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玉华》腆笑

62、钥匙

　　白玉堇坐在车里，精神有些不好，脑袋昏昏沉沉的，前方的座位上，爸爸和妈妈正在说话，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可白玉堇依旧听不清楚内容。
　　他试图睁开眼睛，想把身体往前倾，劝说一下父母，但很快，他就听到爸爸慌乱的声音，白玉堇努力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车子往山路的栏杆撞去，整个车身被甩了出去。
　　白玉堇经历了一阵剧痛，他试图开口求救，却发不出声音，半睁开眼睛，眼前全是一片血红。
　　随后，有人握住了他的手，“玉儿……”
　　白玉堇认出了那是他爸爸的声音，看向白文轩，对方脸上全是血，白玉堇害怕得发抖。
　　“别怕……”白文轩艰难地开口，“别怕……”
　　白玉堇流下了眼泪，用尽力气才喊了声“爸爸”。
　　白文轩慢慢松开了手，声音很轻：“玉儿……钥匙……好……收着……别……舅……”
　　白玉堇没有再听到白文轩的声音，而且对方的手也完全松开了，垂了下去。
　　“玉儿！”
　　白玉堇听到另外一个声音，有些耳熟，他很痛苦，想挣扎着醒来。
　　“玉儿！玉儿！”
　　白玉堇睁开眼睛，用力地呼吸着，脸上全是冷汗，小脸苍白。
　　萧擎云见他醒了过来，抱住了他，“玉儿……没事了！”
　　白玉堇还在用力地喘息，他想回抱住萧擎云，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三爷，让医生看看夫人吧？”卫东铭在一旁提醒，萧擎云这才松开白玉堇，让医生过来看看。
　　白玉堇看清楚周围，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医生给他检查了一番，“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些惊吓。”
　　医生刚说完，凌兆扬进了病房，看到白玉堇醒着躺在病床上，气喘吁吁地问：“怎么样？有受伤吗？”
　　“没有。”萧擎云回答了他的问题，“不过他刚才晕倒了，而且……”萧擎云拿纸巾擦了擦他的脸，“他刚才似乎受到惊吓，又做梦了。”
　　凌兆扬靠近病床，给白玉堇检查起来。
　　白玉堇满头的冷汗，而且刚才似乎哭过，脸上还有些泪花，脸上毫无血色。
　　“玉儿，头晕吗？有没有想吐的感觉？”
　　白玉堇摇头，“没有，头也不晕了，但是有些痛，不舒服。”
　　“有没有做头部的检查，会不会脑震荡？”
　　刚才的医生开口：“检查做过了，没有脑震荡，详细点的结果还要再等等，听说病人曾经出过车祸，脑内还有瘀血，这个得注意。”
　　卫东铭把医生送了出门，萧擎云给他擦干汗水，“玉儿，刚才又做梦了？是从前的记忆吗？”
　　在送进医院之后，白玉堇整个人都很紧绷，甚至还一边哭一边喊爸爸，叫都叫不醒。
　　凌兆扬听了之后点头，“大概是今天的意外刺激到他了，他想起六年前车祸的事。”
　　白玉堇的确是想起了当年那场车祸，爸爸放开他的手的时候，那股悲伤止都止不住，又掉出眼泪。
　　“玉儿。”萧擎云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脸，温柔地亲吻对方：“没事了！都过去了，我在这里。”
　　白玉堇哭着喊爸爸，情绪很不好，凌兆扬这时候只好退到一旁，让他发泄出来。
　　白文华到病房的时候，在门口就听到了白玉堇的哭声，进去一看，萧擎云正低声哄着他，凌兆扬站在一旁。
　　白文华听到他哭着喊“爸爸”，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凌兆扬示意他一起出去，两人离开了病房，白文华烦恼地抓了抓头发，“凌医生，玉儿这是怎么了？”
　　“刚才碰到的意外刺激了他的记忆，让他想起六年前出车祸的事。”
　　“那……那会不会出什么事？”
　　凌兆扬摇头，“目前他的身体没有问题，脑部的检查结果得再等等，但心理上肯定是得再调整。”
　　“唉！”白文华叹了口气，拿出一包烟，“我去抽根烟。”说着就往楼梯口去。
　　白玉堇痛哭了一场，发泄出来之后，整个人都累垮了，抓着萧擎云的手不放，偶尔啜泣一下。
　　萧擎云接过卫东铭手中的毛巾，给白玉堇擦脸，“头还痛着，别哭了好吗？”
　　白玉堇点头，眼睛有些肿。
　　白文华站在他身边，“玉儿，别太伤心了，悲伤的事都过去了，现在你的身体最重要。”
　　白玉堇看着白文华红着的眼眶，默默掉下眼泪，然后又擦干，“我，有些累了。”
　　“那就睡觉。”萧擎云给他掖好被子，“睡一觉就好了。”
　　白玉堇听话地睡过去。
　　待他睡沉之后，萧擎云才找医生了解情况。
　　“脑部的检查结果出来了，瘀血没变化，也没有脑震荡的现象。”凌兆扬给他解释：“但毕竟受到刺激，又是想起车祸的记忆，所以接下来要格外注意他的情绪。”
　　“嗯。”萧擎云松了口气，又去找卫东铭。
　　“司机酒驾，现在人重度昏迷当中，还没脱离危险。”
　　“是针对我的？”萧擎云脸色很难看，眼神满是狠毒。
　　“目前查不到司机可疑之处，我再继续追查。”
　　“尽快解决。”
　　“是。”
　　萧擎云叹了口气，卫东铭看到他手肘处的淤青，“三爷，让医生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萧擎云看了一眼，让郑坤看好病房，这才去找医生。
　　白玉堇睡到晚上才醒来，因为在他睡过去的时候，眼睛有敷过，所以醒来的时候才不会太难受。
　　萧擎云耐心哄他喝了两碗粥，又陪他去厕所擦了身子，才扶着他躺下。
　　“下午母亲和小姨来看过你，不过见你睡得沉，就不敢吵醒你。”
　　白玉堇抓着萧擎云的手，“你一天都没有休息吗？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萧擎云看他情绪稳定了，笑着摇头，“没受伤，下午在沙发睡了一会儿。”
　　白玉堇把身子移了移，“今晚你要留夜，上来跟我一起睡吧？”
　　萧擎云摸了摸他，“好，我去换件衣服先。”
　　白玉堇这会儿正没有安全感，眼睛盯着厕所，病房里的灯也亮着。
　　萧擎云简单梳洗了一下就出来，一眼就看到白玉堇瞪着眼睛盯着自己，有些可怜，匆忙脱了鞋和他躺在床上。
　　“怕我走了？”萧擎云把他抱在怀里，他们住的是单人病房，床不会很小，但也不大。
　　白玉堇抱住他，整个人才安心下来，“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但就是有点怕。”
　　“你今天受到惊吓了，怕是正常的，我陪着你。”
　　白玉堇感受着对方干燥的大手安抚着自己，“我不想住院了？明天就回家好不好？”
　　萧擎云看着他，“不喜欢医院？”
　　“嗯。”
　　“明天我问问医生，他们同意了，我们就回家。”
　　“好。”
　　又过了一会儿，白玉堇似乎还是没有睡意，继续问：“今天那辆车，是怎么回事啊？那个司机……”
　　萧擎云抱紧他，“司机醉驾，人昏迷了还没醒。我让卫东铭去追查这件事了，你别想太多了，好好养病重要。”
　　“……好。”
　　“睡不着？”
　　白玉堇点头，想了许久才说话：“今天，我想起六年前遇到车祸的场景了。”
　　萧擎云没料到他会主动开口说出这件事，“还怕吗？怕我们就不提了。”
　　“怕，但是我想和你说说。”白玉堇抱着他觉得很安心，“我记起来当时的疼痛，还有恐惧……可是爸爸他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还一边安慰我……”
　　白玉堇很想向他倾述过去，断断续续的说话。
　　“从小到大，爸爸一直很疼我，我跟爸爸的关系最好……”
　　“我妈妈……”白玉堇停顿了一下，“妈妈她总是心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会对我笑，可是经常会打骂我……爸爸在的时候就会保护我……”
　　萧擎云似乎是没料到他母亲会是这种人，有些惊讶，“你母亲……是不是心理疾病？”
　　白玉堇回想了一下，“大概是吧！以前我也不懂，但现在想想，妈妈应该也是……所以才对我忽冷忽热的吧。”
　　萧擎云亲了亲他，“别再想了，睡觉吧！”
　　白玉堇担心他太累了，点头闭上眼睛，刚才说话还没什么睡意，可一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白玉堇醒来的时候，精神恢复得不错了，虽然昨夜他又做梦了，但梦到的都是跟爸爸之间美好的回忆。
　　萧擎云仔细观察了一下，看他心情好了些了，笑着拉他起床刷牙洗脸，卫东铭也早早送来了早餐。
　　“昨晚睡得好不好？”萧擎云和他一起吃着早餐。
　　白玉堇看着他老实回答：“我昨晚又梦到爸爸了，不过，都是很美好的梦境……”
　　白玉堇回想着因为昨晚的梦境而想起来的记忆，又想到昨天车祸后梦到的场景，他爸爸在从前曾经提了许多次，“钥匙？”
　　“玉儿？”萧擎云看他在发呆的样子，摸了摸他的脸，“怎么了？”
　　白玉堇回神，一把抓住他的手，“我想起来了，我们出车祸的时候，爸爸曾拉着我的手，跟我提过钥匙。”
　　“钥匙？”萧擎云皱紧眉头，“什么钥匙？”
　　白玉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钥匙，但是我昨晚想起来，在我小时候，我曾进过爸爸的书房，后来拿到一个圆圆的东西，爸爸告诉我，那是钥匙。”
　　昨天他只想起来爸爸最后一直在重复钥匙两个字，其他的他都没听清楚。
　　那个钥匙一定很重要。
　　可是到底是什么钥匙？
　　萧擎云见他顾着思考，连早餐都不吃了，碰了碰他的头，“先别想了，吃完早餐再说，或者呆会儿问问小叔，说不定他知道。”
　　“……嗯。”白玉堇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钥匙？”白文华听完白玉堇的话，仔细思考了许久，“……我好像……有点印象，一个圆形的东西，是不是？”
　　“对！”白玉堇点头，抓着白文华的手，“小叔知道那钥匙现在在哪里吗？”
　　白文华摇头，“我也就见过几次，而且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的钥匙……再说了，之前我出国好几年，比你更不清楚……大哥去世前，一直强调钥匙，到底是为什么？”
　　白玉堇有些失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再想想……”
　　“不行！”白文华把他的手放下，“你刚受到惊吓，别再刺激自己的脑袋了。”
　　白玉堇叹了口气，他想找到钥匙，爸爸在最后的关头都牵挂着那钥匙，也不知道那钥匙藏的什么秘密。
　　“玉儿，”白文华看着他，“万大事都没有你的健康重要，你现在病情好不容易转好了，就别再刺激自己了，要不然，我们得先咨询过凌医生。”
　　白玉堇想到身边的人因为自己的病而辛苦着，立刻答应他：“我听小叔的，先不想了，钥匙的事，以后再说，而且，说不定哪天就想起来了。”
　　“好。”白文华这才松了一口气。
　　办好了出院手续之后，萧擎云就带着白玉堇回家，在他的再三劝说和保证下，又亲眼看着他睡了过去，萧擎云才去公司。
　　等他忙完回家的时候，却发现白玉堇又把自己关在画室里头。
　　“玉儿。”萧擎云敲了敲门走进去，就见他低头拿着画本，画在上面是一个圆形的东西，还有点像古时候的铜钱。
　　“玉儿。”萧擎云见他入神，先是喊了他一声，再摸了摸他的头，白玉堇这才反应萧擎云回来了。
　　“三爷回来啦！”白玉堇笑着和他打招呼，热情地抱了一下对方。
　　萧擎云抱着他，“这才刚出院就躲到画室里头费神了，头还晕吗？”
　　“不晕了。”白玉堇笑着回答，看起来精神很好，“我才进来一个小时，反正醒了也一直没事。”
　　萧擎云看着画本，“这就是你说的钥匙？”
　　“嗯。”白玉堇摸了摸画本，“我怕忘记，所以先画出来，说不定能记起什么。”
　　萧擎云叹了口气，“我知道这钥匙对你来说很重要，但是……我不喜欢你费太多心神在这上面，特别是你才刚出院，精神还不稳定。”
　　白玉堇看他紧皱的眉头，碰了碰，“好，我不耗费心神去思考，你别担心，也别生气。”
　　“一言为定，周姨准备了你爱吃的，先去吃饭。”
　　因为答应了萧擎云暂时不去想钥匙的事了，所以白玉堇一整晚都没再去想，可是夜里睡着了之后，记忆却不受他控制的又回笼。
　　萧擎云清晨五点醒来，看到白玉堇紧皱着眉一脸不舒服的样子，急忙把他叫醒。
　　白玉堇迷迷糊糊地醒过来，额头上满是汗水，萧擎云这才去浴室拧了毛巾给他擦汗。
　　“又做梦了？”
　　白玉堇擦干汗点头，又喝了杯水，“又是以前的记忆，梦里有爸爸，还有另外一个光头和尚，我见过他几次，不过他每次都跟爸爸在书房里谈事情，所以我也不清楚他们在谈什么。”
　　“跟钥匙有关？”萧擎云想了想。
　　“嗯。最后一次见到那个和尚的时候，我看到他和爸爸面前摆着那把钥匙，虽然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聊什么？”
　　萧擎云见他实在在意那钥匙，而且记忆也不受他控制回笼，只好顺从他内心的想法。
　　“还记得那和尚的脸吗？画出来，我找人调查一下，华市的佛庙不多，总能找到。而且你也能找其他人问一下。”
　　“嗯。”白玉堇点头，萧擎云看时间还早，拉着他又睡了一会儿，这会儿没再做梦，睡得沉，直接睡到九点。
　　白玉堇画好画像之后，萧擎云拍了照片就安排人去查，而他自己也拍了照片给白文华，目前看来最有可能知道那和尚的就是白文华了。
　　白玉堇把事情跟他解释了，然后只好耐心等待回复，白文华也回复得很快。
　　“玉儿，这和尚我记得，我也在家里见过他几面，还打过招呼，好像是临风寺的和尚。”
　　“临风寺？”白玉堇挺惊讶的，但随后想想，在整个华市，也就临风寺和白家有关系，他爸爸能结交的和尚自然是临风寺的人。
　　“可是之前我们去临风寺的时候，没见过他呀？”
　　白文华想了想，“我们前些日子就去了几个小时，自然不可能见到所有人。你要是在意的话，我去一趟，问一下清明方丈。”
　　“我……”
　　“你就好好呆在家里等我消息，别乱跑。”
　　白玉堇犹豫了一下，最后只好点头。
　　白文华今日正好有空，下午就给白玉堇打了电话，“找到清明方丈了，画像上的和尚是他的大弟子，常妙和尚，不过他现在人不在临风寺，清明方丈说了，六年前常妙和尚就离开华市，似乎是去游历了。而且清明方丈也没有他这几年的任何消息。”
　　白玉堇闻言，失望极了。
　　“玉儿，常妙和尚出游的时间是六年前，而且是在你父亲去世之后，这时间倒是令我有些在意。”
　　白玉堇这才注意到时间，顿时也觉得有些可疑。
　　白文华严肃着脸思考，“那钥匙我也去找过了，你父亲的遗物里面根本就没有那把钥匙，这件事有些奇怪，看来我们得仔细查一查了。”
　　“爸爸的遗物……”
　　白家落魄之后，除了临风寺那块地一直没有被卖，其他的都被卖光了，所以白文轩从先代那里继承的只有那块土地，连套房子都没有，好在他是个能干的，赚了些钱准备买套房子，可惜还没来得及买就出车祸了。
　　白文轩去世之后，他的遗物本来是由沈善随替白玉堇收着，等到白文华回国了才由他接手。
　　昨天见白玉堇那么在意钥匙的事，他就特地去翻了翻，结果并没有找到那钥匙，现在连常妙都找不到人，不知道是不是和钥匙有关。
　　“总之，我们现在要找到常妙，然后才能知道那钥匙的用处，这件事，三爷应该能帮忙，我也会尽量找一找。”
　　“小叔……”
　　“这件事你就不要想太多了，你安心养病，好吗？一切等找到常妙再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