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的米索托》江山主人

2、逃脱

　　米索托偏过头让自己不去直视太久未见的光亮。
　　于是出现在男人眼前的便是令人心生怜悯的一幕——柔弱消瘦的女子，侧偏的头流下如瀑一样的无法，四散在伤痕累累的肩背，一路蔓延到地上。然后她慢慢慢慢地抬起头，乌黑平静的眸子仿佛处在莲花宝座上的宝相，典雅的高鼻，微张的红唇，迷离间氤氲妩媚。
　　但是这并不能让他动容。被关押在赎罪塔里的可不是什么善人，还能在世事流转神迹消失得无影无踪还长存于世的，更是不容人小觑的存在。
　　“你的名字？”
　　米索托眯起眼不说话。
　　“我予你自由，你为我使役。”
　　“呵。”虽然被关的有些不知世事，但不代表她脑子坏掉了。
　　他并没有发怒。长袍拖在地上沙沙作响，幽暗的曼陀罗香气袭来，她有一丝眩晕。
　　冰凉的手指擒住了米索托的下巴，他的目光仔细的审视着。
　　有什么好看的，透过皮相你也看不到我在想什么。
　　“本来想有个愉快的开头。但是你这种态度，我也就直说了。”男人放下手，背起来，逆着光像极了很久以前高高在上审判她的诸位神官们。
　　“你大概也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人了。”
　　米索托的身体微微颤抖。像是感应他的话做出本能的应和。
　　“神官们统领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曾经的神迹也消失得一干二净。唯一留下的痕迹是你。”
　　“你可以叫我拉斐尔。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成为众人膜拜的女神，生杀在握的主宰者，或是心无牵挂的浪人，浪荡不羁的吟游诗人。这一切的前提，是你的配合。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死亡。”
　　她不想听他巧如舌簧，干脆闭起眼来。
　　“我说的死亡，是消亡，从来不存在一样。你的执着，你的愤恨，你的爱恋，会连着因果消泯，回溯到过去。和你相关的历史，都是虚无。”
　　“你若有这样的能力，何必来找我。”米索托看不清兜帽下他的面孔，但是他的话语和他整个人一样不讨人喜欢。
　　“如果暴力能够解决一切，你也不会留存到现在，还有机会被我以礼相待。”他轻轻撩起袍子，另一只隐藏的手终于露了出来。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捏住了心脏一般，每一口呼吸都是千刀万剐一般，整个人置身于冰火交加的地狱之中。回忆开始倒流，呆在赎罪塔的时光逐渐倒退，神官的脸，被削去名字的契约石，再往前，再往前。
　　他松开了手。
　　米索托也跌倒在地上，冷汗袭袭。破旧的沾染了我气息而长久不坏的长裙，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整个人显得更加像砧板上的鱼肉了，还是百年不腐不坏的那种。
　　“你没有选择。你能存活到现在，可不仅仅是人为施加的神迹所致。这不足以阻挡你应该随你的时代灭亡的结果。”他并不着急，两手相交于身前。
　　“因为你不会就这样轻易去死。”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隐秘的微笑渐渐绽开在她的唇间。仿佛乍起的春水，瞬间鲜活的山水画，曾经赫赫有名的美人米索托，此时才不负其名。
　　“你可知道，使役我的代价？”
　　“愿闻其详。”
　　“你要替我拿回我的欲望。如果达不成，你必将代替我，受无欲之苦。”
　　无欲的神，力量强大凌驾于万物。然而却被有着欲望的人拉下王座，抛在历史的车轮之后。它是一把双刃剑，不能过盛，却绝对不可以缺失。
　　“必将使你心愿圆满。”拉斐尔执起她的手，以吻为约。
　　你不知道你立下了什么誓言。你不知道这后果的沉重。你以为这只是字面的意思。你以为你可以忍受哪怕万分之一的痛苦。
　　但是你不知道。你无法想象。
　　这种痛苦，代替了我的欲望，让我时时刻刻清醒得无以复加，让我经历了时间的蹉跎，无法消散，无法放下，我所熟悉的时代已经逝去，我所记得面孔全部陌生，我成为了留下来的怪物，格格不入的外来者。
　　但是她什么都不说。
　　拉斐尔停下来等她，以为她有未竟的事。
　　她摇摇头，终于迈出了这座塔。踏入了另一个全然陌生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