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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梦里,我看到你的模样,可是看不到来路,也看不到归途。

      我佯装微笑,用力掩过心底的乌云,我努力地做到仿若无事,却像是打翻了五味杂陈,那种心底瞬间结冰的感觉,像冰川里逆行的一只又傻又呆的海鸟,以为飞翔的方向会是充满阳光的海岸,没想到前方未知的是忘川秋水的深渊,好不容易飞到终点,却是羽毛掉落,心肺冷透,整个世界颠倒在看不见光的黑暗里。
      ……我要笑,我要笑,我要笑,哪怕只是伪装!
      一旁的李暮没有再看我,眼神飘忽,他很随和从容地照顾着明珠,但基本上没有怎么说话,只有时不时和明珠说两句,我那么真切地感受着空气里停泊着的尴尬,心里不由苦笑。
      寒暄了几句,起身告辞,转身离开却还是听得到明珠体贴地为我解释:“辰姐姐说下午遇到一个很久不见的很重要的朋友,所以今天开心得不得了,我也很为她开心!”
      李暮听了脸上微微一笑,眉头攒动,还是保持着刚才见到我时的波澜不惊。那种彬彬有礼的客套笑容,硬生生地刺痛着我的心。
      也许我永远会记得这一晚在病房里,这个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的男人,可以从容到仿佛生命里从没有遇见过我。路灯闪烁迷茫,夜风肆意地吹,这一刻走出医院,不,逃离医院,我却不知道该去哪里,回家?酒吧?去找钟宁?资本家的电话很有灵犀地在这个时候打过来,我却连接电话的勇气都没有,原来生命里会有一个时刻,可怕到只想找个暗无天日的角落,只带一个自己,谁都看不到,谁都找不到,一个人静静地和悲伤抗衡,陪伴着自己的只有无法停止的呼吸和心跳。
      万家灯火朦胧,而我却像一只孤独的小丑。他并没有追出来。像是失足少女一样的我,没有方向地穿过了几条街巷,终于记不清回家的路,等到街灯次第暗去的午夜,才想起来打车回家,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继续汹涌澎湃的浮想。
      一起相识于大学的我们,在校园度过了最美好的年华,临近毕业的时候,我选择留在上海继续求学,他则以优秀的科研成绩和项目实习经验拿到华尔街一家金融企业的实习邀约,我们一别就是三年。分开的第一年里,我忙碌着应对各类课业和论文的接踵而至,他忙碌着接手一个一个投行的金融项目,我们朝着各自的奋斗方向辛苦跋涉,当然也不会忘记随时互通消息,生活慢慢变得司空见惯稀松平常。只是到了第二年,我的重心变成了修完学分后的论文答辩,时不时要被导师痛批,图书馆里不分日夜地一天天来过,他似乎也被越来越多的项目和风险缠绕,最漫长的日子里,差不多曾经有三个月,一心闭关写论文的我每个周末会给他发email吐口水,告诉他我为着自己的课题头疼不已,每天绞尽脑汁太过难熬,有时他会过很久回复过来一个拥抱的表情,说坚持一下,等过了毕业季就好了。
      可是左等右等,一晃三个月过去,终于等笨笨的我历尽辛苦顺利拿到毕业证的时候,他却人间蒸发一样的没有再回复过我,很多有经验的过来人都会说毕业季是恋情的危险期,很多没有结果的校园恋都是这个时候分道扬镳的,跨国恋就更不牢靠了。钟宁曾经没心没肺地数落我:“你快想想,你是不是哪次吐口水吐得太多让木头李都招架不住隐身了!”我不以为然,抱着少女怀春的第六感坚定认为,他一定是遇到了难解的大项目了,一定是困扰在某个难题之中解不开了,一定是像我一样头疼躲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摩拳擦掌,不想被人烦扰,等他忙完搞定会来找我的,真不行,至少我还记得他的身份证号啊,真不行,我去派出所登寻人去呗!天大地大,总有一百零一种方法找到他啊。
      可是我终于还是那个智商不在线上的傻瓜。白晶晶以为在悬崖边上可以等来自己的至尊宝,却不知道至尊宝已经在心里种下了另一个命中注定的缘分。
      为什么,那些天长地久海枯石烂不能有它该有的结局!
      “哇——”,我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

      第二天一反常态地没有起床,睁开眼已经十点多,一个人沉沉睡去的感觉真好,缩在被窝里的我托Ella帮忙请了病假,什么晴天什么工作什么好心情都他妈的再见吧,今天我只当一个失恋的少女,什么正能量都它丫的要对我敬而远之!
      中午,电话一个接一个,有一刹那我特别精神恍惚地以为是李暮追着打过来,可是拾起手机立马心情复杂,资本家的电话可以不接,可是林无敌的夺命连环call却让我无法逃避。我不能丢了饭碗,因为没了爱情的我需要拿饭碗好好地养活随时会崩溃的自己。
      林薇在电话里对身体抱恙的我关怀备至,叮嘱了我好几遍按时吃药,重点是病好了把这周的财务报表给到她,她每周的例会都需要一份报表给大Boss,也就是那位空降的陆总做汇报。
      我只好拖着难受的身体和心灵爬起来,不想去上班是害怕遇到李暮,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相遇,可是我却必须要工作,所以必须要去上班,这大概是最荒唐的互逆命题了。
      临近下班时候我打起精神回到公司,整理好报表发到林薇的邮箱,明珠发消息过来说她晚上要出院了,住院时候收到的礼物太多,若我不介意的话,就顺路来分担些水果零食。
      我真的该去吗,我是想在工作之外再见一眼李暮吗?
      三年后的他对我来说是那样陌生……
      我们三年没有见面,是不是你眼里的我渐渐生疏,是不是在你孤单无依的时候,这个女孩闯入了你的世界,是不是你还有什么话没有对我说?或者是不是,这是你对我开的玩笑,而已?
      下班打卡进电梯,门合上又打开,迎面走进来的却正是让我难受的那个人。我的心重重地咯噔了一下,没有一点点防备,我的眼神聚焦在除他之外的地方,佯装淡定,内心却酸甜苦辣五味俱全。
      李暮看见电梯里的我,眼神里有些不知所措,犹豫了两秒,走进来,偌大的电梯变成我和他两个人的私人空间,虽然足够宽敞,却让人觉得紧促。
      “你....”李暮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的,我在这家公司工作,幸会。”
      “夏辰,我不知道——”,他压低了声音,低下头去,停顿了一下,电梯上的数字在结冰的空气中又减少了两个,“我不知你也在这里上班。”
      “是啊,真巧,更巧的是天大地大,我偏偏撞到你的爱人。对,不,起。”我面无表情,咽到肚子里的话没有说出口。
      三年了,时光掩埋了所有的一切,我在他眼中找不到往日里的印记了。难道我要像个泼妇一样在这个电梯里掐着他的脖子对他喊“我恨你我恨你”吗,这的确是曾经闯荡校园恣情放纵的那个我该有的洒脱不羁,可是,面前的李暮还是那个热血青春里一心一意为我着想的男孩吗?
      “我和客户有约,晚上不去看望明珠了。”他抿嘴低头,突然地来了这样一句,让我觉得有点匪夷所思:这是在对我有所交代吗,还是说明珠告诉了他我会去医院,他觉得有必要也告诉我一句他的安排,还是说他觉得和我之间确实没有什么其他的话题了。
      突然一电梯门一打开,蜂拥下班的人群涌进,我被挤到了后角,渐渐看不到李暮的影子。
      电梯里各路陌生面孔有说有笑,我依旧沉默不语,只和相熟的同事打了个招呼,终于到了一楼,和他一并走出,却不想和他一个方向,我借口和同事说忘拿东西折返回去,这样才舒了一口气,和走向大厅出口的下班人流逆行,几米过后,我转移着目光想回头看看他消失没有,正也瞥见十米之外大厅门卫处有个身影在悠闲地甩着手机,似乎像在等什么人出来,身形姣好风流倜傥,不知道公司什么时候开始不遗余力注重自身的门面,换了这么有型的保安。
      等等,这身形,白衬衫,仿佛哪里见过,我定睛一看,终于“噹”地一下开悟,如同一休附身,这分明是来讨账的债主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怎么办,最担心的事情说来就来,这位债主爷可真会挑时挑地,我当然不愿意也不能够,就这样在包裹着下班人群的地方让自己出丑,我立马一个健步飞过去,赶紧把债主爷拉到鲜有人走动的电梯背后,被我推搡拉扯到一边的债主爷看清楚了是我,浑然一副从吃惊到无奈,再到要吃了我的倒霉姿态。
      “你,没有病吧!”他对我一如既往的厌恶。
      意料之中这样,可这总比在众人面前出丑的好,我负债在身,只能本着大无畏的精神耐着性子轻声细语安抚他:“我说,你真是的,不就一百块钱吗,我现在就给你,来我公司追一个花季女孩要债算什么能耐,你真是的,这是两百块,衣服我买到了就会还你,拜托不要来公司好吧,看在我单纯善良老实可爱的薄面上。”我一边把钱塞到他手里,一边喋喋不休地美言,继续推搡他直到离开公司回归一片安全地带。
      他百般嫌弃的表情,问我是不是吃错了药,我当然没有吃错药,我看着他满目凶恶却无处发作的神情倒是特解气,朝他做了个妩媚的鬼脸,接着双手合十嗲声嗲气地拜托他宽限我段时日。花花公子估计都喜欢吃这一套,不过我也怕他真的会不顾形象地在大街上和我翻脸,伎俩用完了,没等他反应过来我赶紧打计程车离开。上了车不忘摇下车窗和他礼貌地挥手再见,留下他一个人在微风中孤独地凌厉。

      或许他心里想杀我的念头都要有了吧,至少现在安静也安全了,司机师傅问我要去哪里,我纠结要不要去医院看望明珠,一时竟语塞。谁愿意主动去见自己的情敌呢。
      过了前面的红绿灯直行,就是回家的方向,如果到了路口不是畅通无阻的绿灯,那就去医院好了,不违天意,我想。
      结果上帝为我做了一个去医院的决定。
      报了目的地,飞驰在公路上风吹肆意,车载音响里唱着歌:“天那么蓝,云那么白,为何一定要让悲伤填满心头。”
      我睁开眼睛瞥了一眼后视镜,后面有辆奔驰一直跟着,还是辆SUV越野车,开车的正是刚才的债主爷。看来他真的很锲而不舍,对我一路穷追猛打,都快要开车追到高架上来了。敢情他要是看上了哪个女孩,要有这追逐的架势真得是手到擒来小菜一碟。我当然不是吃素的,立马多付了几十块钱让司机师傅开快点,说我朋友在医院着急等着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老司机也不是吃素的,这让人拍案的驾驶技术,即使在有点堵车的晚高峰,也能分分钟甩债主爷好几条街。

      明珠已经办好了离院手续在病房等我,为了庆祝自己出院还有为自己被撞给我带来的忙碌表达歉意,她强烈要求和我共进晚餐。我推辞着不想去,可是抵不过她的热情,只好点头。
      我说服自己:既然是免费的晚餐,既然我没有其他着急的事情,既然李暮不会过来,有何不可呢。我也是恰好也能知道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所喜欢的人,到底有怎样的魔力么。
      晚餐是预定好的,在陆家嘴的五星酒店,奢华又静谧,鲍鱼海鲜山珍海味一样接着一样上来,开红酒的服务员体贴入微,对我面带微笑灿若桃花,桌上的餐具富丽堂皇,每个角度都折射出斑斓彩光,白色瓷花瓶里的粉色玫瑰柔美地盛开,与周围的幽雅搭配得十分和谐,这样的排场就是和钟宁都没有过几次。我暗暗寻思,这样奢华浪漫,应该本打算和李暮吃的吧,可惜他有客户没来,让我捡了漏。要是换成别人突然请我吃这么一顿,我恐怕要痛哭流涕结为生死至交了,可如今对面坐的是自己的情敌,教科书里人人唾弃的小三,搁古代社会是要被浸猪笼交官府的,如今她一脸真诚的模样倒让我有些无奈了。
      她愿意用山珍海味弥补我这几天的照看,可惜她不知道,她已经夺走了我最珍视的东西,哪怕千桌万桌山珍海味也弥补不了我心底的创伤。
      “辰姐姐,中国有句古话叫不打不相识,我们倒是应了一句不撞不相识,听李暮说你们还在同一家公司上班,我觉得我们俩真的很有缘呢。”
      我没多说什么,装作不认识李暮这么个人,努力把眼前的她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和这位傻白甜聊起天,我好奇地问起那天在机场怎么被那么多“黑面侠”追。她勉强一笑,说那不过是她家里的保镖,那天下飞机是自己的父亲派人来接她回家,但她并不想回家,只好躲开,至于为什么不想回家,她没有和我说,当然她也没有必要和我说。
      看来这丫头来头不小,估计是个官二代或者富二代之类,家境不低于资本家,怪不得迷得李暮团团转,怪不得李暮不声不响地离开我,是啊!比我好看比我富有比我温柔,我拿什么去和她抢!
      “李暮初来乍到,要是有什么怠慢你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我下次给他做饭的时候一定会批评他!”
      我放下刀叉急忙解释:“不,我们不是一个部门,平时基本不会有什么接触。”我反而怕被误会看出端倪,努力为自己开解。
      她的话却也引来了我的好奇:“你常常为他做饭吗?” 我没有来由地脱口而出,突然觉得自己问的有点多余。
      “是啊,他是我男朋友,不过他还是个工作狂,生活里不懂得照顾自己,本来我也是不会做饭的,可是可以为爱的人洗手做羹汤,是很幸福的事,不是吗。”
      这句话闯到我的耳朵里,有点刺耳,我沉默了,为心爱的人洗手做羹汤,就像钟宁为我弄一碗普普通通的鸡蛋面一样么,可是我竟然从没有为李暮做过。

      这会儿我的手机嘟嘟地振动,钟宁在遥远的新加坡时不时地给我发那里的秀丽风景,我无心关注,掩耳盗铃一般回应一连串的拍手称赞,这会儿她正玩的开心,如何如何炫耀自己在异国他乡扫货的战利品,如何如何问我这个那个好不好看美不美丽,我都会竖起大拇指称快,她反倒不悦,快马加鞭发过来信息质问:“你丫的这也太敷衍了吧!快说,你是不是在约会呀,连理理我都不耐烦了!”
      “是啊,我在和情敌约会呢!为了这边的战火不烧到你,你还是赶紧退下为好。”
      “得得,少给我找借口,约会就约会,还情敌,你这理由也太牵强了吧!我可要接着扫货去了,你不理我,哼,回头我要给你少带点surprise!”
      事实上我真的在和情敌约会好么,我这颗易碎的玻璃心都不知道还有没有能修补好的一天!
      吃罢饭我和明珠告别,她送了一箱水晶梨给我,说这个季节清肺润喉,我抱着回家,可是看到它们就能想起明珠那张真诚热情单纯无辜的笑脸,这只会让我更难过,我就在小区进门时候把它们都送给了楼下的保安。

      打从上次在电梯撞到李暮,我就没再踩点下班离开过。我甚至想过要不要辞职,这样就不会再遇到他,但这个念头很快被现实打消,现在的就业行情摆在那里,找一份安稳合适想好好发展的工作的确很难。于是我总是等同事们走的差不多了,才慢慢收拾离开。不是怕万一撞到了尴尬,就是怕万一我把持不住用碎掉的玻璃心使劲地刺他骂他打击他来泄愤,这都不会是好事,这是公司,还是避免点感情纠葛好。

      公司开始了第二季度的财务审核,我比平时更忙碌了,据说李暮负责的项目审批已经通过,正在走财务上资金核对的流程。每年的季度审核都是在这个时候,偏偏李暮的项目启动预定在下月初,和季度审核刚巧凑在了一起,林薇鼓动起全组同事积极加班,说是等顺利忙完这两份工作请大家吃宵夜。Ella 请了产假,所以每个人的工作平均下来比以前丰富了些。我们被分成两组,我所在的组负责第二季度的财务报表,另一组是Ada打头,负责整理李暮的项目资金。正想离李暮的一切远点的时候,就偏偏有人喜欢凑上去,比如Ada。听组里的同事们说Ada对手头这份审计特别认真负责,她每天都喜欢亲力亲为跑李暮的办公室对手里的资料刨根问底,下班后还一直以讨论资金为由搭李暮的顺风车回家,毕竟是有点热情得过了头,茶水间的女同事们都兴致勃勃地背地猜想她是不是落花有意,毕竟其他同组的女同事都被垄断在李暮的办公室之外,享受不到和年轻有为的新总监充分相处的机会。
      终于两份工作完成,大家都点头哈腰疲惫不堪,林薇也兑现了请大家吃宵夜的承诺,大家都拍手叫好,齐刷刷地等待下班后的放纵,不过这次的宵夜,李暮也来了,听同事说是林薇约的,而他也抱着想犒劳下为他的项目操心的同事们的心愿,并没有拒绝这份邀请。
      原来今晚他也做东,说真心话早知道我就装病推掉了,因为我一丁点都没有沾手他的那个资金审计,我坐在距离他好几个座位的位置,在所有的同事之中对他保持一副不相熟不理会不在意的姿态。
      坐在他身边的自然是Ada,举手投足之间故作几分暧昧,两眼离开李暮的时间没有超过过十秒,几杯酒下肚,她的整个脸都要贴过去了。
      李暮绅士地往后退了退,和半醉不醉的她保持一点距离,端起酒杯敬了我们的老大林薇一杯,林薇也恭然回敬。
      “李总监,听说你是刚刚回国,对南方的水土还习惯吗。”林无敌在这里资历最深,举手投足间依旧隐约透着干练气息。
      “还好,林总可能不知道,我以前是X大的学生,所以对上海还是比较熟悉,这几年,上海的变化似乎不大。”
      “这么巧,我们夏辰也是X大毕业的,你们应该是师兄妹吧。”林薇突然想起来,自然又望向了我。
      我心一惊,连忙若无其事地往嘴里塞着大块的金枪鱼,不知道怎么延续这个话题,装作没听到,突然一紧张又不小心被鱼刺卡到了,更说不出话来,大家见状不知所措,这时候李暮第一个递过来一杯水,他眸子里的闪动的星光穿透了他的沉默,这让我感到特别难堪,我一边大口大口喝着水一边说”谢谢”,除此之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夏辰,我们在医院里碰到过。”李暮礼貌地解释,等同于回答了林薇的疑惑。
      “哦哦,原来你们私下里就认识了,夏辰,你这可不够意思了,瞒我们可不好。”身旁的男同事们起哄,硬要让我自罚三杯。
      “校友而已,本来就没有说的必要。”我支吾着,自罚了一杯,可是兴致上来的男同事嘴不饶人,说大家都听进耳朵里了,开玩笑似的要我喝第二杯,我只好又喝了一杯。李暮看不下去了,拿起我的酒杯想替我挡,我见状立马二话不说抢过来喝掉,若是让他挡酒,我晚上不知道会想起多少伤心往事难以入眠,我不想庸人自扰,对在这个时候依旧很照顾我的他客气地说了句谢谢。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三杯就倒的傻丫头了,我继续开怀碰杯,摆出一副游刃有余的镇定姿态,在一盏盏酒杯的觥筹交错中我看到了李暮暗下去的脸,他突然望向我,眉宇间的皱纹出卖着他的不快乐,在那些为我挡酒的岁月里他也是用这样生气皱眉的眼神盯着端起酒杯不听话的我不放。
      也许是我喝醉了。
      Ada时不时地和他聊天,他微笑附和,如同那些年对待聚会中的朋友一般客气礼貌。酒桌之中时不时有人起身离席去洗手间,我继续和其他的男同事们一起喝着酒,李暮也起身出去,一盏茶的功夫后回来,手里拿了一包纸袋,刚坐下就被身边已经酣畅淋漓的男同事抢了去。
      “解酒药?李总,您这是买给谁的,体贴的好男人啊!”喝的半醉的男同事开始了起哄。
      “这是——”李暮有些顾忌,话说到一半悬在半空中,他迟疑的眼神盯着我手中的酒杯,不再言语。
      “当然是买给Ada的了,你没看见Ada就坐在总监旁边吗,你这个傻瓜!” 话很快就被另一位男同事接了过去。
      我觉得自己喝得太多,起身去了洗手间,回来的时候那包药已经不知道在谁那里,可是该在哪里就在哪里,我为什么要关心。

      酒足饭饱还没尽兴的一伙人硬要去KTV继续狂欢,林薇接了个家里的电话要陪儿子温习功课就先告辞离开了,我也想回家,可是被大家热情簇拥着来到了最近的一家KTV,只好陪着剩下的几个人在包间里开怀,而自己头脑发热地发了会呆。
      Ada为自己点了首《知心爱人》,因为是男女合唱,她热情地邀请李暮一起唱。李暮是个不太会唱歌的人,不过这是首老歌,大家都听过,他也会点,他唱了几句,把话筒递给了身边的男同事。过后曲目一转,到了周杰伦的《珊瑚海》,也是男女合唱,Ada说这首是为李暮点的,李暮很抱歉地说自己在国外待了好几年,这首歌的确不会。话筒传啊传,就莫名地传到了我手里。
      突然想起钟宁在校园歌手大赛上的风采,那时候她也唱周杰伦的歌,我和李暮在台下的人群中像两只小蚂蚁一样为她欢呼雀跃,那时候我就想周杰伦的歌原来那么好听啊,我一定要学会唱周杰伦,让别人也膜拜我,起码要让自己在意的李暮对唱起歌五音不全的我竖个大拇指。
      半醉半醒的我拿起话筒来,不知道我唱的有没有跑调,另外一个男同事也拿起话筒不由自主地附和起来。

      “转身离开,分手说不出来。海鸟跟鱼相爱,只是一场意外。我们的爱,差异一直存在,风中尘埃,等待竟累积成伤害。转身离开,分手说不出来。蔚蓝的珊瑚海,错过瞬间苍白。当初彼此,不够成熟坦白,热情不再,笑容勉强不来,爱深埋珊瑚海。”

      一曲结束,很是伤情,没人看得见我的黯然神伤,我不再愿意去看人群里让我伤心的那个人。除了自己,其他的人们都能有说有笑,可我就是笑不起来,临近半夜狂欢结束,我半醉未醉地和顺路的同事们一起回了家。

      林薇最近几天没有来公司,听茶水间同事说她要陪孩子夏令营,请了一个周的假,但是之前Ella负责的一份申报账单已经审核完毕,还需要林薇的签字。这份账单是下周一就要交给项目部做经费的,项目部已经在催了,林薇远在国外,不可能要到她的签字。正在家待产的Ella打电话说按照规定部门领导不在可以直接越级,直接找最大Boss陆总签字也可以。
      项目部的电话打过来催了好几次,这份左右难为的差事偏偏就落在了我的身上,不知道从哪里萌生出来的爱岗敬业精神,我在心中默念千万遍“为孕妇服务很光荣”便拿着文件来到陆古峰的办公室。毕竟没见过大Boss,我屏气敲了敲门,没人回应。秘书这会儿也不在,估计跟着大Boss日理万机去了。犹豫了一下我想待在办公室门口等一会,可是许久不见人影,待在这里我心里总跟做贼似的。
      我想还是留张纸条给秘书吧,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于是去大Boss桌上拿笔给秘书留了字条,说这份文件比较着急,请陆总百忙中签字后通知我来取就好。
      写罢我把笔放回原处,转身胳膊肘不小心碰倒了桌边的相框,我赶紧拾起来摆放好,却看到了相框里清晰可辨的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不折不扣的债主爷!
      妈呀!我轻轻拍了自己一巴掌,拧了一下自己的脸,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没错,这不是幻觉。天呢,那个被我屡次“纠缠”的冰山竟然是陆古峰,大Boss?!债主爷,你想当谁不好,你偏偏喜欢当我的……我突然感觉到五雷轰顶的压抑,可接下来让我更加大跌眼镜——照片里的债主爷手臂里挽着一个清秀可人的姑娘,那个人,没错,那个人就是我的情敌,小三,也勉强算刚认识的朋友——明珠!
      签字的正事儿这会儿已经基本忘得一干二净了。我是该激动?该怜悯?该嘲笑?没想到陆古峰竟然和明珠认识,没想到他们是情侣呢,难不成那晚下班开着奔驰车和我同去医院的方向不是为了追我讨债,而是去看望明珠?
      我拿起相框仔细瞧了瞧,没错,是她,这关系我得好好捋一捋,伤脑筋!
      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后有人进来,“啪”地一下把文件放在桌上,正深度思考的我着实吓一跳,手里的相框也吓了一跳,“吧嗒”一下掉在地上,接着就有了玻璃碎裂的声音,我小心翼翼回过头来,正好对上债主爷气焰凌人的一张嘴脸。
      这下好了,我把他心上人的照片弄坏了!说不定还是唯一的一张,虽然见过他在餐厅是不缺女伴的,可是能放在办公桌上日夜相对的,那得跟我把李暮贴在电脑旁一样,是相当在意的那种了!
      我一边点头哈腰地连连“对不起对不起”一边想蹲下拾地上的碎片。他却毫不理会,皱着眉头,一步步把我逼到墙角,头慢慢伸向我,我已经感受到气氛的可怕,肥皂剧里的壁咚我看的多了,这个敢情真不是,这是要杀人的眼神啊,从没见过他这样,我又紧张又害怕:“你干嘛,你再靠近,我,我要叫了!”他用凌厉的目光盯着我的眼睛,嘴角上扬:“你叫来试试,你叫一声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立刻,马上,收拾干净!”
      他冷若冰霜地坐回办公桌,就这样看着我一个女孩子把碎片收拾干净。
      反正都已经碎了,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唉,我没骨气,内心还是不想丢了饭碗,只好继续一口一个“对不起对不起”地退出他富丽堂皇的办公室。
      退到门口,听到他的声音:“你是财务部的夏辰,对吧。”
      我点了点头,心里有一群乌鸦呱呱地飞过。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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