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月明珠有泪》我是一只花妖

38、完结章

　　如果她能早一点意识到他和家人的矛盾，尽早去努力化解，他和哥哥也不会非要走到决战商场那一步吧。想到家人，也不知道爸爸妈妈还生不生气了。她总是这样，看似乖巧听话，其实一直在仗着被爱而任性妄为。她生活得轻松快乐，那是因为，有人为她挡掉了压力和痛苦啊……
　　她想着想着就走神了，直到感觉脸上传来凉意，她才发现是苍凛勉力把手抬起来捏了捏她的脸。他深情地望着她，看她回神，又哆嗦着手准备去摘掉氧气面罩。
　　她赶紧握住他的手放好：“刚刚在发呆，怎么了，不舒服吗？不舒服就眨眨眼。”
　　苍凛不放弃地动动手指，好像很坚持要摘掉氧气面罩。林铃无法，只好帮他摘掉，露出他消瘦纸白的脸颊和泛青的嘴唇：“不许说太多了。”
　　他眉目间依稀残留着俊朗锋利，草草勾勒出昔日的尊贵傲慢：“你，别担心……”
　　这个男人啊，林铃心里热热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撑破她那颗小小的心脏溢出来，她摸摸他跳动得异常的心脏：“恩，你会好起来的，我们慢慢调理，我不担心。”
　　苍凛虚弱地摇头：“我说，你家里，不要担心……呃，给我揉揉腰，嘶……”
　　她家里？他一直重病在床，清醒的时候她也都在身边陪着，他根本没有精力去处理事情。这个人难道是未卜先知，有千里眼，顺风耳吗？林铃惊讶地看着他。
　　他对着她写满好奇的小脸儿有些无奈，真是个小丫头，她的心里总共也就那么点儿大，没有特别亲密的朋友，没有执着追求的理想，家人几乎就是她的全部，有好几次睡得迷糊的时候抱着他的腰说爸爸别生气，她的心事根本不用去猜。
　　坏丫头，他就那么老吗？
　　苍凛想到这茬就觉得心累，闭眼把头枕在她肩上催促：“揉腰。”
　　“哦，是，这就揉”，林铃回过神，环抱住他，把手伸到他腰背一带揉按。揉了几下，又在男人的指示下放轻力道，改按摩为轻抚，他才算满意，答应重新戴上氧气面罩，安心休息。
　　说是“安心”其实也不过是闭目养神，苍凛的身子虚亏得厉害，时不时从浅眠中惊醒，心口马上又憋痛难受，林铃给他揉了好久，他才渐渐睡得沉了。

　　在磨人又可爱的小护士的二十四小时贴身照顾下，苍凛的身体渐渐有了起色，开始能够坐起来看一会儿文件，顺顺利利地吃下流食，只是因为心脏衰竭到了后期，在换心手术进行之前，还是要依赖轮椅代步。
　　只是这样的恢复苍凛已经非常知足了，不同于在商场上的霸道掠夺的习惯，他对爱情和幸福的期望卑微到几乎渺小的地步：只要她陪他，那就够了。
　　她当然会陪他，她还体贴他，心疼他，最重要的是，她爱他。一切阴郁的过去烟消云散，他们相知相守，仿佛回到她与他刚刚订婚的时候，又比那更幸福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他们相爱。
　　恶龙先生觉得是时候带着他的小公主回家了，她大概也在想念她的钢琴和游戏机了吧，还有她家里的事情也要赶快帮她处理好，不要让那些噩梦再来纠缠她。当然，他也很想吃她亲手做的饭了。
　　李丰茂最近的心情很好，每回过来检查送药都是一副春风得意的逍遥样子，听到苍凛要出院的要求也没有意外，只是嘱咐了些注意事项就同意了。
　　苍凛难得和好友开玩笑，递了个促狭的眼神过去：“成了？”
　　李丰茂张大嘴连退三步：“哎哟哟，你竟然还会关心我的事？嘿嘿，我告诉你，芳华现在对我那也算是死心塌地了，哼，旧情复燃什么的你想都别想。”
　　苍凛马上冷了脸：“成了就好，也省得我们家铃铛再惦记这件事。”
　　得，转来转去，还是为了自家的小媳妇才问的。李丰茂抚了抚袖子，哼着“我本是，宦门后，上等的人品……”摇头晃脑地出去了。
　　没过多久，病房中卫生间的门打开，林铃湿漉漉的小脑袋探出来：“凛，我忘了拿毛巾了……快救我！”
　　苍凛从柜子里找出一大一小两块毛巾，自己操纵轮椅过去，小毛巾盖在她头上，大浴巾给她裹住身子，然后直接把人扯到了自己腿上。
　　林铃手忙脚乱地擦身子：“哎呀，水都弄在你身上了，快放开。”
　　苍凛搂着她不放手，两个人很快笑着闹成一团。
　　第二天，苍凛身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端正笔直地坐在轮椅上，一边摆弄着蓝宝石袖扣，一边含着笑意打量站在穿衣镜前苦着脸的小妻子。
　　林铃弄弄项链，觉得头发绑的不好，解开发带重新绑了一回。弄完头发，又觉得裙子的肩带长短不合适，于是又重新调整了长度。弄完衣服，又觉得耳坠的颜色和衣服不搭，手链上的钻石好像太大颗了，鞋带系得不够漂亮……
　　她苦恼地踢踢黑色的小皮鞋，突然听到从身后传来的轻笑，顿时炸毛：“我是为了谁才这么担心的啊，都怪你说会有媒体拍照啦，你还笑我！”
　　苍凛朝她招手，让她坐到自己对面的椅子上，帮她整理耳边的碎发：“只是让他们远远地拍几个镜头，然后发新闻说我出院了就可以，你紧张什么？打扮得这么招人，还嫌你老公的情敌不够多吗？”
　　林铃哼了一声，戳戳他的肩膀：“网上的那些都是陌生人，面都没见过话也没说过，哪里就是情敌了？醋瓶子。”
　　苍凛捉住她的手指：“既见过面又说过话的呢？还在网上公开表白了，好多人支持的，都把你老公气得住院了的呢？”
　　这个小气的男人！她才不相信他是因为这么点儿小事生病的，堂堂苍家家主，东南一带的黑暗之王，会把一个小镇上的老师当成威胁？
　　林铃毫不客气地撇撇嘴，却又没忍住扑到他怀里亲了上去。这么优秀的男人，是她的呀。
　　有佳人投怀送抱，苍凛很大方地张开怀抱享受着她难得的主动，等林铃亲够了想退开时，他才霸道地捏住人家的下巴，反客为主，长舌直侵入她口腔，勾住她香甜的舌尖又吸又咬，直到她气息凌乱，软在他怀里，还要再用修长的手指去逗弄她薄红的小耳垂。
　　被这个疾风骤雨般的深吻变身成害羞的小鸵鸟的林铃低着头走在苍凛的轮椅旁边，紧紧抓着他的大手，再没有心思去管那些不知道被安排在哪里拍照的媒体和记者。
　　上车的时候她抢先一个箭步就跳了进去，都没有去帮他。他摇头叹气，只好让护工扶他进车厢。
　　加长型的轿车内里十分宽敞，林铃坐在一个小小的边角里，似乎打定了主意要一直当小鸵鸟。
　　苍凛被人扶到她身边坐稳，打开车座旁边的一个小抽屉，变魔术似的拿了个精致的首饰盒出来：“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林铃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对蓝宝石耳坠，很珍惜地收起来，却故意为难他：“不喜欢，我喜欢红宝石的。”
　　苍凛挑挑眉，又从车座底下拎了个新的盒子出来递给她，示意她打开，里面装的是一条红宝石的项链。
　　林铃咬着嘴唇也藏不住脸上的笑意：“那如果我更喜欢祖母绿的呢？”
　　苍凛揉了揉眉心，反问：“我今天出院，你都不表示一下吗？”
　　她笑弯了嘴角：“这次难住了吧？等我们回家了，我给你做燕窝吃，好不好？还有南瓜粥，给你炖鸡汤和鱼汤喝。医生哥哥说你要开始吃蔬菜和水果了，五谷饭也可以试着吃一点，我从网上学了新菜式，回家就给你做。”
　　车子平稳地开动起来，为了防止他会低血压晕车，林铃把他往自己身上揽，让他枕着自己的肩：“你先睡一觉吧，醒了就到家了。这样不会难受。”
　　苍凛拉住她一只手放到自己掌心：“那是你本来就要给我做的，不是出院礼物。你打开桌子下面的那个格子看看。”
　　她去翻找，竟然又找到个首饰盒，打开一看，赫然是一枚祖母绿的胸针。她的眼眶热热的：“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呀？坏蛋，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他笑了：“还想要别的吗？珍珠的，钻石的，白金的，青玉白玉的？”
　　她一把抱住他，小小声地说：“有你就够了。你想要什么礼物？”
　　他满意了，偎在她怀里满足地深吸了口气，鼻端全是她身上暖暖的香味，他闭上眼：“我想要的，回家再告诉你，先欠着吧。你跟我说说话，我想听你说话，然后我就睡着了。”
　　林铃摸摸他的脸：“那我给你讲故事。其实我还是最喜欢蓝宝石啦，像是天空和大海的颜色，我小时候特别喜欢《海的女儿》，安徒生写，蔚蓝色的海水如同矢车菊的花瓣，小美人鱼就住在这么漂亮的地方……”
　　她抱着他给讲了一路的故事，车子开到苍家时他的脸色还是变得很差，虽然没有抽搐也没有吐，但是出了一身虚汗。
　　车子停在小楼门口，苍凛睁开眼，病恹恹地问：“到家了？”
　　林铃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有烧起来：“恩。还是晕车了吧？你出汗了，我给你擦擦。我们一会儿再下车，你休息吧。”
　　他脸色发青，靠在她肩头，眯着眼看她用软软的小手解开他的衬衫扣子，拿着手帕依次擦过他的额头，腋下和后背。
　　她摸摸他的衬衣，已经被冷汗打湿了，于是又从车里找出新的衬衣给他换。他身子发虚，软绵绵地任她摆弄，抬胳膊，穿袖子，系纽扣。他不会觉得屈辱，她也不觉得厌烦。
　　他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宣过誓，领了证，一起经历过欢乐和痛苦。他们还有漫长而宁静的时光要一起度过，想到这里，苍凛忽然张开手臂，把林铃抱进了怀里。
　　人生中总是会有这样的时刻，你会忽然感到无上的幸福。你会感谢神明，感谢命运，感谢你生而为人，拥有你手中的一切。只这一瞬，便可抵消你前半生受过的所有苦难，让你不畏后半生可能面临的一切未知。
　　对苍凛来说，那正是此刻，左面胸腔里的跳动从未显得如此从容平稳，也许，那是因为他已找到了自己丢失的肋骨。他可以抱着她，护着她，宠着她。
　　也被她深深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