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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无逸阁 ...

  •   徐敏醒来的时候,依旧是半夜,一灯如豆,发出朦胧的微光。梦中的细节不仅没有忘记,反而越加清晰,徐敏道:“这样看来,你还真是一个奇女子。你说,时也命也,与人无尤,看来我到这里来,也是命也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人回答她的话,远处传来几声猫叫,越发静谧。

      徐敏躺回被窝里,枕边是散乱的书册、手稿,忽然她笑,对着无人处道:“这你可真赚了,别的我不会,搞贸易可是我的专长。”

      下半夜,徐敏没有再做梦了。

      第二日来了个宫人,给徐敏送来了几瓶伤药并好些补品,道:“姑娘身子可好些了?殿下嘱咐,您不必去了,将养好身子。”

      徐敏郑重的谢了,送她到门口。

      这样歇了将近半个月,庄敬太子终于要下葬了。

      长子病逝,广德帝心中悲痛,执意要给这个儿子无上的哀荣,以弥补自己心中的遗憾。除了此前击钟三万杵,广德帝还坚持要在东宫停灵二十七日。

      大臣们自然是不同意的,大齐一朝,除了太、祖、成祖,薨逝之后,停灵了二十七日,其余的皇帝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并没能停足二十七日。

      太、祖的长子悼仁太子坠马而亡,也只在东宫停灵了七日。皇帝和大臣僵持起来,奏章一本接一本的涌进通政司。只是广德帝平日里就不爱上朝,这些奏章并没有得到一个字的朱批。

      最后,陶天师道:“太子有大功德也,只是一日不能入土为安便一日不能归位。”

      首辅崔阶也上书说:“停灵二十七日,乃皇帝丧仪之规制,太子不宜逾越也。”

      广德帝最终做出了妥协,发出诏书:“天子绝期,况十五岁外方出三殇,朕服非礼,止辍朝十日。百官如制成服,十二日而除,诣停枢所行,罢诣门哭临。”

      由礼部的冶丧官护送庄敬太子的棺木,前往定陵安葬。

      广德帝日夜啼哭,多次梦见庄敬太子,大臣上书宽慰。广德帝只在陶文仲陶天师的奏章批复:“览卿奏慰,朕复何言,早从卿劝,岂便有此。”这句话的意思是,看了爱卿的奏言宽慰,朕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如果早听从你的劝告,又哪会有今天的事呢?

      原来陶文仲此前便说过:“天子乃真龙,太子乃潜龙,二龙相见,必有一伤。”

      那日太子气绝时,广德帝大呼:“是爹害了你,是爹害了你。”说得不是给太子吃丹药,而是说不该见他。

      大齐朝对皇子的教育历来严格,因此除了服,衙门恢复办公,皇子公主也要继续去文华殿听先生们讲课。

      广德帝看重太子,选国子监祭酒耿定向为他讲学。耿定向是有名的大儒,广德十四年的状元,学富五车,素有清名。

      这一日,徐敏一早起来,便听得青莲在外边道:“姑娘,下雪了,好大的雪呀!”

      此时天还未亮,只雪地一片白光。徐敏走出去,撩、开帘子,鹅毛般的雪花飘了进来,道:“才十月就下雪了?”

      青莲和嬷嬷听得一愣:“姑娘,京城年年不都是十月下雪。这是老天爷降恩,来年大多有个好收成了。”

      徐敏想起不知哪里看过的文章,好像是说过古代气温低,十月下雪也是有可能的。

      徐敏整整齐齐的穿戴好,略显清瘦,外面又罩了一件月白色的斗篷。她打开门,便看见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见她出来,青莲便立马递上鎏金暖炉:“姑娘,路上冷着呢。”

      徐敏摇摇头,撑开油伞,迈开步子,向外走去。照着记忆里的路,不知走了多久,徐敏抬头望望天,天色还十分昏暗,只雪光映的一片白茫茫。

      快到的时候,便瞧见记忆里落水那湖了——澄瑞湖,湖面已然结了冰,两岸的树枝上结满了雾凇,晶莹剔透,蔚为壮观。那风就像长了眼睛一样,从袖口,领口钻进去,冷得徐敏直哆嗦。

      过了澄瑞湖,又走了数十步,便能瞧见文华殿了。自太子出阁读书,便一直在此。刚刚走近,一个蓝袍小太监迎了上来,笑:“徐姑娘,您今儿来得可真早,其他人连影儿都没见呢!”

      这个人徐敏认识,李全,原先在内书房读书,后来便来了文华殿当差,粗通文墨,为人很机灵。李全一边说,一边接过徐敏的斗篷,抖落上面的雪花:“徐姑娘去耳房里烤烤火吧,今年的雪来得这么急,您一路上没冻着吧?”

      耳房在哪儿,徐敏是知道的,也不推辞,边走边问:“来文华殿当差一个月了,还习惯吗?”

      李全笑:“原先在内书房读书,不过识几个字罢了,如今在文华殿伺候殿下们的笔墨,抽空还能站在廊下听耿师傅讲学。老祖宗都说,能听状元公只言片语,是奴才受用终身的福气呢。”

      徐敏笑:“你这样勤敏好学,日后必定有你的造化。”

      李全听了高兴,笑眯眯道:“承姑娘吉言了。”进了耳房,旁边炉子上的水壶嗤嗤冒出热气,李全忙用棉布巾子提起来,加了些炭火,吩咐一旁的小太监:“去取一筐炭来,水烧成这样,也不知道经管经管?”

      那小太监尚且迷糊着,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哎了一声,便出了门去。

      徐敏自顾自走到铜盆前,那火烧得很旺,扑面而来一股热气,不一会儿浑身都暖和起来。李全手里端了个五福茶盘,上面是一个汝窑小盖碗:“徐姑娘好茶,您尝尝这茶,可还入得您眼”

      徐敏走了半天,早就渴了,端起汝窑盖碗,只见碗中色泽绿翠,轻轻一嗅清香味醇,尝了一口,笑道:“院外风荷西子笑,明前龙井女儿红,是极品吧?”

      李全嘿嘿一笑,竖出大拇指:“姑娘不愧是行家,服了。”

      歇了会儿,徐敏便抬脚要去无逸阁,那是讲学授课的地方。李全道:“按说还有半盏茶的功夫呢,您瞧这天儿,这么大的雪,师傅们路上肯定得耽搁,您在这儿多暖和暖和。”

      徐敏摆手:“好意心领了,只是耿师傅布置了功课,我这会儿还没谱呢,得临时抱抱佛脚。”

      李全是知道耿定向的脾气的,道:“那小的送您过去。”

      这个李全对自己如此热情,一则是徐敏平日里平易近人,即便对这些没有位份的小太监也折节下交,二则昌元公主圣眷颇深,时人捧高踩低而已。

      徐敏摆手:“你忙你的,这才几步路?”

      无逸阁内,老师学生的座位东西而对。东面挂着一幅孔夫子的画像,写万世师表。最前面的先生的书桌,摆着笔墨纸砚和一柄戒尺。

      再往下便是各个皇子公主的位置,其后又才是其伴读的小书桌。

      桌子上收拾得很干净,笔墨纸砚摆放有序,徐敏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从袖子里掏出那篇绞尽脑汁才写出来的策论。

      仔细通读一遍,揉成一团:“这个朝代广西的事,我又怎么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出谋划策?”

      过了会儿便听得外面有人说话:“今年真是怪哉,这么大的雪。”

      一人问:“凤举,你的那匹青骢马如何了,我新得了匹照夜白,纯种的北地良驹,赶明赛一场?”

      有人答:“好呀,从德胜门跑到安定门,祈清做裁判,看你怎么赖?祈清你小子怎么像个大姑娘,这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叫你去胜芳戏楼听戏你也不去。”

      祈清回:“我哪儿比得上你,我老子发疯似的,揍了我二十板子,到现在屁、股还疼着呢。”

      一个接话茬:“你呀,你把你老子心头好螺钿紫檀五弦琵琶偷出去给个婊、子用,他没打断你的腿就不错了。”

      祈清反驳:“什么婊、子?雪玉姑娘可还是清白身子,寻常人见她一面都难。”

      众人暧昧的哄笑起来:“瞧你这样子,入幕之宾不远了吧?”

      “漂亮的算不得什么,只是这会写诗、会写文章的睡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滋味不凡?”

      一众的人嘻嘻哈哈,锦衣华服,只是依旧是素色,推开门来,见徐敏已经在了,不免尴尬,各自找了自己的位置坐好,温起书来。倒是那位叫祈清的冲徐敏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这群少年年岁不一,有的十七八了,有的瞧起来比徐敏还要小一些。

      过了会儿杨维仪才姗姗来迟,见她一瘸一拐,徐敏忙扶住他:“腿怎么了?”

      杨维仪道:“别提了,路太滑,摔倒沟里去了,只好倒回去换了身衣裳,差点迟了。”又问:“你的策论如何了?今日头一堂课可就是耿师傅的课?”

      徐敏摇头:“听天命吧!”

      杨维仪道:“每次遇到这样的题目,你就总是无法下笔,总说言之无物,不如不写。要我说,无论写点什么也好,免得叫耿师傅训你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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