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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情生意动 ...

  •   丁宁逛着逛着,就逛到戏园子里来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忽然想看上一看。

      戏台上场景虚设,弦墨昆曲中纠葛难断。

      青衣娘子轻拈兰花,唱得是那般牵扯不断、欲断还休,痴等那纶巾儒衫的公子跫音轻响。可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却只瞧见胭脂色白,梨花惊落,最后化为芳魂一抹,归于梅园。

      丁宁想,这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痴嗔怨憎,不沾也罢。

      若是阿阮此刻在她身边,定会说她这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她的确是。还没尝到味道,就被剥夺了味觉,这滋味并不好受。

      “这旦角都死了,这戏就这么结束了?”有小姑娘叹惋。

      “尚未,有情人还没终成眷属,怎会就这般轻易作罢?”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声接过话茬,将之后剧情一一说了,巨细无靡,倒是比听戏更加简明生动。

      小姑娘轻笑:“哥哥你都看过了,还来?”

      沈珏没有答话,他似有所感,忽然侧身,恰见到丁宁向他莞尔。他觉得眸光一恍,看来江陵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大。他隔着两三个小女孩,浅浅淡淡地对她说:“巧。”

      丁宁走了过来,回之一笑:“可不是,原还想着康复了便去拜访,又不知道你在何处落脚,但今天倒真是相请不如偶遇。”

      沈珏笑:“看来你打算做东?”

      “暂且是这么打算的。”她转眉,“报谢你的救命之恩。”

      “却之不恭。”他丝毫没有客气,一抹精光从眸底一闪而过,笑道,“既是薛小姐做东,那我就只挑贵的,不挑对的了。”

      沈公子果然毫不留情,挑的酒楼虽在闹市之中,却清雅得门可罗雀,一看就知道是贵死人不偿命的地方。

      他们坐下,沈珏斜着眼,翻着菜牌:“你爱吃什么?”

      “都好,我不挑食。”

      他随意报了几个菜名,吩咐小二晚些上菜。

      丁宁疑惑:“还有别人?”

      “约了两个故友。”那人淡淡地挑眉,替她倒上茶。

      “那我——会不会不太方便?”

      “你见一下吧,早晚都要见的。”

      “呃……”是吗?这因果关系她怎么推不出来。

      “把你的手给我。”

      丁宁不明所以,本想问他要她的手做什么,结果很不争气地问了句:“左手还右手?”

      那人只独独盯着她,眼波微澜,没来由地令她心中一动,慌张中倒也没有想那么多,径自将靠他近的那只给递了出去。

      沈珏单手覆上她的脉门,良久,悠悠瞟她一眼:“你在紧张?”

      “没有。”丁宁故作镇静,他指尖微微的温热透过手腕渐渐地渗入肌理,侵蚀着她的呼吸。丁宁的睫羽垂了下去,落在反覆在他腕间的手上,他的肤色无疑比她的深,但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指节修长,拇指上戴着一只深碧色的扳指,将本该锋芒毕露的贵气收敛得恰到好处。

      听到她狡辩,沈珏淡淡“哦”了一声,松手端回茶盏,缓声道:“没什么挂碍了,虽有数脉之兆,却也微妙得紧,已是痊愈了。”

      丁宁琢摸着自己的失常已被他洞悉,故而决计说说话来缓缓自己的尴尬:“倒是不知你竟会医术?”

      那人淡淡挑眉:“会一点,不多。”倒是难得谦虚,静默片刻,又道,“这没什么,你我相识的时日本就不算长,若是时日长些,自会有另一番体验。”

      丁宁想着这正是日久见人心的道理,未觉它意,只道:“听说我中的毒很棘手?”

      “偶得了一颗百里前辈的化麟丹,所以也算不得费事。”语气漫不经心,浑若无意,目光却悄悄投了过来。

      丁宁了然一笑:“既然公子大方,那阿宁就无需介怀了。”

      沈珏隐下唇畔的一抹笑意:“朋友之间,本就无需如此生分,也就是一颗化麟丹而已。”

      他云淡风轻地拨过,丁宁却忽然觉得这事有些棘手,自己如今好似是债台高筑了,偏偏好像没什么合适的法子还。

      喝了一会儿茶,沈珏的朋友便到了。丁宁没想到他的两位朋友来历不凡:衔玄派的许随和他的妻子莫水心。

      许随,人如其名,豁达随意得很。他一来就对丁宁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一遍,赞赏道:“薛小姐芳名远播,本以为传言不可尽信,今日一见,方知淮水之畔,伊人姽婳。”

      “过奖了。”那人淡淡地答。

      丁宁默,这人?是不是抢了她台词?

      莫水心给丁宁安抚一笑,从容大方,倒是让她忘了尴尬。她怀着孕,身子有些重,许随扶着她落了座,极尽细致温柔。莫水心自嘲地笑了笑:“我已经被他当成废人六个月了,你们可莫见笑。”语气中有嗔怪亦有甜蜜,倒是惹得丁宁生出了一丝艳羡之意:她若有所感,想着自己若是嫁给苏翟宇,莫水心所体味到的这些情感,于她,只怕会永远奢侈。这么一想,竟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答应苏翟宇答应得太快。

      酒菜上来,许随一边拨虾,一边对沈珏说:“听说你打算回去了?”

      沈珏点了点头:“苏伯父有这么个意思。”

      “怎么忽然收了心?”他将剥好的虾仁尽数放到莫水心的碟子里,抬头问。

      “老人家称病,可不正是为了将我给诓回来?”他忽然说了正经话,“我一向顺心随势,鲜少顾虑,在外漂泊久了,难免也会心生厌倦,厌倦了,自然就回来了,哪需什么缘由?”

      “也是,兴许哪天再留书一封,便又江湖不见了。”

      沈珏一哂,倒是说了句正经话:“我仍记得我的姓氏,也记得背负的责任。”

      许随朝他端起了酒杯,是了然亦是宽慰。

      丁宁倒是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了一些门道,转而问沈珏:“你是涛濯山庄的人?”

      那人寻思一会儿,答:“算半个吧。”

      丁宁想起前些日子山庄赴宴,沈珏虽未在席上说话,坐的却也算席首;苏翟宇和他是旧识,两人虽相交不多,面上平静,但总觉得有些暗流涌动;涛濯山庄附近的小路他也熟识,他说自己小时候住这儿;而且——他姓沈。

      她先前并未将这些联系起来,如此看来,他的身份却也是昭然若揭的。

      “沈珏?”她细细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他淡淡地望过去:“你并未猜错,家父正是涛濯山庄的前庄主,沈藏川。”

      丁宁笑了笑:“倒也算勉强扳回一程,你猜出我的身份,我也猜出你的。想来我也并不算太弱。”

      沈珏回之一笑,将自己沉溺在她笑容里的目光抽了回来,慢慢平复心绪:他是想做她的棋逢敌手,所以每每屈尊纡贵地来迁就:好像即算是输,也是甘之如饴的。心弦好像被什么触动,他向来淡漠,不喜欢说多余的话,做多余的事,但在她这里,好似都成了例外——这样,是动心了么?

      他细细品砸着杯中之酒,甘甜之中好似夹杂了一丝苦——不在掌控之中,不在预料之中,不在宁静之中。

      在她之前,没有像样的无可奈何,在她之后,也不会有避之不及的兵荒马乱。现如今,他像是被她带进了一条漆黑深邃的山洞,没有光也没有声音,只是被站在黑暗尽头的她一点点地指带着方向,他不知前面是光芒万丈还是无底深渊。

      反正,他是自愿的。

      心里波涛汹涌的,偏偏面上还得装成浑若无事,他悄悄看了过去,发现丁宁正心无旁骛地咬着糕点,觉察到他的目光,便坦荡地回之一笑:“真是巧了,今天你点的,都是我爱吃的。”

      沈珏笑笑没说话,巧吗?并不。其实从船上起,他便是留了心的。哪些糕点她会多咬几口,哪样吃食是她念念不忘的,不经然间,就入耳入心,以至于刚刚翻菜牌的时候,便是信手拈来、如数家珍了。

      至于是什么时候病入膏肓的,他不知道。

      许随打断了他的思绪,蓦然道:“你真的做了决定了?你要知道,蹚了这趟浑水,再想抽身却不会那么容易了。”话题又转回了之前的,他要回涛濯山庄的事。

      “过了几年清闲日子,也许是时候还债了。”沈珏倒是坦然。

      “倒也是。”许随叹,“涛濯山庄近来可有几件大事,我想苏庄主断不会放你继续逍遥,你就等着受累吧。”

      “你这是幸灾乐祸?”沈珏剑眉一挑,声音无端阴仄,“撂摊子的事我已不屑再做,但拖人下水的混账事我却仍是在行的。”

      许随万分怨念:“当真祸害,难怪没有姑娘愿意跟你?”

      “怎会?”沈珏语声幽幽,“伯父早年为我订下一门亲事,不过被我推了。”

      “听起来你现下是在后悔了?”

      “有点。”沈珏笑了笑,“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被人安排。”虽然可能结果是一样,但他的选择和苏伯父的选择到底不会一样。

      丁宁听了心有所动,原来这里有一位拒婚的先驱,那她与苏翟宇的婚事还有可以回寰的余地吧?她有些蠢蠢欲动:“我能不能问问你,当初,是如何推掉的?”话一出口,才觉得自己的心思有些昭然若揭,忙改口,“我只是好奇。”

      “那就看你拒婚的决心有多大了。”沈珏喝了口茶,“不过阿宁,你要逃婚,最好先知会我一声。”

      “为什么?”

      “多个人搭把手,事情自然会顺利点。”沈珏眸光一挑,一抹诡邪之色顷刻掩入眉宇,英挺之中又添了几分唯恐天下不乱的狡黠。

      丁宁急忙否决:“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你误会了。”

      “哦?”他淡淡地望过来,静默半晌,“那权且当我误会吧。”

      他们换了话题,都是些不相干的,丁宁也能搭上两句,宾主尽欢。

      饭毕,莫水心盯着碟子里依旧堆积成山的虾仁发愣,只是叹气,将筷子一放,拉着丁宁起身:“让他们男人说正事,妹子你陪我去挑几匹缎子。”

      丁宁扫了眼在座男士,见他们似乎没有异议,便应了下来,搀扶着莫水心下了楼。
      待她们走后,许随看着沈珏,笑得意味深长:“眼珠子都贴到人家姑娘的背后去了,还说自己没起色心?”

      沈珏悠悠收回目光,淡然举了杯盏,缓声道:“那是你看错了。”

      “哦?特意嘱托我带上心儿前来赴宴,又说起旧事,怎么看都像是在暗地里挑唆薛家小姐弃婚背誓。”

      “哦?我有这么恶劣吗?”他又淡然地喝了一口茶,“我是在为她筹谋,毕竟——苏翟宇并非良配。”

      “那你当年拒婚,可是悔过?”

      “悔也不悔,我不想连婚约也算作利益交换。”

      “你插手,是因为害怕苏翟宇占了先机?”

      沈珏忽然笑了笑:“先机?不是一直都在我手上吗”他举杯,沉吟,“不过不够,我要的不止是先机,我要的是胜券在握。”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要收拾东西,明天要赶高铁肥家~
    所以明天可能会停更一天~
    昂,求收藏求评论~各种求~
    武侠冷得掉渣,昨天看到一个小伙伴决定停更了,我也在想是什么支撑我再开一篇武侠的?哈,好像是爱。
    我觉得我是一张敢于送死的勇气牌,是濒死小动物,大家要爱护。快喂我竹子~快圈养保护~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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