和光彩夺目的刘盼兮完全不同的是,这个女子在人群中一抓一大把。
      “我叫齐宣,在家带孩子,是个全职太太。”齐宣拢了拢耳边的短发,轻声说道。
      接下来说话的,是一个阳光帅气的年轻男子,穿着简单的蓝色T恤和牛仔裤,一双帆布鞋,脸上露出年轻人特有的蓬勃朝气:“我叫候嘉,现在还是一个小交警,不过我相信我肯定能打进刑侦科。”
      大家看着眼前年轻的小交警,鼓掌欢迎着。
      “我叫罗京,生意人。”一个中年男子接着介绍。这个中年人约摸三十五六左右,算得上英俊的脸上透着事业有成的男人特有的成熟气息,穿着很体面的黑色西服。
      自我介绍完,罗京指着身旁的年轻女子:“这位是我太太。”
      “我叫徐敏,很高兴认识大家。”唤作徐敏的女子朝大家微微露出一笑。徐敏看起来很年轻,比罗京至少小十岁,一张看不出本来面貌的脸上化着浓浓的烟熏妆,手上涂着暗红色的蔻丹,穿着一身性感的黑色深V字连衣裙。
      “真是无巧不成书,竟然抽中了一家人,还是夫妻。”薛望江面带笑意。
      最后一个介绍自己的,应该是一个尚处于叛逆期的少年,一张巴掌大的清秀小脸,脑袋上顶着一头紫色的头发,额前发梢处还挑染着几缕夺目的酒红色,两只耳朵上戴着炫目的骷髅耳钉,穿着紧身的黑色皮衣皮裤外加一双黑色长靴,异乎寻常的装扮让他和众人显得格格不入。
      不理会大家投来的讶异的目光,少年自顾自地说:“我叫楚唐,刚上大学。”说完便垂下眼皮。
      待到自我介绍完毕,薛望江站起身子,笑着道:“各位,我们茫茫人海相遇不易,希望大家在接下来的五天里和平相处,共同度过这段难忘的旅程。
      现在请大家暂时在客厅坐一会儿,游轮马上就起航了,之后大家可以四处观赏游玩,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们会尽量满足大家的要求。我们这次航游的目的地是月光岛,这五天内,我们会游遍途中的景点。小吴,把客人们的房间钥匙送来。”
      说完,薛望江转头朝站在一旁的服务员说道。
      很快服务员用一个托盘乘着一串串钥匙来到众人身前。
      “这里一共十把钥匙,但是罗先生和徐女士住一间房,所以多了三把。”薛望江看着面前的夫妻俩,笑着说。
      “薛先生,既然有多的房间,我想单独要一间房间,在外面毕竟不方便。”徐敏立刻反驳道,抬眼望着薛望江。
      罗京低声道:“小敏,这不是在家,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再说你身体不好,我得照看你。”说完紧紧握住徐敏的手,又道:“薛先生,不用麻烦。我和小敏还是一起住为好。”
      薛望江挑挑眉,看一眼尚有怒气的徐敏,笑着道:“那就按罗先生的意思,大家可以随便抽钥匙。”
      “叫兽,你拿的多少号房间?我是3号房。”苏青禾一脸兴奋地晃着手里的钥匙圈,笑盈盈地问江云树。
      “我没拿。”
      “为什么?”
      “薛先生,楼上的床肯定够两个人一起睡,对吧?”江云树看着薛望江,询问着。
      “那是一定的,我们安排的都是超级豪华大床。”薛望江回答。
      “既如此,我想和苏先生一起住,他是我的学生,一起有个照应。”江云树淡然地回答。
      “叫兽,你……”苏青禾忿忿不平地嘟囔着嘴,敢怒不敢言。
      “一切随你们安排。”薛望江笑着说。

      待到抽完钥匙,众人便跟随着薛望江上楼入住房间。

      “叫兽,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住?和你一起睡我肯定得噩梦!”苏青禾龇着牙,在身后叨叨不休。
      江云树转过身,轻拧了苏青禾脸蛋一把:“你再问那么多试试?”
      苏青禾不寒而栗,只好闭嘴地跟着众人上楼。

      苏青禾来到三号房门口,却见江云树正站在走廊间四处观望,便好心提醒道:“三号房在这边。”
      江云树一动不动,还是默默站在原地,苏青禾叹口气,蹭到江云树身边,也四处瞅瞅望望。
      船舱的第二层共有十间房,一边五间房,相对而立。但真正有人入住的只有六间房:
      一号房是空的;
      苏青禾房间左边是二号房,是那对夫妻住的;
      四号房没有人住;
      五号房住的是那个非主流男生;
      与五号房相对的六号房是空的;
      七号房住的那个沉默寡言的女子——齐宣;九号房住的是刘盼兮;挨着她房间是十号房,住的是候嘉,那个年轻交警。
      “叫兽,走啦,看这么久了。”苏青禾皱着眉,急不可待地将江云树拽进房间。
      房门一开,只一眼,苏青禾顿觉平时自己所住的宿舍,就是耗子洞:
      房间里应有尽有,浴室,小型吧台,一张淡蓝色豪华大床,一扇可推挪的落地窗,将外面的海景近距离地拉入眼眸。
      苏青禾尖叫着蹦到大床上,滚来滚去,眼冒金光:“哇塞,叫兽,这可是标准的总统套房,打个折扣,一晚就算五万块,我在这里住五晚,也算是净赚二十五万……哇哇哇,我也奢侈一把……”
      汽笛声响,游轮很快便扬帆起航,慢慢离开港口向远处驶去。

      江云树坐在窗前的沙发上,无比闲适地眺望着窗外无边无垠的沧海,闲敲指尖,悠悠然发号施令道:“禾苗,给我泡杯咖啡!”
      “叫兽,好不容易出来玩一下,我能不能有点人权?”苏青禾趴在大床上,舒服得不想动弹。
      “当然可以,如果你已经做好了回白城沿街乞讨的打算。”江云树闭上眼,任海风吹乱他额前的黑发。
      “万恶的剥削阶级!”苏青禾愤恨无比地直起身子,嘴里骂骂叨叨,到小吧台给江云树磨咖啡。

      五号房内,楚唐从黑色帆布包里取出刚买的摄像机,并将支架在窗边摆好。因为住的是顶端的五号房,所以这间房有两扇窗,透过靠墙的一扇窗刚好可以一览无余地看到游轮的甲板。
      甲板上建有一个大型游泳池,那个叫做刘盼兮的女人已经换好性感的泳衣,戴着墨镜,惬意地躺在游泳池旁的皮质沙发上晒着太阳。
      楚唐轻轻一笑,为自己选择的房间感到非常满意。虽然还在上大学,但他已经开了一间不大不小的摄影馆,而且经营得很不错。摄影是他平生最大的爱好也是他的精神寄托,他之所以来参加这个活动,就是想拍摄海景,去参加四年一度的全国摄影比赛。
      “咚咚”敲门声传来,楚唐赶紧将自己的摄像机和支架一并拢到窗帘后面,然后去开门。
      门外站着候嘉,那个小警察。
      “有事么?”楚唐站在门口,一脸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小警察。
      “哦,是服务员打电话来叫我们下去用餐,但你房间里的电话没有人接,所以他们又打电话来叫我通知你一声。”候嘉挠着头,笑眯眯地解释道。
      楚唐转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从未响起的电话,冷冷道:“我一会就下去。”
      说完“嘭”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候嘉一蹦三尺远,摸了摸自己险象环生的鼻子,哼着小调便下楼了。

      游轮已经离开码头很远了,巨大的船身在苍青色的海面上急速航行,掀起两股白浪在海面上蔓延开来,极是壮美。
      就完餐的江云树站在客厅的窗户前,凝神望着远方。
      “江先生,饭菜可合你口味?”
      江云树闻言转过身子,站在他面前的是薛望江。
      江云树点点头:“非常不错。薛先生费心了。”
      薛望江换下了正式的白色西服,穿上了一件蓝色的衬衫,一条白色休闲裤,看起来闲适又合体。
      “江先生喜欢大海吗?”薛望江继续说道。
      江云树如实说道:“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叫兽,你们在聊什么呢?”苏青禾突然蹦到二人身前,好奇地问道。
      “就是闲聊几句。苏先生吃得可好?”薛望江拍拍苏青禾的肩膀,笑着问道。
      “你准备的海鲜很好吃。”苏青禾不好意思地笑笑,刚才在桌上,他的嘴从张开就没停下过,顽强地挺到最后。
      “你喜欢就好。我们不妨去甲板上晒晒太阳,大家都在那里。”薛望江提议道。

      推开船舱第二层尽头的门,下面是游轮的甲板,甲板上建有一个巨型的游泳池,周围摆放着皮质沙发和沙滩椅,旁边的小桌上还放着各种各样的饮品和水果点心。
      刘盼兮穿着性感花哨的泳衣,躺在沙滩椅上假寐。她的旁边坐着齐宣,正看着一本书。小桌旁坐着罗京和徐敏,罗京很高兴地对徐敏说着什么,但是女人却是心不在焉地望着一望无际的汪洋。
      “叫兽,我们去游泳怎么样?”苏青禾眉眼含笑地建议着。
      “你去吧。”江云树在一张靠海的小桌前坐下,淡淡地说。
      “叫兽,去试试嘛。”苏青禾拽拽江云树的袖子,活像一个孩子。
      “禾苗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万一你溺水我就下来救你。”江云树调笑着。
      “那我去了。”苏青禾便眉开眼笑地跑开了。
      很快,苏青禾便换上泳衣,“扑通”一声跳进游泳池里欢游起来。
      “江先生,怎么一个人?”刘盼兮言笑晏晏地走到江云树所坐的小桌前坐下。
      “不喜欢水。”江云树还是淡淡地说道。
      “这样啊……我也不喜欢,不知道江先生在A大教什么呢?”刘盼兮轻轻吮吸了一口果汁,笑着问。
      “临床学。”
      “啊……我生平最佩服医生了,尤其是能拿手术刀的,救死扶伤实在是太伟大了。”刘盼兮脸上堆满笑容,尽管眼前男子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过奖……”
      二人便无话。
      刘盼兮的目光在江云树脸上逡巡着,气氛有些尴尬,江云树绞尽脑汁找出点话来:“刘小姐是什么时候收到邀请的?”
      刘盼兮看着江云树,扑哧一声轻笑:“三个月前,之前我一直很忙,本不打算来的,但碰巧换了工作,所以中间有一段间歇时间,刚好可以趁此出来玩一下。”
      之后江云树便不再言语,刘盼兮心里暗暗叹口气,自觉无趣便离开了。
      刚回到之前躺的皮质沙发上,埋头看书的齐宣便抬起头来问:“盼兮,江先生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人家对我压根没兴趣。”刘盼兮瘪瘪嘴,“本来还想来一段romantic 航游呢。真是不近人情!”
      “盼兮,所以说看人不能看外表。”齐宣仰起头,一脸高深看着刘盼兮。
      “哦?宣姐你对男人很了解?那你老公是个什么样的?温柔的还是……霸道的?”刘盼兮很快从之前不愉快的谈话中解脱出来。
      “我老公……”齐宣垂下眼皮,犹豫了一会儿,慢慢道:“其实我也不了解他,他是个很神秘的人,有时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很神秘?难道他是来无影去无踪,然后在天黑时突然降临到你的床前的吸血鬼?”刘盼兮笑嘻嘻地调侃着齐宣。
      “盼兮,你真会开玩笑。”
      不久,已经混熟的候嘉和楚唐也都穿着泳衣,来到甲板上,二话不说便跳进游泳池。
      苏青禾一个人泡在泳池里闲得无聊,看到二人下来显得极是高兴。
      “嘿!”苏青禾向二人打着招呼。
      “苏青禾是吧?我叫候嘉。”候嘉友好又热情地回答着苏青禾。
      “叫我禾苗,我们来比赛游泳怎样?”苏青禾提议道。
      “好,怎么比?”之前一直不说话的楚唐也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们从一端游到另一端,看谁用的时间少,怎样?游得最慢的晚上自罚三杯酒,你们看这样行么?”候嘉说。
      “行啊,看小哥我怎样秒杀你们!”苏青禾拍着胸脯,一脸自信地笑起来。
      候嘉提议用蝶泳,苏青禾显然没想那么多,他在水里拼命地扭动身子,又抓又刨,惹得岸上众人欢笑不止。
      刘盼兮很快也加入到三人队伍,给他们记录时间。
      江云树坐在岸边的沙滩椅上,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自己的学生活像一条泥鳅一样,虽姿势不雅,动作难看,但是却滑溜无比地向前游去,竟没有败下阵来。
      “江先生。”正陪着自己太太的罗京主动走到他面前向他打着招呼。
      江云树礼貌性地点点头,心里暗想自己是不是还不够冷漠,以至于有这么多的访客,看来自己还可以更严肃一点。
      “江先生看起来并不像喜欢旅行的人?”罗京下定义般地说道。
      “嗯?何以见得?”江云树转过眼看着罗京,眼前的男子仪表堂堂,却又有一丝捉摸不透的古怪。
      “喜欢游玩的人,出来玩时肯定是欢欣满怀,也充满好奇。但是江先生却极度平静。所以我做此推断。”罗京吐出一口烟雾,语速低缓地说道。
      “罗先生观察入微,竟观察到我这个男人身上,但是,这也只是你主观臆断罢了。”江云树云淡风轻地反驳。
      “哦?看来我是想错了。那江先生对望江集团的这次免费航海活动有什么看法么?”
      “我倒是想知道罗先生有何高见?”
      “嗯……非常不错的项目……充满刺激神秘的旅程……”罗京拍着掌,极为愉快地说。
      江云树刚要作答,一阵玻璃砸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邻桌的徐敏突然大叫起来,将桌上的杯盏一把掀到了地上。
      罗京赶忙奔到妻子面前,在场的人也都将目光转移到他们身上。
      “小敏,你怎么了?”罗京看着满脸泪水的妻子,担心地问道。
      女人死死咬着嘴唇,眼含恨意地瞪着罗京。
      “小敏,你不舒服的话,我们就回房间吧……”罗京说着将徐敏扶起身来,然后朝大家略带歉意地解释道:“我妻子不舒服,我先送她回房。”
      “罗先生,你看可否需要医生给徐小姐看看?”薛望江关切地问道。
      “不用,我妻子很健康。”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女人却道:“我吃的药没有了。”
      “啊……对,你吃的药没有了,但是这船上也不方便,再说你的病又不严重,医生说不用天天服药的。”罗京前言不搭后语地回答道。
      “心脏病还不严重?”女人瞪着罗京,随即转头看着江云树,恳切地说道:“江先生你是医生吧?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现在身体状况怎样?”
      “当然可以。”江云树回答说,“罗太太请坐。”
      罗京却突然大声制止道:“小敏,还是不要麻烦别人的好,我们回房吧,我想起来了我好像给你多带了一瓶药,放在我包里。走,我们回房间。”

      众人不明所以地站在甲板上,看着罗京蛮横地拽着徐敏向楼上走去,丝毫不顾女人脸上愤恨的表情。
      “叫兽,这是什么情况?”水淋淋的苏青禾蹦到江云树身边,好奇地问道。
      “估计是小俩口吵架了吧,罗京怎么看也有三十五六了吧,但是徐敏最多二十六七岁,他们之间肯定是有了代沟了。”刘盼兮手托香腮,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吃晚饭时徐敏没有再下来,却也不影响众人愉快地心情。
      “罗先生,你太太情况怎样?”挨着罗京坐的刘盼兮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问题,只是不舒服,所以提前睡下了。”罗京回答着,眼光在眼前性感十足的女人身上流连着。
      晚餐吃得很有特色,薛望江安排了一只新疆烤全羊,还有各色风味小吃,苏青禾又以惊人顽强消化力让众人目瞪口呆。
      “小唐,该你喝酒了!”苏青禾晃荡着杯里掺了果汁的高浓度红酒,一脸坏笑,“今天三次比赛你可都在最后哦。”
      楚唐抿抿嘴,才喝了一小口酒头已经晕得不行,自己沾酒就醉,真不知道为什么要答应和眼前这条小泥鳅比赛。
      “我替他喝。”身旁的候嘉看着行将不省人事的楚唐,豪壮地夺过楚唐手中酒杯,颇有英雄救美之意。
      “那你得喝六杯。”苏青禾不依不饶,想看看眼前的小警察到底酒量如何。
      于是苏青禾和候嘉一边猜拳,一边痛饮,不一会儿,二人都趴倒在了桌上。

      “江先生的学生真是可爱。”薛望江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的苏青禾,侧身对江云树小声说道。
      “饿死鬼投胎的傻小子。”江云树看着苏青禾,不觉眼含笑意。
      “江先生很喜欢他。”薛望江笃定地笑道。
      江云树闻言一愣,问:“薛先生何出此言?”
      “因为我刚才看到江先生笑了。如果你能看着另一个人不自觉地微笑的话,说明这个人对你非常重要。我说的可对?”薛望江抿了一口酒,蓝色的眸子流露出一种复杂深邃的目光。
      江云树挑挑眉,不置可否地举起酒杯,与薛望江对碰了一下。
      晚饭结束后,江云树半搂半抱地将苏青禾架回房间。
      苏青禾倒在床上便开始发起酒疯来。
      “江云树……”苏青禾紧紧拽住江云树的衣服,嗓音软软地叫起来。
      江云树看着自己的学生脸带桃红,小嘴微张,双眼迷离,心里一阵发热。
      “江云树!”
      “我在这里。”江云树俯下身子,一脸好笑地看着乱舞乱动的苏青禾。
      “江云树,你给我过来!”苏青禾继续大喊起来,揪住江云树的衣服不放。
      “我就在这里。”
      “给大爷我倒杯水来!”
      江云树难得好脾气地端来一杯水,小心地扶起苏青禾,喂到他嘴里。
      “给我脱鞋!”苏青禾不知死活地大喊道。
      江云树忍忍,一把拽掉苏青禾脚上的鞋。
      “银行……密…码是…多少?”苏青禾双手勾住江云树的脖子,脸带潮红,断断续续地问道。
      江云树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将嘴凑到苏青禾耳边,轻轻吹气道:“苏青禾,你可知道有一个词……叫迷…奸…”
      苏青禾猛地一下子蹦起身来,抓过被子蒙住自己的身子,“死叫兽,你敢……你敢……我就叫人!”
      “你不是醉了么?”江云树慢慢凑近苏青禾,让后者毛骨悚然。
      “那个……我刚刚是醉了,但是你说的话过于震惊,所以我就醒了……”苏青禾嘴里哆哆嗦嗦,看着正在脱衣服的江云树顿时炸毛,“死叫兽!啊!救命啊……”
      但是江云树已经一把拽下苏青禾,压到身下。
      “禾苗,你自己来,还是我动手?”江云树看着紧闭双眼,等待宰割的苏青禾,仁慈地给出两个选择。
      “反正都是死。”苏青禾一脸委屈,“那你告诉我密码。”
      “好。”江云树说着将嘴贴在苏青禾耳朵边。
      “是什么?”砧板上的“活鱼”不知死活地问。
      “我一会儿便告诉你……”江云树露出一丝诡谲而暧昧的笑意,让苏青禾毛骨悚然,刚想逃跑,却是为时已晚。
      ……

      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隔壁罗京夫妇的房间传来一阵连续而高昂的/呻/吟声,时而又夹杂着求饶声、呜咽抽泣声。
      苏青禾缓缓睁开眼,伸手轻抚着江云树贴在自己胸前的头,嘴里念叨道:“罗京四十多的老头了……比你还……,他老婆身体还不好呢……真没人性……”
      江云树翻下身子将苏青禾完全揽进怀中,在他唇角亲了一下,伸手刮了刮他小巧的鼻尖:“死禾苗,少管闲事。”
      “不是我多事,你听,他老婆还在求饶呢……这臭男人……”苏青禾以同是“被欺侮者”的口吻哀叹道。
      “睡觉吧……”事后的江云树抱着苏青禾,很快又进入梦乡。
      苏青禾趴在江云树怀里不断地数着羊,但是却越数越清醒。
      见江云树已睡熟,苏青禾给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下床,推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亮着琉璃灯,除了二号房传出的啜泣声外,其余房间都静悄悄的。
      苏青禾推开楼道间的门,走下长梯,向甲板走去。
      游轮航行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夹杂着轻缓的划水声,甲板上还亮着微黄的灯光。
      远远苏青禾就看到薛望江倚在扶栏上,指间夹着一支烟,烟头发出不甚明亮的光芒,忽明忽暗。
      “薛先生,你也睡不着?”苏青禾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朝正看着自己的薛望江打招呼。
      “我睡得晚,来!”薛望江拍拍自己身边的扶栏,示意苏青禾过去。
      苏青禾顺从地站到薛望江身边,望着远处漆黑一片的大海。
      薛望江默而不语,只是偶尔抽一口烟,脸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神色。
      苏青禾有些尴尬的伫立在一旁,想了一会儿,便小心翼翼地问:“薛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禾苗同学,你多大年龄了?”薛望江转过脸看着眼前眉清目秀的苏青禾,微笑着问。
      “二十一。”
      薛望江喃喃道:“年龄倒是一样……”又意味深长地问:“那你有自己喜欢的人吗?”
      苏青禾不知如何作答,想起刚才和江云树的亲昵,不觉脸又红了起来。
      “算是有吧。”苏青禾一改平时的大大咧咧,不好意思地回答。
      索性薛望江没有深究,只是语气低沉地继续问:“那你可以为你喜欢的人做任何事吗?”
      苏青禾被问得一脸迷茫,但感觉薛望江肯定是一个深情之人。
      “薛先生为什么这样问?”
      薛望江垂下蓝色的眸子,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就问问……”
      苏青禾还来不及回答,江云树冰冷的声音便传入耳中:“禾苗,你在做什么!”
      苏青禾闻声,转身看着站在二楼门口的江云树,有些不知所措。
      “快回去吧,起风了。”薛望江深深吸了一口烟,对一脸难堪的苏青禾说道。

      江云树拉着苏青禾朝3号房走去,5号房门却突然开了,楚唐站在门口,一脸疲惫之色:“你们……能帮我将候嘉送回他房间吗?”
      江云树和苏青禾吃惊不小,跟着楚唐走进房间,更是大惊不已,候嘉此时只穿一条四角内裤、四仰八叉地躺在楚唐床上。
      “小唐,看不出来你也喜欢男的?”苏青禾睁大双眼,贼兮兮地瞅着楚唐。
      楚唐显然没听出苏青禾话中之意,小心翼翼地解释道:“不是……都怪你把他灌醉了,我只好把他扶上楼,但是他死活不肯回房间,狗皮膏药一样跟着我蹭到我房间,他一进来就开始脱衣服,之后就这样了,都折腾半夜了!”
      “叫兽,嗯…你去吧……”苏青禾使着眼色,对江云树说道。
      江云树忍住笑看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候嘉,心里幽幽叹道:‘天下蠢猪一般蠢’。
      “别装了,走嘞。”江云树拍拍候嘉的肩膀,小声道。
      果然在床上的候嘉怔了一下,随即接着摇摆起来。
      “我可以不揭穿你,但是接下来怎么办就看你了。”江云树坏坏说道。
      床上男子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江云树转身,对局促不安的楚唐一本正经地说:“候嘉喝多了,神智不是很清醒,看他这架势估计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如果强行把他带回他房间,万一他晚上跑出房间掉到海里……”
      果然,楚唐立刻妥协了:“那就让他睡在这里吧,我睡沙发,麻烦你们了。”
      江云树拽着苏青禾回到自己房间,随即大笑起来。
      “叫兽你傻了?”苏青禾看着难得一展笑颜的江云树而今笑得天怒人怨,颇为不解地问道。
      “竟然还有比你更傻的人,哈哈哈!”江云树大笑道。
      苏青禾不明所以,不理会江云树自己倒床就睡。

      天快亮的时候,苏青禾在一阵女人的尖叫声中惊醒,条件反射地直起身子,云里雾里地尚未回过神来,却见江云树飞快地披好衣服,早已冲了出去。
      江云树很快便发现声音来源是他们对面的九号房。
      “是刘盼兮!”江云树一脚将门踹开,刘盼兮此时正趴在地上,左腿大腿上插了一把两寸长的尖刀,血肉翻飞,血流了一地,床上糟乱不堪,显然有打斗挣扎的痕迹。
      “救我,有人要杀我!”刘盼兮脸色惊恐而苍白,朝二人大叫道。
      “禾苗,找人来!”江云树命令道,随即抓过床边女人用的丝巾紧紧勒住刘盼兮正在冒血的小腿。
      “江先生,有人要杀我。”女人受了不小惊吓,此时显得脆弱不已。
      “不要担心,现在我们都在。”江云树熟练地绑好伤口,然后将她抱到床上。
      很快薛望江带着医生赶到了这里,开始给刘盼兮处理伤口,在拔出刀的时候刘盼兮又绝望而痛苦地大叫起来。
      闻声赶来的齐宣和候嘉、楚唐也是看得一脸焦急,却又不明所以。
      薛望江一脸凝重,待到医生处理完伤口,他终于开口问道:“刘小姐,你可看清楚是何人下此毒手?”
      “没有……天快亮的时候,我当时躺在床上睡得很熟,突然我听到窗边一阵响动,我还没直起身子便有人用毛巾捂住了的嘴,”刘盼兮双眼红肿,喘着气,痛苦地回忆道:“接着那人就…就……我狠狠踹了那人一脚,那人滚下了床,我刚要呼救,那人死死掐住我的脖子,拔刀就要刺我,我拼命挣扎,肩上挨了一刀,我痛得要死,抬腿就踢,那人举刀便刺刀我腿上。我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在我滚下床上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那人估计是怕我见到他的样子转身便从窗户跳了下去。”刘盼兮忍住伤痛,啜泣着将事情经过说完。
      “那人多大年纪,你能推断出来吗?”江云树问道。
      “我不知道,但是那人力气非常大……”刘盼兮低声回答。
      齐宣扶住刘盼兮的背,见她虚弱不堪便劝她躺下休息:“盼兮你受了伤需要休息,好好睡一觉吧。”
      “不,我不睡!”刘盼兮尖叫起来,一脸恐惧,“我不知道是谁要杀我,我一闭上眼睛他肯定又会来的。我不睡!”
      “刘小姐你安心休息,我们会在这里陪你。”正直的小交警立刻站了出来,“有警察在你身边你该放心了吧。”
      “我也在这里,盼兮你放心吧。”齐宣微笑地摸摸刘盼兮的额头。
      “那你不许走,宣姐你一定要在我身边。”刘盼兮抓住齐宣的手,泪眼朦胧地哀求道。
      “好,我一直会在你身边,再说了薛先生马上就会查清楚是谁做的,船上就这么几个人。”
      刘盼兮终于放心地闭上眼睛。
      “候嘉,就麻烦你好好看着刘小姐。”薛望江诚恳地请求道,“我立刻着手调查此事,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江云树、苏青禾和楚唐尾随着薛望江走出房间,来到一楼客厅,作为一切事务的负责人,如今出了岔子,薛望江立刻雷霆大怒:“小吴,召集所有的人集合!”
      “艇长和副艇长需要叫吗?”小吴问。
      “不用,驾驶室有全程监控,他们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们视线。”薛望江冷冷地吩咐道。
      很快服务员小吴便叫来了船上所有的工作人员:三个厨师,三个保洁员,一个通讯员,两个海员,包括服务员小吴和之前就诊的医生,一共十一人。
      “少了人吗?”薛望江盯着眼前站成一排的人,严肃地问道。
      “薛先生,除了艇长和副艇长,就何老头没在。”小吴检查了人数后说道。
      “何老头?竟然在这个时候不见,大家马上去找他。”薛望江说。
      很快众人便四散开去找寻唤作何老头的人。
      “谁是何老头?”苏青禾好奇地问道。
      “何老头是我表家叔叔,从乡下到城市务工,做得一手好菜,因为我在薛先生船上上班,所以当我知道这里缺一个厨师时,我便推荐他来这里工作。”小吴低声解释。
      很快,离开的人纷纷回到客厅,均说找遍了该找的地方,但是就是没有找到何老头。
      “谁和何老头一起住的?”薛望江问道。
      “我和何大爷一起住的。”一个胖胖的中年厨师说道。
      薛望江问:“那今天早上四点多的时候何老头在做什么?”
      “当时我还睡得很迷糊,听到一阵响动,之后隐约感觉对床的何老头起身,拉开门出去了,我很纳闷这么早他起床做什么,难道是我起晚了?于是我看了一下表,竟然才四点十分。”厨师回忆道。
      “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薛望江挥手吩咐道,众人便心有余悸地一一散开。

      薛望江引着江云树等人坐在沙发上,又问道:“江先生,你们到刘小姐房间的准确时间是多少点?”
      “应该是四点二十六,因为我和禾苗被刘小姐的尖叫吓醒,我下意识看了一下手表,四点二十五,我们进到刘小姐房中,绝对不超过一分钟的时间。”江云树回答。
      “时间点是对的,这说明何老头的确有嫌疑,但是他为什么要害刘小姐呢?”苏青禾问。
      “色。”薛望江简洁而明了地说道,“何老头现已五十多岁,但是一直未婚。”
      “哦……所以年轻又漂亮的刘小姐就成了他下手的对象,于是他就偷偷溜到刘小姐房间想要做不轨之事。但是被刘小姐挣脱了,想要灭口又未得手,所以他只好跳窗而逃。”苏青禾挠着脑袋,分析道。
      “可是现在他能藏在哪里呢?船上都被搜遍了。”楚唐问。
      “他已经死了。”薛望江从容地点上一支烟,从容不迫地说出让众人惊骇不已的话。
      “为什么?”楚唐和苏青禾同时问道。
      “这茫茫大海,除了船上便只有海里。”薛望江镇定自若地说,“不信你们跟我来看。”
      薛望江便带着三人来到位于游轮第一层的走廊上。
      “这个位子之上就是刘小姐的房间,”薛望江用自己的脚尖点点所指地面,“但是你们看看这走廊有多宽,”薛望江蹲下身子用手比划着,“最多一米,因此这个年近六旬的人在惊慌之下从刘小姐房间跳窗而出,很可能没能落到走廊上,而是掉进了海里……你们觉得如何?”
      “哇塞!薛先生你真是厉害,肯定是这样,不然何老头会藏到哪里去呢?”苏青禾一脸崇拜地说。
      楚唐点点头默许薛望江的推断,江云树若有所思,但是也没提什么反对意见。
      薛望江的推断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就连在床上气息奄奄的刘盼兮也放下悬在半空的心,不再担心自己的安危。
      午餐时,似乎是为了安抚众人不安的心绪,薛望江命别出心裁地令人在甲板上铺上一块巨大的波斯地毯,将各种精美的食物摆在上面,众人便团团围坐在地毯上用餐。
      抬眼可视的是湛蓝色的大海和淡蓝色天空,初秋的阳光温暖而不灼热,海风徐来带来无限惬意,众人都尽情地享受着这次海上之旅。
      “薛先生你真有心。”罗京一边摇着高脚杯中的名贵红酒,一边夸赞道。
      “过奖了,这是薛某应该做的。今天发生了不愉快的事,实属我们的过失,我想借此消除一下大家的忧虑,也表达一下薛某歉意。”薛望江笑着说。
      罗京开怀一笑:“这种事本来就是意料不到的,薛先生实在没有半点罪责。”
      “叫兽吃这个。”苏青禾大口大口吃着候嘉放上铁架的烤肉,得意之余,还不忘回报自己的“恩师”。
      候嘉用加木炭的铁钳死死摁住苏青禾偷菜的筷子:“禾苗你太过分了。”
      江云树立刻意味深长地朝候嘉送去一计“眼波”,意思是‘你再敢阻挠,我就揭你的老底’。
      候嘉像泄了气的轮胎,伸回钳子,一脸讨好:“禾苗大哥,你多用点。”
      众人用餐用得正欢,安静已久的徐敏却突然抓起杯子,将一杯红酒全泼到正在往她盘中夹菜的罗京脸上,歇斯底里地吼道:“我说了我不吃这个!”
      正在吃饭的众人闻声,皆齐刷刷抬头,目瞪口呆地看着夫妻俩。
      徐敏穿一条暗红色的低胸长裙,化着比之前更浓的烟熏妆,唇上涂着紫色的口红,眼睛上抹着蓝色的眼影,画着深深的眼线,如鬼魅一般妖冶的脸上却缓缓淌下两行清泪,浑身颤抖地抽噎起来。罗京放下筷子,抓过餐巾纸尴尬地擦着脸,嘴唇颤动想要说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苏青禾看一眼处于战火中的夫妻,昨晚两人亲密了半宿,今天却大打出手,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样走到一起的。
      僵持了良久,罗京一脸委屈地说:“小敏,你有什么火气也不要在众人面前冲我发,多少还是给我点面子。”
      “你这种人还有脸要面子?人面兽心的禽兽!”女人说完起身就气冲冲地上楼去了,罗京道了声抱歉,只得赶紧追上。
      “唉,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还是不要结婚的好。”候嘉长叹一口气,转头看着楚唐,笑嘻嘻地问道:“小唐你觉得呢?”
      楚唐白他一眼,低头吃饭。
      “我去看看刘小姐和齐小姐,各位慢用。”薛望江放下碗筷,向众人说道。

      饭后,苏青禾又和楚唐、候嘉在游泳池比赛游泳,然后又玩了纸牌,等用过晚饭,才和江云树回到房间。

      “叫兽,看样子要下雨了。”苏青禾趴在床上,指着天空中不断积聚的乌云,对正在看书的江云树说。
      江云树走过去摸摸苏青禾的头,笑着问道:“你是怕打雷吧?”
      苏青禾咧嘴笑笑,圆圆的脸上尽是清秀可爱。
      未过多久,豆大的雨点便如泼墨般地狂飙下来。

      江云树坐在房间靠窗的沙发上,看着笼罩在一片晦暗朦胧中的海洋和乌云翻滚的天空,神色颇为凝重。
      苏青禾全身蜷缩在被子里,哆哆嗦嗦,嘴里不断念叨着:“不要打雷,不要打雷,不要打雷……”
      江云树一把将苏青禾拽出被子,云淡风轻地叹道:“禾苗,这个旅途可真不平静啊。”
      苏青禾双手塞着耳朵,一脸迷茫:“叫兽你什么意思?”
      “小傻子,和我去个地方。”江云树将苏青禾拉下床推门向外走去。
      苏青禾被江云树拉着来到今天薛望江带他们去过的走廊,倾盆大雨如注,被海风刮着不断灌进走廊,浇到二人身上。
      苏青禾淋得活像一只落汤鸡,看着江云树冒雨顶雷在游艇外圈扶栏上左看右看,又惊又怕地叫到:“叫兽,雨这么大,你在找什么?”
      江云树却把苏青禾拉到身前,也就是刘盼兮窗下,说:“你仔细看看这个地方,船身下面有没有什么痕迹?”
      “啊?”
      “叫你找就找!”
      苏青禾便颤抖着身子,扒着游轮扶栏仔仔细细地寻找蛛丝马迹。
      “什么也没有。”苏青禾沿着扶栏看了一遍,除了海水与雨水混杂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江云树同样也皱眉不展,突然一个惊雷劈进海中,卷起丈高的海浪,猛地朝望江号袭来,苏青禾吓得半死,一下子奔进江云树怀里。
      “叫兽我们回去吧,打雷了……”苏青禾紧紧拽住江云树的衣襟,苦苦哀求。
      江云树摸摸苏青禾的头,将他护在自己怀里,便朝二楼走去。
      一进屋,江云树就将苏青禾拔了个光,塞进浴室,然后将水温开到最大,从头到脚给苏青禾驱寒。
      苏青禾泡在滚热的水中,仍然浑身战栗不止,嘴里磕磕巴巴:“叫兽我好冷啊。”
      江云树找来宽大的浴巾,擦干苏青禾的水,然后将他抱到床上,用被子将他严严实实地盖好。
      “叫兽我会不会死?”苏青禾从被子里探出小脑袋,傻乎乎地问道。
      “你死了我就奸尸。”江云树暗幽幽地说道,将一只温度计放进苏青禾腋下。
      苏青禾瞪大双眼,哀叹道:“咳咳……死人你都不放过……”
      “你发高烧了。”江云树看完温度计,一脸肯定地说,“你这个病秧子,淋点雨竟然就发高烧。你好好躺着,我去医生那里给你拿点退烧药。”
      “叫兽,可不可以不吃药!”苏青禾死鸭子嘴硬地问道。
      江云树坏坏一笑,凑近苏青禾:“我还知道别的退烧法,你要不要试试?”
      “别的?可以不吃药吗?”苏青禾咳了两声,一脸天真。
      “不用,但是你得使使力。出点汗就好了……”江云树贴在苏青禾耳边轻声说。
      “我还是吃药吧!”苏青禾脑袋一转,便知道了江云树所指,立刻臣服在江教授的毒计之下。
      江云树走出房门,马上就发现难题了,医生在何处他并不知道。
      江云树走到船舱一楼客厅,遍寻一圈,却未见一人绕过客厅。江云树又绕过客厅,沿着一条曲折向下的楼梯,来到船舱底部,也就是船上工作人员住宿的地方。
      船舱底部的弥漫着一股不浓不淡的焦糊味,江云树心下生疑,循着焦味一路找寻,最后厨房的一角,发现服务员小吴正蹲在地上,往一只火盆里烧东西。
      江云树慢慢走近,小声地问:“小吴,医生在什么地方,苏青禾发烧了,我想管医生要点药。”
      “在三楼。田医生和薛先生的房间应该是挨着的。”小吴抬头看了一眼江云树,略有吃惊地回答到。
      江云树蹲下身子,问:“你在烧什么?”
      小吴不无遗憾地道:“这是我叔叔,也就是何老头的遗物。虽然他做了不该做的事丢了性命,但是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亲戚。他生前就是一个穷光棍,我想,把他的遗物烧了给他,好歹让他在地下也有点钱财,不至于挨饿受冻。”
      说着将一个纸扎的女人模子放进火盆中。
      “何老头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江云树突然问道。
      “我叔叔没结过婚,平时老实巴交,勤勤恳恳的,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挣到钱然后回乡下娶个媳妇儿。没想到,他竟做了这种傻事!便宜没捞着,倒做了海底亡魂!”小吴边说边抽泣着,焚烧旧物升腾起来的浓烟呛得他大咳起来。
      江云树赶紧拍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你也别伤心了,赶紧处理掉这些东西。免得引起火灾,薛先生看见了肯定会责怪你。”江云树说着起身准备上楼。
      “可惜他的手机我没找到,他平时最喜欢的东西就是他的手机了。看来他是一并带走了。”小吴还跪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
      江云树转头看了一眼神情凄凉的小吴,转身便向三楼走去。

      令江云树诧异的是,偌大的三楼竟然只有两扇房门,相对而立。
      江云树敲了敲左边房间的门,试着叫到:“薛先生!”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薛望江一脸疑惑地站在门口看着不速之客——江云树。
      “苏青禾下午吹了海风,又吃多了,所以发烧了,我想来管医生要点退烧药。”江云树解释道。
      “你等一下。”薛望江说完转身进屋。
      江云树站在门外,透过微掩的房门,里面是奢华无比的私人套房,与二楼无异,只是,却是房中连房。
      薛望江很快便出来,将一盒普通的退烧片递给江云树。
      江云树道完谢便离开了。

      夜晚席卷而来,苏青禾吃完退烧药体温却持续高升,江云树将他搂在怀里,就像抱了一个巨型热水袋。

      五号房里,楚唐泄气地坐在床边,看着一脸无赖的小警察赖皮兮兮地趴在他床上,抱着自己的手机翻来翻去。
      “候嘉,你为什么总要赖在我房里?”
      候嘉闻言咧嘴一笑,顿时就由流氓痞子变成一阳光小青年。
      “小唐,你头发太张扬了,剪短染黑会很好看的。”候嘉说着伸手摸摸楚唐色彩炫丽的头发。
      楚唐气急败坏,一巴掌拍掉他的爪子,然后愤恨地倒在床上假寐。
      候嘉见楚唐睡着了,自觉无趣,关掉灯也挨着他睡下。
      待到候嘉传来均匀地呼吸声,楚唐站起身子,悄悄地走到窗帘后面找寻自己的宝贝单摄像机。
      这两天,候嘉贴狗皮膏药一直粘着自己,自己都没有机会摄像!
      楚唐熟练地连接上电源,调好镜头,对准外面波涛澎湃的海洋开始摄像。
      甲板上亮着昏黄的光芒,氤氲在朦胧雨景之中,显得别有一番景致,楚唐心里颇为激动,小心地旋转着自己的镜头,尽量将外面的美景全部拍摄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候嘉嘀咕了几句呓语,已经入迷的楚唐回过神来,赶紧关掉摄像机,心满意足地回到床上,此时候嘉却又梦游仙境去了。

      倾盆大雨浇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天空便放晴开来。
      大家聚在一楼餐厅吃早餐。
      “罗京夫妇呢?”候嘉数着人数,好奇地问道。
      薛望江喝着牛奶,微微一笑:“警察果然是敏感,今天早上小吴给他们房间打过电话,但是没有人接。我想他们可能还没睡醒吧。小吴,你记得给吴先生送两份早餐上去。”
      小吴点点头便离开了。
      “禾苗同学你好点了么?”薛望江转头问低头喝粥的苏青禾。
      “好多了。”苏青禾略微一笑,说完清清嗓子。
      “那吃完早饭去甲板上晒晒太阳吧,大雨下过,今天是沐浴阳光的好时机。”薛望江建议道。
      苏青禾点点头。

      “叫兽,我全身酸疼。”苏青禾趴在沙滩椅上,无精打采,一副落水狗的模样。
      “候嘉,过来。”江云树看着牛皮糖一样的候嘉,朝他喊道。
      候嘉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屈服在淫威之下,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走过去给苏小爷捏背。
      楚唐朝江云树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拿着手机便给大家拍照。
      身在苏营心在楚的候嘉看着向甲板边缘走去的楚唐,开口提醒道:“小唐,别太靠近围栏,小心掉下去!”
      “专心点!有你这样的么?好好给大爷捏捏手臂……”苏青禾伸出另一条“玉臂”凑到候嘉面前,不满地抱怨道。
      候嘉肺都气炸了,抓住苏青禾的细小胳膊便开始一顿挠,痒得苏青禾开始大叫起来。

      江云树坐在一旁,优哉游哉地看着那本似乎永远看不完的书,抬眼却瞟见,本在照相的楚唐此时脸色刷白,浑身颤抖地跌坐在地上,一只手指着海面,嘴唇嗫嚅着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江云树快步走到楚唐身边,将他扶起,顺着楚唐所指方向一看,只见一段绳子拴在甲板栏杆上,一直蔓延到海里。
      江云树不明所以,问:“你看见什么了?”
      楚唐定了许久,终于大叫出声:“死人了,死人了”
      闻声的苏青禾、候嘉和薛望江赶紧跑了过去,朝海面一看,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海面上飘浮着的是一具尸体,准确地说是齐宣的死尸,那个一直沉默寡言的女子,此时已经被海水泡得发白发涨,她的脖子上还拴着一根粗绳子,将她和游轮的栏杆连接起来。
      薛望江大惊之下,赶紧派人前来打捞。
      “赶紧去看罗京夫妇!”江云树想起一直没有露面的夫妻俩,直觉告诉他昨夜的猜想绝非多余。
      江云树和候嘉来到二号房门前,敲门许久但是无人回应。江云树再次发挥了长腿的优势,一脚将房门踹开。
      果然,夫妻俩都遭遇不测,徐敏昏倒在床,而罗京不见了踪影。
      江云树耗了耗徐敏的脉,捡起丢在地上的安眠药瓶:“徐小姐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赶紧找医生来!”
      船上只有一个随行医生——田医生,刚被薛望江叫到甲板上验尸,就被候嘉拽来救人了。
      “她被灌了大量安眠药,需要马上给她洗肠!”田医生刚进门江云树便解释道。
      “江先生,这里是船上,一没有足够医务人员,而没有医疗设备,我没办法给她做手术。”年近中年的田医生看了一眼床上的徐敏,冷冷说道。
      江云树闻言,一拳砸在田医生脸上,“你这样的人也配做医生,还没有任何行动就放弃了!这里的医疗室在哪里?我来给她做手术。”
      田医生脸上立刻肿了起来,摸着自己的脸颊,唯唯诺诺地说:“这件事我得请示薛先生。”
      “候嘉,把他架到三楼去,医疗室在三楼!”江云树说着背起昏迷中的徐敏,带路在前向三楼走去。
      “开门!”江云树站在三楼右侧的门前,冲着田医生叫道。
      田医生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掏出钥匙将右边的门打开。
      整整一大间房间全部布置成了医疗室,江云树将徐敏放到就近的一张手术床上,房间里有着各种各样先进的医疗设备,屋内还有一扇上锁的门,通往别的未知房间。
      “你给我打下手,我来做手术!”江云树看着田医生,命令道。
      “我是A大临床学教授,我的医术你完全可以放心。”江云树熟练地开启医疗设备,穿戴好白大褂、消毒手套和口罩。
      候嘉退出医疗室,朝甲板奔去。
      甲板上放着齐宣的尸体,用一张白布盖住了。
      苏青禾和楚唐紧靠在一起,呆头呆脑地坐在离尸体不远的地方。
      薛望江用力吸着一支烟,看见候嘉出来赶紧询问情况。
      “江先生在给徐小姐做手术,看情况江先生有很大把握。我看看尸体吧,虽然我是个交警,但我大学读的专业是刑侦学。”候嘉说着揭开盖住尸体的白布。
      虽然和齐宣并没有深入的交往,但是看到一条鲜活生命倏然消失,候嘉还是忍不住难过。
      女人脸上的皮被生生扯了下来,露出被水泡得沤烂的骨肉和两只死死外凸的眼球,惨不忍睹。
      “我一定找出凶手将他绳之以法。”候嘉声音沉沉地说道,深吸一口气,开始验尸:“她先是被下药毒晕了,”候嘉指着齐宣白中泛黑的指尖,“然后被人拖到甲板上,因为她的手臂上段有深深的淤痕,看样子是绳子勒的,然后凶手用绳子套上她的脖子想把她勒死,但是她中途醒过来了,所以她双手指甲里面有绳子碎屑也有损伤,因为她曾经拼命抠着脖子上的绳子……然后凶手在她活着的时候将她的皮活生生扯了下来,将她扔进了海里,所以她才会那样死不瞑目……”
      “那她大概是什么时候死的?”薛望江听完候嘉的分析,问道。
      “应该是昨晚,因为昨天下午我们四人还在这里玩纸牌,另外昨晚大雨滂沱,没有人会在一个下大雨的晚上出门,所以那是绝好的作案时间。”候嘉说。
      “你说是昨晚吗?”一旁听着的楚唐突然大惊起来,昨晚,昨晚……
      “怎么了?”苏青禾看着一脸苍白的楚唐,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太恐怖了。”楚唐垂下眼眸,低声说道。
      “还有就是罗京不见了。”候嘉突然想起这件重大的事,赶紧说出来。
      薛望江以手掩面,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薛先生,我看我们还是返航报警吧。”楚唐低声说。
      “我们离开港口已经整整两天了,而且天气预报上说今晚还有暴雨,不利于航行,我们回去至少要四天时间,况且在这种天气航行非常危险,但是现在杀人凶手还在我们身边,我们当务之急就是找出凶手铲除隐患。”薛望江满脸愁容,费力地说着,“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说完便叫来人将齐宣的尸体抬走了,自己也随着而去。
      三人坐在甲板上,接近中午之时,江云树终于走了出来。
      “叫兽,徐小姐情况怎样?”苏青禾看见江云树走下长梯,马上急切问道。
      “脱离安全期了,但是还没有醒过来。我们把她移送到刘小姐房里了,这样一来也好照顾。”江云树揉揉自己的眉心。
      “你验过尸了吗?”江云树朝候嘉问道。
      候嘉便将自己的分析告诉了江云树。
      “这个旅途不平静啊,我感觉还有事要发生。”江云树低声说。
      “叫兽,早知道就不和你来了。”苏青禾声音低低的,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轻轻挽住江云树的手臂然后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那你忍心看着我一个人冒险?”江云树伸手轻捋着苏青禾额前的碎发,然后将他揽进怀里。
      苏青禾极为诚恳地答道:“那我还是和你一起的好,我还不知道密码呢,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你的巨额资产也算后继有人了。”
      江云树伸手刮刮苏青禾的鼻尖,好气又好笑地说:“我一定让你活蹦乱跳地回去,放心吧,‘乖儿子’……”
      “江教授,你说这起谋杀案会是谁干的?”候嘉也趁机将受惊吓不小的楚唐揽在怀里,低声问道。
      江云树答道:“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刘盼兮的遇刺,齐宣的死和罗京的消失、徐敏的中毒有什么联系,或者说有没有联系。”
      这时刚好薛望江回到甲板上。
      “薛先生,你是这次活动的发起人与负责人,船上的所有情况你都应该一清二楚,换句话说,你肯定知道我们这些人,包括船上工作人员的详细信息,你应该对我们有个解释……”江云树直截了当地说道。
      薛望江点燃一支烟,用力吸了两口,回答道:“并非如此,这次活动是公司策划的,我只是负责执行罢了,我所有的只是你们的基本信息比如姓名、职业和联系方式等等,别的一概不知。我们这个活动每年都以不同形式举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意外情况。如果江先生一定要知道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人或事的话,那就是随着江先生您来到船上,却并未收到邀请的苏青禾……”
      “你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们?”江云树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和苏青禾竟然成了薛望江找来的挡箭牌,气愤不已。
      “薛某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是回答你的问题罢了,我想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就是要齐心协力找出凶手,而不是窝里反。”薛望江针尖对麦芒地反驳。
      “那好,从刘小姐受伤开始,怪事接二连三地发生,现在罗京消失不见,你派人艘船了吗?还有徐小姐服下的安眠药是哪里来的?齐宣被杀,你报警了吗?”江云树问道。
      薛望江冷笑道:“船上已经翻个底朝天了,什么人也没找到,罗京很有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这茫茫大海是最好的销赃之地。关于徐小姐,我们大可以等她醒过来问她。至于报警一事,如果警方牵涉进来,我们谁都有重大嫌疑,谁都脱不了干系,我想我们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再说了,现在游轮已经出港两天了,这茫茫大海之中,附近也并没有海警可以协助我们调查案件,我们为了自身安全还是自己先调查比较好,江先生你觉得如何?”
      “二位说得都有道理,我们还是先从齐宣之死开始调查吧,齐宣死之前一直和刘小姐在一起,如果她有什么不好的预感的话,最有可能就是告诉刘小姐。我们不妨去看看她吧。”候嘉建议道。

      九号房里,住着两个女病患,徐敏躺在床上,刘盼兮则睡在了用沙发拼凑而成的床上。
      刘盼兮腿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憔悴的脸上布满恐惧之色,目光呆滞而空洞,直挺挺地躺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薛望江快言快语地发问:“齐宣死前,跟你说什么奇怪的话,或者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刘盼兮闻言又抽泣起来,断断续续地回答:“什么都没有,她一直很安静,一直陪着我,到底是哪个心狠手辣的王八蛋干的……”
      江云树问道:“那齐宣最后离开你的房间是什么时候,你可记得?”
      刘盼兮双眼布满血丝,费力地回答:“昨晚服务员把晚餐送到我房里,我便和宣姐一起吃了晚餐,然后我们就随便聊了聊天……后来我觉得困得厉害便睡着了,她什么时候离开的,我没有印象,反正等我醒来就是今天早上了……”
      “还是别问了吧,她知道肯定会告诉我们。”候嘉看着眼前楚楚可怜的女人,关怀地说道。

      “既如此,我们不问便是,等刘小姐想起什么再告诉我们。我需要给刘小姐换绷带,各位请便。对了,禾苗你留下帮我。”江云树说道。
      众人便战战兢兢地走了出去。

      苏青禾边拆着刘盼兮腿上绷带,边问道:“盼兮姐,绷带在什么地方?”
      “绷带在床头柜上。”刘盼兮小声说道。
      苏青禾见江云树正在给徐敏换点滴瓶,便叫到:“叫兽,递一下绷带,在床头柜上。”
      江云树长手一抛,苏青禾便接住了。
      苏青禾熟练地换完绷带,又四处翻遍,找来一张毛毯盖在刘盼兮身上,刘盼兮感激地道了声谢。
      “刘小姐你手机可以借我一下吗?”江云树端来一杯热水递给刘盼兮,笑着询问道。
      “怎么了?”刘盼兮说着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江云树。
      “我一直想给苏青禾换个手机,你的这款手机样式性能倒是不错。”江云树象征性地翻翻手机。
      刘盼兮与苏青禾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江云树将手机还给刘盼兮,说道:“绷带换好了,你好好休息,候嘉和我们会轮流值班守着你们的。”
      刘盼兮点点头,道过谢,江云树拉着苏青禾便离开了。
      苏青禾回到三号房,倒床便睡。
      江云树量了量苏青禾体温,温柔地说道:“你还有点发烧,但是好了许多。睡一觉吧,不要想太多。”
      “叫兽,那杀人犯会不会藏在我们房间里?”苏青禾睁开眼睛,满脑子都是齐宣血肉模糊的脸。
      “禾苗,你就安安心心地睡觉,我会一直都在这里。”江云树说着低头亲了一下苏青禾的额头。
      苏青禾听话地又闭上眼睛。

      等到苏青禾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江云树才走到窗前沙发上坐下。
      沉思良久之后,江云树才将口袋里的东西掏了出来——一只旧手机。这个手机是在刘盼兮床边的床头柜上发现的,之所以引起江云树注意,是因为这个手机十分古旧,且边边角角已经磨损,绝不会是装扮时尚的刘盼兮所用的。
      ‘会不会是齐宣的?’江云树想到这里,便将手机锁解开,屏幕上竟是一个丰乳肥臀的金发女人。
      ‘肯定不会是齐宣的’江云树十分笃定。突然之前偶闻的只言片语传入江云树脑海里——何老头消失的手机!
      江云树想到这里激动不已,于是立刻向楼下跑去。
      一楼客吧台里,小吴正在擦着杯子。
      “江先生有什么急事吗?”小吴见江云树飞奔下楼,赶紧问道。
      “小吴,你看看这个!”江云树见四周无人,快步走到吧台前将手机掏出来递给小吴。
      “这是我叔叔的。我收拾他的遗物时并没有找到,江先生你在哪里找到的?”小吴好奇地问道。
      “刘盼兮房间里。”江云树说出事实。
      小吴一听,脸色立刻暗了下来,恳求道:“江先生你把这手机留给我吧。我叔叔就这么点遗物了。我留着也有个念想。”
      “你收着吧。”江云树若有所思地想了片刻,眉头紧皱地说。
      江云树将手机交给小吴后便上楼了。

      “候嘉,你回你房间吧。”楚唐坐在床沿上,看着像往常一样赖在自己床上的的候嘉,心烦意乱地说道,“你已经两天没回过自己房间了。”
      “小唐,我不能回去,现在又发生了命案,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候嘉看着楚唐,认真地解释道。
      “我只是想好好休息一下,你在这里我什么也干不了,连觉都睡不好。”楚唐抑制不住心中愤懑,大吼出来。
      “小唐你是认真的?”候嘉站起身来,小声问道。
      “是,我不是同性恋,我们不可能成为像苏青禾和江云树一样的关系,你死心吧!”楚唐尖刻地说道。
      “好,我走。”候嘉听完话转身推门就离开了。
      楚唐见候嘉已走,于是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窗帘背后,将自己的摄像机取出来。
      楚唐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摄像机,看着自己的录像,这些都是他前几天断断续续拍摄的。
      “咚咚咚”门突然又被敲响了,门外候嘉的声音再度传来:“小唐赶紧开门!”
      楚唐不明所以,泄气地将摄像机藏回窗帘之后,然后将门打开。
      “小唐,有人进我房间了。”候嘉一脸严肃地陈述道。
      “怎么回事?”楚唐问道。
      “你来看看就知道了。”候嘉说着将楚唐拉到自己房间。
      “房间的窗户被打开了,还有我床上的被子是叠好的,因为警校毕业的人都有这个习惯,但是现在却被掀到了地上,还有浴室的门也被打开了,我从来都没用过浴室。而且……地板上还有血迹……”候嘉一口气将眼前之景介绍完,心里忐忑不已。
      “看来有人想对你动手,但是你很幸运地躲过了。又或者是杀人凶手躲进了你的房间,然后再潜逃了……”楚唐听完补充道。
      候嘉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垂涎着脸说:“小唐你还是收留我吧,我们一起有个照应,我房间不安全。”

      翌日,天色破晓之际,天空又开始乌云密布,暗无天日,接而瓢泼大雨夹杂着电闪雷鸣,朝海面席卷而来。
      “叫兽,又打雷了。”昏睡了半天的苏青禾被轰鸣的雷声惊醒,使劲往江云树怀里钻。
      “真是屋漏偏遭连夜雨。”江云树侧过身子,然后紧紧抱住苏青禾。
      “叫兽,好像游轮停下了……”
      “我感觉出来了,可能是因为这种天气不适合航行。”江云树回答道。
      江云树再次将手放到苏青禾额头上,灼热的体温顿时顺着手掌蔓延开来,让他不禁皱紧了眉头。
      “禾苗,你身体上还是非常烫。”江云树说着掰过苏青禾的身子,打开床头的灯盏,只见苏青禾脸红得厉害,此时正神志不清地望着他。
      “这退烧药没有效,禾苗你忍忍。”江云树说完从吧台拿来一瓶白酒,又取出一枚一元的硬币,“我现在没有退烧药,我只好给你采取老办法了。你疼的话就忍住。”
      江云树褪下苏青禾的上衣,露出他光滑细腻的背,江云树将白酒洒在苏青禾背上,几经拍打之后便用硬币在他背上使劲刮起来。
      苏青禾一改往日大惊小怪的老毛病,尽管背上火辣辣的疼,他还是紧紧咬住牙,一声不吭。
      待到刮痧完毕,江云树又将苏青禾抱到浴室给他冲了个滚烫的热水澡。
      一切做完之后苏青禾已经昏昏欲睡。江云树摸摸苏青禾的额头,随即放心一笑,因为烧退了。

      刘盼兮躺在自己的房间里,窗外风雨雷电分秒不停地叫嚣嘶吼着。刘盼兮隐隐感觉一股不可遏制的阴暗力量,似是要冲破牢笼,将整个世界卷入一片昏暗之中。
      腿上的伤只要轻轻一动便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刘盼兮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已是凌晨六点,窗外却阴沉的可怕,丝毫没有白天的景象,没有服务员前来送餐,也没有人前来探望她。
      远处的床上躺着的昏迷不醒的徐敏,那个一直有些神经质的女人,而此时却就像一个死人。刘盼兮想到这里不禁心里一寒,赶紧转过头去。
      焦急难耐地捱到七点钟,窗外雷雨之声似乎小了许多,刘盼兮抓起沙发旁放着的临时拐杖——候嘉用一根一米多长的铁管给自己做成的,颤颤巍巍地直起身子,拄着拐杖向窗户边走去。
      刘盼兮一把拉开紧闭的窗帘,顿时一个闪电带着冷光劈进不远处的海面上,惊起丈高的浪花,密密麻麻的雨点转眼间又开始毫不间断地砸向墨色的海面上,黑暗又席卷而来。
      刘盼兮觉得浑身发凉,她感觉自己就像进入了一个恐怖的梦魇,紧了紧自己披在身上的上衣,欲转身回床,脑部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接着她便失去了意识。

      驱走黑夜的晨曦迟迟不曾到来,众人混混噩噩地困守在一片黑暗之中。
      “叫兽,还在下雨吗?”苏青禾费劲睁开眼睛,感觉到船还是没有前行的趋向,四周一片昏暗。
      苏青禾又叫了几声,没有人回答,他便摸索着起身,虽然脑袋还有点沉重,但是自己已经好了许多。
      “叫兽,你在房间里吗?”苏青禾再次加大音量,这次仍然没有回应。
      苏青禾挪到床头灯旁,拧了拧开关,但是灯却迟迟没亮,但是周围还是一片漆黑。苏青禾从床上摸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手机现在竟已七点多了。
      苏青禾心里隐隐觉得不安,江云树去哪里了?为什么断电了?为什么没有人来找他?
      借着微弱的灯光,苏青禾推开门便朝门外走去。一楼客厅黑漆漆的,看不清任何东西。
      “叫兽,你在哪里?”苏青禾喊道。
      没人应答,苏青禾又上楼朝甲板走去。
      海天一片昏黑,夹杂雷鸣电闪,苏青禾举着手机小心翼翼地跨下阶梯。
      “叫兽,你去哪里了?”想到之前死在大海里的齐宣,苏青禾的心剧烈地乱跳起来,江云树到底去哪里了?
      苏青禾深吸一口气,朝昨天系着齐宣尸体的扶栏走去……
      “叫兽!”苏青禾一边叫着,一边举着手机,探出身子朝甲板外望去,但却什么也看不见。
      苏青禾刚要转身,突然感觉背后有人影一闪而过。苏青禾心中大喜,大声喊道:“叫兽是你吗?”
      无人回答。
      苏青禾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一股巨大的推力却猛地撞到他身上,将他撞进海里。
      冰冷刺骨的海水包裹着苏青禾,又咸又苦的海水直溜溜地钻进他的口中鼻中,呛得他回不过起来。苏青禾本能地向上游以获取空气,船一直停泊不行,他便张开双臂拼命地朝前游去。
      但海水又冰又凉,加上倾盆浇下的大雨,旧病未愈的苏青禾很快便感觉全身乏力再无力动弹。
      海水铺天盖地地涌进苏青禾的鼻腔里,他拼命地挣扎但是却被海水卷得离船越来越远。
      苏青禾费力地举起两条细瘦的胳膊在水里不停地抓挠着,嘴唇一张一合,想要呼救,但是喉咙却被灌进来的海水堵塞,发不出任何声音。

      挣扎良久,苏青禾感觉自己身上的温度正在慢慢流失,而自己的意识也在渐渐溃散,于是他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就在自己快要失去意识之际,苏青禾却清醒回忆起那天自己在游泳池里戏玩时,江云树笑着对他承诺道:‘万一你溺水我就下来救你。’
      想到这里,虫蚁一般脆弱无助的苏青禾心里涌起阵阵苦涩,彻底失掉了意识。

      等到苏青禾再次睁开眼睛之时,只觉恍如隔世,之前被人攻击掉进海里,就觉像梦一场。时间不知已经过了多久,反正之前的阴霾烟消云散,天际挂着一片雨后特有的湛蓝,与苍蓝的海水交相辉映。

      苏青禾猛地直起身子,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躺在三号房内,大惊不已地叫到:“我竟然没死,江云树呢?”
      坐在床沿的楚唐伸手探了探苏青禾的额头,回答道:“你当然没死,你已经昏睡了小半天了,是江教授将你救上来的。”
      大难不死的感觉实在美妙,苏青禾顿觉之前不过一个不太真实的噩梦罢了,现在已经彻底摆脱出来,拉着楚唐的手,欢快地说道:“看来江云树不是骗子,他果然没有骗我。”想到江云树,苏青禾心中又浮起阵阵温暖,“我们赶紧返航吧,我再也不想在也不想在这船上呆了,叫兽他人呢?”
      楚唐垂着眼帘,苦笑道:“禾苗,我们怕是回不去了。”
      苏青禾闻言一怔:“小唐,你胡说什么呢!江云树呢?”
      “禾苗,江教授在外面,你不用担心,不过……”楚唐抿抿嘴,苍白的脸上布满惊惧之色,浑身颤抖不止:“就在你掉进海里的那天,船上的艇长、副艇长、服务员,他们全部都消失了,而且望江号出了故障,根本启动不了……”
      “怎么可能?”苏青禾想起那天袭击自己的幕后黑手,瞳孔骤然紧缩,“所有人都消失了?这不是游轮吗?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报警了吗?薛先生派人检修游轮了吗?”
      楚唐摁住由于过分震惊而抖动不止的苏青禾的肩膀,解释道:“薛先生和江教授正在想办法检修机器,候嘉在试图与外界联系,叫我在这里守着你。禾苗你再休息一下吧,接下来肯定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我们一起面对,你要养好身体。”
      苏青禾不明就里地闭上眼,却又马上睁开眼问道:“对了,今早是谁把我推下海的?”
      “我们也不知道。今天早上,江教授发现你不见之后,到我们房里来问你是否和我们在一起,我们说并未见过你,然后我们便四处搜寻你,最后才到甲板上,发现你在海里,那时候你已经快没有意识了。当时甲板上并没有任何人。”楚唐回答道。

      不久,江云树便和候嘉回到三号房,后面跟着薛望江。三人脸上皆是深深的焦虑。
      “薛先生,怎么样?机器能维修好吗?”楚唐立刻站起身子问道。
      薛望江揉了揉眉心,一脸无奈地回答:“还是老样子,我和江先生又不是专业人士,连哪里出了故障我们都不知道。”
      楚唐不死心,又问:“候嘉你呢?联系上外面的人了吗?有回信吗?”
      候嘉摇摇头,沮丧地说:“这周围肯定是有巨大的磁场,严重干扰着信号,所以我没有搜到任何信号,指南针也发生错乱,甚至连我们所处的最基本方位都确定不了……”
      楚唐闻言,一张巴掌大的脸皱成一团,绝望地跪倒在地上。候嘉赶紧将楚唐扶起,任楚唐在自己怀里绝望地抽泣。
      江云树坐在床边,伸手摸摸苏青禾的额头,“禾苗,烧已经退了,起来吧。”
      五人围坐在沙发上,薛望江试着张张嘴,但是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掏出一支香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才开始发言:“今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五点半起床,准备下楼交代厨师今日要做的菜品,但是我发现游轮竟然停下了,而且,房间里断了电,我走到走廊,走廊上也是一片漆黑,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于是我便跑到驾驶室,想要询问艇长究竟怎么回事,但是驾驶室的门大开着,里面空无一人,我心里一惊,赶紧下楼招呼服务员,但是没有任何人回答,我又跑到船舱底部他们居住的房间,里面还是空空如也。我便知道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我赶紧到二楼看看大家是否还在,我敲开了江先生的门,江先生便跟着我查看船舱……”一口气说完,薛望江又再次吸了一口烟,一脸倦怠。
      江云树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补充道:“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我们的手机全部都没有信号,船上的定位系统也失灵了,经过一夜的漂泊,游轮已经背离了之前的运行路线,还有,大家要做好挨饿的准备,船上的储存的食物,有计划地完全消失了。我们之间,或者说在我们见不到的地方,还有一双毒眼,时时刻刻监视着我们,准备置我们于死地……”
      楚唐听完,红着眼,厉声发问道:“薛先生,你不该解释一下这一切吗?再怎么说你也是这里的负责人,你把我们引到这里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薛望江驳斥道:“我早就说过了我根本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你们现在都将罪责推到我身上,谁能保证是不是你们中间谁干的!”
      江云树露出少有的镇定:“在这茫茫大海中,上天无路,遁地无门,食物缺乏是最致命的隐患,看来有人是想活活饿死我们,让我们互相残杀,这幕后黑手究竟是谁我们尚且不知道,但是,我们现在绝对不能内讧,只有团结起来,我们才能有一线生机。而且我们还有两个伤员,这接下来怎样自救才是至关重要的。如今,这一切都像是一团乱麻,要想解开它只能从起点入手。候嘉、薛望江、楚唐,你们立刻将船上所有能吃的东西搜集到一起,我有点事要查清楚。我们如果想要活下去只能齐心协作,如果谁想独吞食物或者干点损人利己的事的话,我第一个不放过他!”江云树全身迸发出一股绝对的领导力和压迫力,大家自觉听从他的安排。
      “这是从厨房找来的刀具,一人一把随身带着,但是小心不要伤了自己。”候嘉从一个袋子里抖出几把刀具,让众人挑选。
      苏青禾跟着江云树来到九号房,刘盼兮还躺在沙发上睡觉,徐敏也像往常一样昏迷不醒。
      “盼兮姐,醒醒!”苏青禾蹲下身子轻声喊着刘盼兮。
      刘盼兮却一动不动,苏青禾赶紧掐掐她的人中,过了好一会儿刘盼兮才努力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不停摇晃的苏青禾,好一会儿才将眼睛对好焦。
      “禾苗,”刘盼兮试着直起身子,然后摸摸自己明显凸起的后脑勺,声音艰涩:“好疼啊。”
      “你不要挪动你的腿,这样会伤到骨头!我们来给你换绷带,顺便问你一些事情。”江云树以为是她的腿伤使她疼痛。
      “江先生,不是我的腿,今天早晨……有人从背后袭击我,我不知道是谁……”刘盼兮双眼无神,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一切。
      “你说仔细点!”江云树闻言赶紧接着询问。
      “天一直不亮,我捱到早上七点左右,睡不着便想到窗户边透透气,然后我就感到头上一阵剧疼,接着便失去意识了。”刘盼兮烦躁地抓抓自己的头发,接而大喊起来“是谁要这样折磨我!我受够了!”
      “刘小姐,你冷静点,我们分析一下整件事情经过,寻找禾苗的时候,我们来过你房间看过你,见你睡得正熟,所以我们并没有把你叫醒。但是照你的回忆,如果你是在窗边被敲晕的,你是怎么到沙发上的?还有你腿脚不便,为什么那人没有借机杀掉你?”江云树有条有理地说出自己的疑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刘盼兮嚎啕大哭起来,“我不要在这里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江云树想了想,还是决定将短短一天内所发生的这一切诡异事件告诉刘盼兮。
      刘盼兮听完,沉默良久之后,却出人意表地冷静下来“既然有人想要置我们于死地,那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江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那好,所有怪事的起点是从你遇刺受伤开始的,所以你是解开这一切谜团的关键。现在我来问你,你必须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江云树说。
      “你问吧,我知道的我一定说。”刘盼兮蜷缩在沙发上,认真地回答道。
      “昨天我在你的床头柜上发现了一个破旧的手机,我偷偷的拿走了,我找小吴询问,他说是何老头的。”江云树将事实说出。
      “旧手机?我不知道有什么旧手机……难道是何老头那天晚上潜到我房间,然后掉在这里的?那是谁放到我床头柜上?”刘盼兮也一脸疑惑,“难道是齐宣?”
      一旁的苏青禾突然问道:“事发那天,你说你的手机在当急关头接到一个电话,刺杀你的人因为怕见光所以逃走了?”
      “是,当时我也没在意,我以为只是碰巧,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电话记录还在吗?”江云树赶紧问。
      “还在,你看。”刘盼兮说着掏出手机,然后将电话记录给江云树看。
      “会不会是就是那个手机打的?我换了工作所以也换了新号码,知道的人很少,还有就是当时是凌晨,谁会给我打电话?这里知道我电话号码的有齐宣、薛望江,还有候嘉和你们两个,不过这事后的事了。”刘盼兮说道。
      “现在我们只是怀疑这个手机号码是何老头的,要确定还得找到那个手机,只是现在小吴也消失了,想找到那个手机的难度又增大了。但我还是要试试,禾苗你看着刘小姐,我去去就回。”江云树说完转身就走。
      江云树早上随着薛望江来过服务员住的地方,所以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服务员们所住的的宿舍。
      宽大的房间里面有十来张床,江云树只好借助着微弱的手机灯光一张一张地翻找。
      “但愿你不要带走。”江云树嘴里念叨着。
      翻完了前几张床却一无所获,江云树感觉找到手机的希望在慢慢减小,却还是不放弃地扒开被子继续搜索着。
      皇天不负有心人,江云树最后终于在一只枕头里发现了这部旧手机。江云树握着手机走出船舱底部,立刻回到刘盼兮房间。
      “找到了吗?”刘盼兮看见江云树回来立刻问道。
      “找到了。”江云树说着坐在沙发上将这部旧手机打开,翻看通话记录。
      “是这个号码吗?”江云树找到当天的通话记录,将一个号码递给刘盼兮看。
      “四点二十打的电话,这个号码就是我的!怎么会在这个手机上!”刘盼兮大叫出来。
      “何老头他不是凶手,只是一个替死鬼,真凶找来的替罪羊。”江云树长叹一口气,“其实当天薛望江推断出何老头是凶手时我就怀疑,这个案子破得太过顺畅,以至于一切都像是事先安排好的。我和苏青禾去薛望江指认的地点去仔细勘察过,也许是那天的大雨冲掉了痕迹,我们一无所获。现在看来我的怀疑并非多余的,既然这个电话是事发之后打给你的,说明凶手不可能是何老头,但是打电话的也绝不可能是何老头!首先,何老头作为厨师一直在船舱底部工作,怎么可能知道你的号码?其次,就算他通过某种途径得知了你的号码,也不可能这么碰巧刚好在那个关头给你打电话。”
      “你说得很对,打这个电话给我的人肯定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为什么是用何老头的电话打的?”刘盼兮提出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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