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月明珠有泪》我是一只花妖

2、第二章

　　“阿凛，你回来了……”一位保养得宜气质高贵的老妇人走出来，然后突然用很不符合她身份的速度跑到林铃的身边，“儿子！你从哪儿抢来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
　　她摸摸林铃的头又捏捏她的脸蛋，林铃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任她上下其手，乖乖地打招呼：“您好。”
　　“哎哟，好乖哟。来来来，坐到我身边。”她拉着林铃在苍凛身边的沙发上坐下，“张妈，拿糖果和蛋糕过来。”
　　老妇人用一种过分怜爱的目光注视着林铃：“真是的，这么招人喜欢的小姑娘我怎么就碰不到，啊，你还背着书包呢，读几年级了？”
　　已经拿起报纸在读的男人插嘴道：“她是林承望的女儿，叫林铃，二十岁了，在音乐学院读大三，作曲系，业余爱好是绘画和网球。不是抢的，是捡来的。她自己坐上了我的车。”
　　“我认错了嘛……”林铃小声辩解，她并不奇怪他会知道自己的事情，毕竟他和哥哥通过电话，自己的学校和社团稍微打听一下就能查到。
　　“二十岁，”老妇人拍拍林铃的手，看向苍凛的目光温柔又无奈，“你该不会是想带这孩子去见那帮老顽固吧？”
　　“没错，”苍凛合起报纸，“在你过来之前，我已经求婚了。”
　　“阿凛！你怎么能……”
　　“我能。”男人的语气稀松平常，像是决定了今晚的菜色，“下周订婚。”说完，他站起身，拄着手杖上了二楼。
　　剩下的两个女人有些尴尬，好在点心端过来，从蛋糕的颜色开始寒暄，在老妇人的有意探寻下，林铃很快把自己卖了个痛快，连睡衣的颜色都在人家不露痕迹的谈话中说了出去。
　　“老夫人，有一位林先生在大门口，说来接自己的女儿。”管家恭敬地说。
　　林铃站起来告别，背着书包走出了小楼。没有人阻拦，她想，那位苍先生需要带一个女人回家让“那帮老顽固”看到，恰好碰到了她。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
　　至于“嫁给我”和“下周订婚”什么的，应该也是故意说给别人听的，和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林铃这次看清了车牌号，坐进车里，低着头道歉：“对不起，爸爸，给你惹麻烦了。”
　　林承望的脸色很复杂，不像生气，但也绝不是喜悦。司机发动车子，他点起一支烟吸了两口，突然问：“小铃铛，你觉得苍凛，他这个人怎么样？”
　　林铃回想了一下：“很高，整个人很有气势，但是好像身体不太好。”
　　林承望看着小女儿单纯的眼神，神色中有些挣扎：“爸爸是问，你对他有什么感觉？喜欢？讨厌？”
　　林铃歪着头想了一下：“不喜欢也不讨厌，第一次见面么。没关系啦，爸爸，只是他的妈妈和我说了一会儿话，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林承望想想自己收到的那一份协议，脊背发凉。不到半个小时就查到了林氏的弱点，抓住了他的命脉，写了一份他根本无法拒绝的协议过来。虽然一直都知道苍家的当家人厉害，但怎么也没想到，能厉害到这个程度。
　　翻云覆雨，只手遮天。
　　林承望叹了口气：“小铃铛，下周，你得嫁给他。”
　　林铃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她幻听了？爸爸在说什么？嫁给谁？一个莫名其妙的，只见了一面的人？下周？
　　她想起那个男人全然放松但绝对霸道的话。
　　她是我的了。嫁给我。下周订婚。
　　她以为爸爸来接她，然后这件事就结束了。但是现在，她的爸爸也说，她得嫁给他？
　　“爸爸，你，你在开玩笑吗？我为什么要嫁给他？我们根本不认识。”林铃瞪大了眼睛看着林承望，想从他脸上找出玩笑和破绽，但她失望了。
　　林承望的脸色严肃得像是在开紧急会议。
　　“我才不答应呢。爸爸欺负我，我要告诉妈妈去。”车子停在家门口，林铃一下子打开车门跑了出去。
　　林承望看着小女儿清瘦的背影，又想叹气了。手机一震，他低下头看收到的讯息，脸色骤变。
　　“妈妈！”林铃扑进李钰的怀里，撒娇道，“爸爸好坏，说要把我嫁给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李钰抚摸着她的头发，满脸愁云：“小铃铛，你很讨厌那个人吗？”
　　林铃听到这话，奇怪地抬起头：“这很重要吗？”
　　“不重要。”林承望大步走过来，“就算你讨厌，也必须嫁了！”
　　“爸爸……”林铃从来没见过林承望这么严厉的样子，“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个人，是什么人啊？”
　　李钰推推丈夫：“我来说吧。你先去喝杯茶，冷静一下。事情并没有到那么坏的地步，小铃铛最听话，又乖。”她双眼含泪，“我劝她，她会听的。”
　　林承望进了书房，李钰倒了一杯牛奶给林铃：“小铃铛，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是通过努力没办法改变的，对吗？比如，你是我的女儿，是全家的珍宝，这是上苍的恩赐，即使爸爸说你得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你会生气，但其实并没有恨爸爸，是不是？”
　　林铃点点头，又摇摇头：“但我不想嫁给他。”
　　“天意并不总是好的。我们再舍不得，奶奶还是去世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对吗？你虽然总说不喜欢奶奶给你取的名字，但奶奶去世的时候，哭得最凶的人还是你啊。”李钰把她揽进自己怀里。
　　“我的小女儿那么善良美好，我曾以为苍天总会格外眷顾你的。我们从来不让你接触世界上那些不好的，丑陋的一面。但是你会从电视和网络上看到一些很坏的事情，只是它们离你很远。今天妈妈得告诉你，那些东西，其实就在我们身边。”
　　“在这世界上，有一些人的意志，对我们来说，就像天意一样不可违抗。小铃铛，你明白吗？”
　　林铃抬起头，看着泪流满面的妈妈，突然开窍了似的：“我惹到了我们惹不起的人，对吗？他威胁你们了。如果我不嫁，那我们家就会被他毁掉。”
　　她不明白：“为什么是我呢？我只是认错了车而已啊，他会把车停在学校门口，不就说明他在等人吗？”
　　这个问题，李钰没办法回答她。但山间庄园中的苍家母子正在饭桌上热切地讨论着。

　　冯英，苍家上一任家主苍雄的发妻。她出身京城的百年大族，和苍雄是联姻，没什么感情，互不干扰地，安稳地做了近四十年的夫妻，养育了一女一子。在苍雄病死，苍凛掌权后，她在苍家的地位是超然而独特的。
　　“阿凛，那个孩子，是不是太小了一点？”冯英给苍凛夹了一块牛肉。
　　她和苍雄的感情不深，但对自己的两个孩子可是爱如珠宝。大女儿虽然远嫁，但是夫妻生活极为美满，已经有了一个八岁的孩子。
　　但是这个小儿子，体弱多病，心脏有问题，偏又要挑起苍家的重担，面对一干旁系的虎视眈眈，活到三十二岁，竟连个可心的人都没有。
　　苍凛咽下口中的饭，无动于衷：“二十岁，不小了。可以去登记结婚了。”
　　冯英放下筷子：“你身体不好，妈一直希望能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陪在你身边。就算旁支的那些人没什么动作，我也打算给你物色几个的，上个月我在餐厅吃饭时遇见一个学生，性子不错，我给了她一些资助，也试过她的口风，还算拎得清，只是……没想到你自己带了一个回来。”
　　“哼，”苍凛也放下碗筷，“那种穷学生带过去，他们会相信？妈，不用担心，林家根本不成气候，他们会主动把人送过来的。”
　　冯英蹙眉：“我不是担心这个，我的儿子，当妈的最知道他有多大本事。只是林家那孩子一看就是被娇养得厉害的，你这样的手段用下来，她难免会怪你啊。”
　　“那正好。她到时候闹起来，我才有空间表现自己的深情款款。”苍凛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我去听公司汇报了，妈你多吃一点。”
　　“哎，你这孩子……”冯英摇摇头，心里怪自己不该太过着急儿子的终身大事，自作聪明，用苍家“未成家者无以成业”的祖训打趣他，结果被旁系那帮人抓了把柄。
　　现在，只希望林家的那个孩子懂事一点，这件事是阿凛有错，她愿意在一定程度上为儿子做出弥补。但是，如果太过不知好歹，弄得家宅不宁，或者害得阿凛的身体雪上加霜，她可不介意再多做点“仗势欺人”的事情。
　　毫无疑问，此前二十年的人生中，林铃一直被全家溺爱着，她是心头肉，是掌中珠，是生活在花香和童话中的，二十床鸭绒被下不会有豌豆硌痛她的小公主。未被世事浸染的，天然的单纯美好，善良温柔。
　　这样的一个小姑娘，被一个比她大十二岁——林承望给她看了苍凛的资料，英俊沉稳，位高权重，但是天妒英才般患有严重心脏病的男人强娶，首先想到的，当然不会是歇斯底里的反抗，而是，反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