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玉华》腆笑

9、冷落

　　早晨的太阳暖和，齐司玉坐在窗台边看书，王府里的景色都快同皇宫里的相媲美了。睿王是皇帝最为信任的兄弟，也是太后最宠爱的儿子，拥有这样格局的王府，也不会遭疑。
　　离成亲那日已经过了五六天了，大婚当晚，睿王萧煜铭就从二十日的昏睡中醒过来，身上的毒素全解了，体内的暗伤也痊愈了。
　　太后和皇帝那晚也在睿王府，在李毅公公去通知的时候，十分惊喜。连同太医等人，一大群人都挤在新房里，齐司玉一直没掀盖头，陈嬷嬷见了，淡定地把他安顿在另外一个房间，那种情况下，只得齐司玉进房里，独自把盖头掀了。
　　九王爷醒的太过意外，众人都开心地忘了大婚的事，首要关注的就是九王爷的身子，所以都忽略了齐司玉。
　　所幸齐司玉也不在意，他性格温润，也能理解大家着急的心情，掀了盖头后，问过陈嬷嬷，让白润自己去备了点吃的，吃完之后，又向陈嬷嬷打听到了九王爷的情况，得知已经无事之后，实在是撑不住就睡过去了。
　　从成亲后九王爷醒来到现在，齐司玉一直就呆在这个房里，没有离开过，所以他也一直没曾见到过那位九王爷。
　　这个房间偏静，好在齐司玉也喜静，所以没多在意。只是大概王府里的人都忙于照顾王爷，他身边还是只有白润伺候着，今日，陈嬷嬷也回宫里去了。
　　齐司玉没有想那么多，看了一眼外头的景色，然后又低头看手里的书，书是从师父那里拿来的，也算是他的嫁妆。
　　又过了五日，齐司玉慢慢感觉出来了，他大概是才刚新婚，甚至还未见过自己的相公，就被冷落了。
　　他嫁来王府已经有十日了，身边一直只有白润伺候着，他也一直呆在屋里没出去，基本上一个王府的下人都没见过。原本他以为是自己太过孤僻了，后来才感觉出来，这附近其实基本没人来。
　　白润伺候他伺候的仔细，但话很少，他似乎早就发现这个事实了，可也没说什么。公子生活向来简朴，身边只有他一人伺候就够了，而且王府也没有苛刻了他们的伙食，被这般冷落了，也没多在意。
　　齐司玉从小就被虐待过，后来跟着慧可师父，生活好了些，但他在佛门呆了十年了，对很多事情，早就看得开了，于是对丈夫的冷落，他并没有多介意，算起来，他也根本就不认识这九王爷，同他更是没有感情可言，所以他也没放在心上。
　　日子过的十分平静，慧可师父在他大婚那晚就离开了京城，似乎是要去一个地方行善，齐司玉又同齐府早就断了联系，所以也没有回门这个事情。
　　待他意识到自己被冷落了之后，齐司玉也放松了心情，意识到自己已经住在王府里有十几日了，自成亲后就再没有进宫里去给太后请安，他心里有些担忧这样太没有礼貌了，无奈他如今根本没有办法进宫去，只能在心里焦急。
　　就在齐司玉以为从今往后的日子都要这么度过的时候，房里终于迎来了几个人，是几个下人。
　　一位有些微肥胖的中年男人进到他屋里，冷淡地对他说：“王爷有令，请王妃移居到竹居去居住。”
　　齐司玉听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没有说什么，让白润收拾好东西，“请带路吧！”
　　王府总管雷茂森有些惊讶，他本以为这位刚进门的王妃听到这个消息，会闹起来，结果对方平静得很，该说他十分识趣吗？
　　雷茂森惊讶过后，就让一个下人给他们带路，自己去向九王爷汇报去了。
　　齐司玉和小厮白润跟在那个下人后面，一边悠闲地看着王府内的景色，一边走着。
　　很快他们路过一个花园，里面有几个下人正在对一个小孩实施暴力，对着那小孩拳打脚踢的。
　　齐司玉跟着慧可师父行善多年，自己小时候又有一段遭遇，所以对于别人殴打小孩子这种事最看不得。
　　齐司玉停下脚步，转身走进花园里，白润一直跟在他身后，见他停在那群人面前，然后看了自己一眼，就出手阻止了那群在打小孩的人。
　　几个下人突然被人阻止了，抬头看向来人，是两个穿着素色的月人，装扮十分简单，但气质非凡，衣料也是上等的。做下人的，最需要有眼色，否则死得快。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有个人站出来说：“不知二位有何事？”
　　齐司玉看着地上的小孩，瘦弱无力，被他们打得疼的紧，却紧紧护着头，偶尔有有几句痛苦的呻、吟声。
　　白润开口回答了他们：“这个小孩犯了什么错？你们要这么打他？”
　　那位带头的下人看着齐司玉的脸庞，眼底有些垂涎的渴望，却被白润一下子挡住了，刚才就是白润阻止的他们，知道他有些功夫，只能老实回答：“他偷了东西。”
　　白润看了眼地上的小孩，“多少银子，我们替他赔了，放他跟我们走。”
　　那个带头人本来是个有眼色的人，这时候却像是被美色迷了心神，不想简单地让这两个美人就这么离开了，刚想开口，就被别人打断了，
　　“王妃，您怎么在这？请跟我走。”
　　是刚才带路的那个下人。
　　齐司玉看到那些打人的下人突然变了脸色，开口说：“我想要这个孩子，可以吗？”
　　那个带路的下人脸色有些纠结，面前这位主子，是皇上和太后做主，让睿王爷娶回来的王妃，可惜睿王爷并不喜欢，醒来之后得知自己已经成亲的事，怎么都不肯认账，也不去看一眼这位王妃，甚至因为太后逼的紧，直接把他赶到了王府最偏僻的竹园去。
　　可他到底还是九王妃，就算不受宠，身后有太后皇上撑腰，做下人的，自然还得敬着他。
　　“王妃要人，自然是可以的。”那位带路的下人还没开口，花园里就出现了另外一个中年男人，他直接开口决定小孩的去路。
　　周围几位下人见了，都对他行了个礼，“副总管。”
　　齐司玉看了看这位副总管，他倒是没有那位总管看起来那么苛刻，见他看向自己，“方海祥见过王妃。”
　　齐司玉这是第一次遇到有下人对他行礼，有些呆愣，随后才开口：“不用多礼，那这个小孩，我带走了。”
　　“是。”方海祥本想叫人带着小孩跟上，还没开口，就见王妃的小厮把那小孩扛起来。
　　齐司玉对着这个明显比较好说话的副总管说：“麻烦副总管，让可靠的人把我们的行李送到竹居去。”本来他是打算跟那位总管说的，无奈他溜得太快。
　　“是，王妃请放心。”
　　齐司玉得到方海祥的回答，想他是个可以交代办事的人，就叫着原先那个带路的下人走了。
　　竹居是王府中最为偏僻的一个院子，也是离九王爷所住的主院最远的一个院子，这些齐司玉都不知道，他只觉得这竹居的景色不错，空气里有着竹香，环境清幽，是个颇有些与世隔绝的地方，他倒是挺喜欢的。
　　齐司玉四周参观着，想了想，若是能在这里清静地住上四五年，然后由九王爷寻个由头，把他给休了，他就能再次回到临风寺内，到时候同慧可师父一样，出家做个和尚，过着慧可师父的生活，还是挺称他意的。
　　齐司玉一向随遇而安，只要生活过得平静安全就好。
　　方海祥办事很周到，让下人把他的行李都搬来，并且还安排人收拾好整个竹园，白润去给小孩看病了，只有齐司玉一个人悠闲地到处参观。
　　方海祥走到齐司玉身旁，后面还跟着一个女人，齐司玉回神看着他们。
　　“这里环境清幽，基本没有吵闹的时候，王妃喜静，住在竹居是个挺好的选择。”
　　齐司玉发觉这个方海祥若论起能力，说话来，肯定比那位雷总管强得多，可惜却要被他强压一头。
　　“有什么事？”齐司玉看着他身后那个女人，长得有些普通，但看起来是个朴素老实的女人。
　　方海祥开门见山，“她是刚才那个小孩的母亲，听说您救了她的孩子，又给他治疗了，想过来感谢您！”说完，他就示意那个女人上前来。
　　钱韦英上前来就跪在齐司玉面前给他磕头，“民妇叩见王妃，谢谢王妃救了小力！民妇愿做牛做马，为王妃效劳！”
　　齐司玉看这女人实在是老实得很，伸手扶她起身，弄得那女人更加诚惶诚恐。
　　“那孩子叫小力吗？你不必这么激动，我看那孩子可怜，就收下他。”齐司玉转头看方海祥，“我想收下那孩子，还有他母亲伺候我，可以吧？”
　　“王妃千万别这么问，您想要哪个下人伺候您，自然您说了算。我这就安排。”
　　方海祥动作很快，让人收拾好园子，接着就安排好了钱韦英母子过来他这里伺候着。
　　说是伺候，但齐司玉基本不出门，也并没有事情好伺候着他，估计方海祥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让那对母子过来的。
　　方海祥对这对母子似乎很上心，齐司玉能看出他的心思，也装作不懂，方海祥是个精明的人，但也不会看轻人，是个不错的人，齐司玉对他也没意见。
　　齐司玉同三个家仆，就这样在竹园内安家了，日子依旧平静，但这个平静很容易就被打破。
　　这日回宫大概二十日的陈嬷嬷到王府来了，她没有听雷总管所谓的王妃要照顾王爷，不便见客的借口，直接去了大婚当晚，她带齐司玉入住的那个屋里，发现没人在。
　　陈嬷嬷当了宫女几十年，伺候的都是太后皇后，身份地位还是有的，施加点压力，雷总管就顶不住，直接和盘托出。
　　齐司玉坐在屋子外头晒药材，药材是白润去采摘来的，竹园偏僻，但非常靠近王府的后门，出入方便，白润就可以经常出门去办事。
　　齐司玉一边翻着药材，一边给身边的小孩认药，那是之前他救来的小孩，小孩醒来之后，得知是王妃救的他，直接跪下来道谢。接下来一直尽心地伺候他，不顾自己受伤的身体。齐司玉怜惜他，劝了许久，才让他好好休息了两天。
　　小孩休息的时候，齐司玉怕他呆不住，在一旁教他看字，他很好学，学的也认真，认得字的第一天就让齐司玉给他取一个新的名字，钱韦英也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女人，看到自己的儿子得了王妃的教导，心里很自豪，也请求让王妃赐名，齐司玉想了想，看到小孩眼里充满希冀的光芒，取名为白希，姓来自于他的爹亲。
　　白润的名字也是齐司玉起的，从前他不知道爹亲还有亲人，心里想着自己要是也姓白就好了，这样他同去世的爹亲关系更亲密，白若宁也不会只有他一个亲人，可惜他做不到，所以只能让身边重要的人成为爹亲的亲人。
　　好在现在他也知道了爹亲原来也是出身世家，他还认回了一个表哥。
　　小孩子学东西都学得很快，白希又十分珍惜学习的机会，总是学得十分认真，齐司玉也教的用心，陈嬷嬷进来的时候，他都有些没注意到，还是白润开口。
　　“公子，陈嬷嬷来了。”
　　齐司玉看到陈嬷嬷，转头让白希先退下，“嬷嬷来了，司玉正好想找您呢！只是不知该如何找到您！”
　　陈嬷嬷是奉太后的命令来找九王妃的，太后在永寿宫里，不知道王府内的情况，听李毅公公说王妃在仔细照顾九王爷，就免了让他们两个进宫拜安的事，也是想要给时间让两个年轻人独自相处，就没有让人多来询问。
　　可是时间久了，宫里派来的人一直未见到王爷王妃，开始察觉蹊跷，前日太后身边的刘嬷嬷亲自送来了补品，她是见到了王爷，睿王的情况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脸色也好很多，但是刘嬷嬷还是没能见到九王妃，按理来说齐司玉不会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刘嬷嬷问了九王爷一句，就见他拉下脸，语气也变得不好了。

　　刘嬷嬷回到永寿宫，同太后说了此事，庄梓芳是萧煜铭的母亲，哪里能不了解儿子的性格，猜想到齐司玉大概是被萧煜铭冷落了，今日便趁着萧煜铭不在，派来陈嬷嬷。
　　陈嬷嬷没有倚老卖老，规矩地同齐司玉行了礼后，才同他说话：“太后娘娘派奴婢来的。娘娘不知道你这里的情况，宫里派来的人一直被九王爷推掉了，这几日才察觉事情不寻常，今日便派我来了，请王妃进宫。”
　　齐司玉点点头，让陈嬷嬷稍等了片刻，进屋里换了套衣服，又整理好容貌，随同陈嬷嬷进宫。
　　进了永寿宫，齐司玉不止见到了太后，还有白容嘉。
　　“儿臣见过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齐司玉行了个礼，这是他嫁给九王爷之后，第一次进宫面见太后娘娘，陈嬷嬷教导过他，就行了个全礼。
　　太后见他还是一样的周到孝顺，想到萧煜铭做的事，心里叹了口气，越发怜惜齐司玉。
　　“好了，快扶起来！你这孩子，礼数总是这么周到！快过来坐在哀家的身边，让哀家看看。”
　　齐司玉坐到太后身旁，笑着跟她道歉：“儿臣不孝，今日才来同母后行礼。”
　　太后看他清瘦的样子，脸色还好，脾气依旧温和，想到他受了这么多天的委屈，慈爱地看他，“不怪你！怪哀家！哀家这么晚才察觉那混小子做了这种事！也怪哀家，以为那小子懂事了，结果这次这么不懂事！”
　　齐司玉看太后眼眶有些红，劝解她：“母后不要怪自己，玉儿没有怪任何人。王爷他不认识我，又同我父亲交恶，不喜欢我是自然的，并且我是在他昏迷的时候，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娶来的，他会不喜，也可以理解，同王爷的感情，玉儿也不强求。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感情这种事，是万万强求不得的，玉儿看的开，母后也不要为此伤心劳神。”
　　太后听了，更加内疚，“哀家如何不伤心！你这么好一个孩子，嫁给他，救醒了他，结果那逆子竟不懂得知恩图报，把你冷落了，又赶你到那偏僻的地方居住，这像话吗！今日哀家连他人都找不到了！得让皇帝把他抓来，同你道歉！”
　　“母后千万不可！”齐司玉跪在太后面前，“玉儿不想因为自己，让母后同九王爷心生芥蒂，王爷是母后的儿子，您应该是最了解他的脾性的，就算这次母后勉强得他同我道歉，王爷心里只怕有不舒服，同我的关系只会更加僵硬，那将来我们又该如何走下去？玉儿请求母后，三思而后行！”
　　庄梓芳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想到以后的事。萧煜铭脾气大，这次勉强他同齐司玉道歉，只怕不止会伤了两母子的感情，还会让两个孩子之间更加冷漠。
　　太后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如何都勉强不了萧煜铭的，看着齐司玉这么好一个孩子，难不成就让他这么受着委屈？
　　白容嘉这才开口，陪着齐司玉一同宽解太后，劝得太后最终叹了口气，先作罢吧！
　　太后想到萧煜铭委屈了齐司玉，更加怜爱他，看他还跪着，急忙让他起身，看到他跪了许久，起身有些难，直接免了他以后的跪礼，见了皇帝太后，只需简单行礼即可。
　　太后留他吃过午膳，在他告退前，给了齐司玉一块腰牌，让他经常进宫陪自己。
　　齐司玉得了腰牌，又向太后跪下行礼应允，随同白容嘉出了永寿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